梅见月(四)
堂妹醒过来,睡了个好觉,和爸爸吵架依旧影响不了她的睡眠质量,着哈欠出了客房,冷嗖嗖的,“冷死了,怎么不开空调啊!”
关闻鸠在厨房煮咖啡,不咸不淡地了句节约电费。
堂妹撇嘴,抖抖索索回房间穿自己的外套,包裹成了茧子,脸搭在了沙发上看他煮咖啡,咖啡煮好,她一句:“给我一杯,要加糖啊。”
但到手的是一杯热水,堂妹扭着脸:“我要咖啡,给我热水干吗!”
“年纪,早起喝热水就好。”
堂妹:“谁年纪,我已经十四了,还有四年就成年了,四舍五入一下我现在就是十八了!”
关闻鸠不为所动,拧了一眼蓬头不刷牙的妹妹,有些嫌弃:“你这样你那个男朋友知道吗?不洗头不洗脸?”
“又没人让他看见,再了咱们不搞这虚头巴脑的一套。”堂妹挺起胸`脯,可惜是个平胸,关闻鸠忍了半天转头不想看她眼角的一粒眼屎。
“你把你眼睛擦擦。”关闻鸠指指。
堂妹往眼角一擦,然后把擦下来的裹在了抽的餐巾纸里,握在手里,关闻鸠踢踢她让她扔垃圾,堂妹一口干了水,瞪了一眼:“麻烦。”
趿着拖鞋,刺啦刺啦的,关闻鸠皱眉让她带脚走,不要在地上拖。
“你怎么这么麻烦的!”堂妹抱怨,轻轻走。
关闻鸠淡淡道:“昨天怎么的,在我这就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堂妹嘀咕一声,索性把拖鞋甩了,光脚在地板上,挑衅地看着关闻鸠,像游园偷了游客香蕉的猴子,皮猴子一样,正得意洋洋地露着猴屁股,桀桀笑着。
关闻鸠有些头疼,近几年堂妹愈发的古灵精怪,有时候完全招架不住,完全是匹半脱缰的野马,注意拿得一个是一个的,可偏偏没受过挫折,又有老师赞叹是个有主意的孩,将来肯定有出息,有出息的堂妹更是自信,若不是有她妈妈压着,大约就已经上房揭瓦的程度了。
关闻鸠叹了口气,懒怠管她了,她自己有分寸。
堂妹一路跟着关闻鸠,他走哪里人就跟在哪里,进去洗个杯子,她就在边上看着,看水珠溅起来,也看得像是见到了猪头肘子一样,新鲜麻辣的。
关闻鸠甩干了水,慢条斯理地擦杯子,从杯口到杯壁再到手把,擦干了后放进头上的柜子里,转身堂妹就像入定了一般,关闻鸠问:“做什么?”
堂妹回道:“我早饭呢?”
关闻鸠从皮夹子里抽出二十块:“楼下隔了一条街有早饭摊,去吧。”
“我没洗脸刷牙呢。”
他收回二十块,堂妹眼疾手快把钞票拿回手里,趁着冬天,穿着花花的一身棉袄,头发扒拉了几下,勉强能看这张脸了。
没过一会,清静不了几分钟,堂妹喘气红脸,一路跑回来,将二十块拍在茶几上,瞪着眼睛:“诓我呐!大年初一谁在外面摆早饭摊,跑过去了才知道,整个区的都看见我披头散发的花棉袄的样子了,丢不丢人啊!”
控诉完,关闻鸠才施舍给她一点眼神,堂妹不依不饶的,见他眼睛盯着手机,立马不开心了,脸揪起来,拍在手机屏幕上,关闻鸠手一收,连个抬头都不给她看,手机已经收回了口袋里。
“下楼跑跑清醒点不好?不刷牙不洗脸是你的事,也提醒过你,然而你不听那就算了。”
堂妹撇嘴,不话了,关闻鸠再:“早饭送过来了,在桌上,去吃吧。”
早饭是最清淡的馄饨和汤包,堂妹吃了一个,暖乎的汤汁犒赏了味蕾,她自己好像还没刷牙,完吞了一个下去,“大年初一还有外卖啊。”
关闻鸠嗯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堂妹:“啧,可悲的男人,早饭都没人给你做。”
“我会做。”关闻鸠回答。
“反正也是下面条之类的呗,你又不会吃腻。”堂妹哼了一声,汤包一戳就破了,白皮包着粉色的肉,蒸熟后自然而然流动的汤汁,堂妹嘬掉破口出的汤,问:“你一大早的和谁发短信啊,你女朋友啊?”
关闻鸠没话,沉默了一会只有堂妹故意发出的嘬汤的动静。
“诶呀,我手机到现在没开机,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短信过来。”
“你男朋友?”
“对啊,他肯定不知道我家的事,我还好了零点视频来着呢,后面还约好了见面,现在好了,我失约了。”
“你现在开手机告诉一声不就行了。”
“那不行,他肯定会被吓到的。”
“嗯?”
“对啊,他就是这么胆。”堂妹,“我早恋了。”
“哦。”关闻鸠头也不抬。
堂妹皱眉,:“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那要什么反应?”关闻鸠反问,堂妹你真没劲,你应该狠狠骂我。
关闻鸠问:“你偷钱了?”
摇头。
“架了?”
“上床了?”
堂妹有些脸红,但还是使劲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
“不是!你!”堂妹急着噎住,“难道你不和我爸想得一样?你看他昨天那样,你呢?”
“那你要听我什么?以你这个年纪,不管什么你总会找到反驳点,你又很有主意,你为什么谈恋爱,到底是什么促使你和这个男生谈恋爱,到底要不要是你的事,我也仅仅是你的堂哥,这些权利应该是你的父母,他们比我更有资格问不是吗?”
“真冷漠。”
关闻鸠看向低头敲桌子的堂妹:“虽然我可以发表一下我的看法,但是若是我了什么,你听进去了,但那并不是你父母所期望的,那就是我的错,万一我要传达的和你听进去的成了两样东西,该怎么办?”
“我自己有数。”
过会她问:“我妈昨晚怎么样了?她肯定要电话过来的。”
“嗯。”关闻鸠,“昨晚上的,哭了吧。”
“啊?”堂妹惊讶,急着问:“怎么哭了呀,我妈她不能哭,她一哭第二天一早眼睛肯定肿起来!不行我得个电话过去!”
她跑回房间,一会跑出来,手里握着手机,迟迟不动,关闻鸠看她,堂妹搓着脚问:“你手机借我一下呗。万一我爸接的怎么办?”
关闻鸠手机递给她,已经拨通了她妈妈的手机,堂妹心翼翼贴着,直到听见妈妈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妈妈声音哑了,沉沉的,听得难受,好半会堂妹发出点声音,挤出来的,像刚出生时猫的哭声。
“诶——”大伯母应了声,堂妹叫了好几声妈妈,在她哭着的时候关闻鸠起身进书房,堂妹泪眼蒙空的看了一眼他,抓住衣角摇头,关闻鸠摸摸她的头,重新坐了下来。
手机那头大伯母了好多嘱咐的话,不要添麻烦,记得吃饭,不要老是睡懒觉,作业记得写,压岁钱给你留着了,我和大家你身体不舒服,见不了人。
堂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声就点头,嗯一声,看得可怜,像落水的耗子,关闻鸠提给她扔掉的拖鞋,让她自己穿上,妈妈低声绵绵的声音就像棉拖鞋那样,密密层层的,绒毛状的嘱咐,她光脚蹭着棉拖鞋的绒毛,明明是舒服的,却像她妈妈做事结成的老茧。
“妈妈,我想你了。”
“诶,那你就快点回来,回来就到家了。”
回来。妈妈抱着希望,但是堂妹却止住了呼吸,让她那么难受,犹如感冒,难受就像感冒那么伤心。
“你不回来也行,好好照顾自己。”
“哦。好的,妈妈你也是。”
半饷无话,后来大伯母心翼翼问:“要不要和你爸爸句话?”
堂妹不话了,看着自己的指甲,上头有好几个白色的月牙,他妈妈手上也是,时候妈妈和她指甲盖上的月牙是妈妈送给你的。
可是送给我了妈妈就没了啊。
妈妈有呀。
那妈妈是谁送的?是不是爸爸?
对呀,妈妈摸着女儿的头,是你爸爸送的,你爸爸的月牙是天上的月亮送的,一个送给了妈妈,一个送给了姐姐。
堂妹不开心,没送给自己。
妈妈哄着她没事的,有妈妈送的,是妈妈想送,不让爸爸送,爸爸已经给姐姐了,妈妈给你不是很公平吗?
哦。堂妹看着月牙。
月牙月牙啊,请让我快点长大,长大后把手上的月牙送给妈妈吧。
“你是不是不愿意?”
妈妈问,堂妹收回视线声嗯了一声,她好像听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好像在等着她自己,哪怕在微风中这点火苗也是艰难的。
最后挂了电话,大伯母已经没有听到女儿妥协的声音。
像凝滞的指针,始终移动不到下一格,格拉格拉的,原地踏步。
堂妹一手抓着衣角,衬衫皱了,一手搓着眼睛,关闻鸠递给她餐巾纸,听她擤鼻子,:“我没哭。”
“知道。”
“我有点想回家。”
“但是我妈问我的时候我还是抗拒。我妈一定很伤心,我知道,可是我给不了她那个答案,好不了的,回去后还是要吵,我爸不会让我的。”
哭得鼻子通红,还自己没哭,分明像她爸,十里八乡都知道关家大伯有多口是心非,一辈子不低头。
“哭好了去洗漱写作业,你昨天带过来了吧?”
“哦。不安慰我么?”
“写作业就冷静下来了。”
堂妹继续吸鼻子,平静下来,“我再待一天,想好了就回去,不过要是我爸还是那样,我还会过来的,他不好好和我话,有理有据的,我是不会听他话的。”完舒了口气,好像做完了什么重大决定,豪情壮志的。
关闻鸠瞥了眼断她光辉的形象:“把餐巾纸扔回垃圾桶谢谢。”
(我和基友发现的会写文的太太都像是瑰宝,然后我问她我是不是瑰宝,她很给面子,送我两个字“瑰宝”,然后我开心了,每天不找点不要脸的话感觉少了点什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