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鸟羽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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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长:“我们去吃烤鸭吧!佲佲,你请客!”

    “你吃的下嘛你……”阮佲看了一眼喝了三碗粥的店长,梁和他互相眨眨眼,店长靠过来,像喝醉了酒晃着:“我们两个要敲竹杠,敲你竹杠晓得么!”

    “钱包拿过来!”店长吧嗒一下就把手摊在阮佲面前。

    店长:“我开咯?”阮佲嫌弃地挥挥手。

    犹如刨坑的地鼠般,企图在里头发现点什么,“银行卡!”店长抽出一张问,“有钱么?”

    “有钱。”阮佲朝天花板看过去。

    “好!”店长猛地一拍桌子,“诶哟——痛!”她赶紧吹吹,阮佲拿着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她。

    店长一把拍着梁的肩:“我们就拿这张卡去吃烤鸭!”

    阮佲摊手:“行,都是你的,送给你都行。”

    “我没钱么?要你送?”店长倨傲道,这让阮佲想起了地鼠的游戏,狡猾的店长地鼠从一个洞接着另一个洞,只探出它的脑袋,见人没办法用锤子击她的头部,她就用板牙来嘲笑被她气得精疲力竭的人。

    店长到做到,拿了手机就预订,一路呼风伴雨的。

    到了楼下车库——唯一的一辆好的留给店长开的甲壳虫。

    阮佲看着俩灯,了句:“挺可爱的。”

    “真丑。”店长回答,她心里是要底盘高的,粗狂的,内敛的,并且十分拉风的。

    你的车技配得上粗狂的,内敛的,拉风的车吗?阮佲对她的要求了问号。

    店长反问:“你开车吗?”

    “你是不是傻,我没驾照。”阮佲。

    “是啊,我也等于没驾照。”

    阮佲啧了一声,最后梁轻声了句:“那我有驾照呢……”

    沉默了一会,店长恭敬地将人送到驾驶座。

    梁有些忐忑,握着方向盘回头问:“我真来了哦?你们……”她一言难尽,最后:“要系上安全带。”

    店长与阮佲极迅速地扣上安全带。

    梁松了口气,她车技也不是太好,尤其是雨蒙蒙的天气,织娘继续织,丝们继续往下落,落在后车窗上成了斜线,成了绣花针,落在前窗上成了珍珠,成了叶梢上的露水。

    他们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找到点的位置,期间梁转错了方向,于是又掉了车屁股往回开。

    雨和雾通常是一起出现的,最后化成冷气。

    真冷啊。梁想,但她的心是暖烘烘的。

    烤鸭店在排队,拿了号他们就坐着,梁夹在了中间,店长身体一歪,歪在了梁的肩膀上,同时又戳戳梁,梁似乎懂了什么,半也是试试一样的,歪在了阮佲的肩膀上,形成了两条平行的斜杠。

    承受了斜杠们的重量阮佲先是皱眉,后来还是乖乖地当柱子,至少不能下梁歪上梁也歪了。

    等了一会才进了店,店长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整只果木烤鸭,上桌的时候切成片,整齐的码在红泥的托盘上,酱,葱,黄瓜条,烘着的热乎的面皮,剩下的鸭骨头拿来煲汤,鲜美解腻的,一整大锅的砂锅,温在桌子上,店长往里面倒青菜,倒鸭血,倒龙口粉丝。

    阮佲吃饭先喝汤,给梁舀了一碗,他来的时候嫌轮渡慢,又晕船,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乌龟,驮着厚重的壳,他一个个穿过去,数不清的红绿灯,喇叭声,还有雨声,可是最后当到达了比预计时间还缩短了时间的终点的时候,他又不话了。

    梁谢谢。

    店长厚着脸皮推过自己的碗,阮佲撇到她的时候,店长附赠了比以往还要温柔的笑意。

    “帮我也盛一碗呗。”

    声音之甜腻,阮佲犹如赶牛似的舀了一碗,店长又嫌不满意,没有肉,也没有枸杞。

    阮佲凉凉道:“就那么一块肉,都是骨头,你要啃?”

    店长暗哼一声,味道鲜得她眯起眼睛。

    烤鸭店的主人额外附赠了一盘水果,服务员笑着和店长招呼,这其中的意味让店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把水果盘推远了。

    梁问阮佲:“店长怎么啦?”

    阮佲事不关己地瞥了眼尴尬地老板,即便是软绵绵的眼刀也不能阻止他。

    “我们老板啊……可厉害了。”

    店长威胁地眯起眼睛,阮佲倒不怕,毕竟落汤了的耗子不是他。

    他快速地在梁耳边过了一句:“她一失恋就要跑到这来吃烤鸭,人都认识她了,估摸着是以为她又失恋了,老规矩,发点水果给她补补眼泪水,别哭干了。”

    梁一瞬间恍然大悟。

    店长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直钩脚,阮佲如何猜不出她这德行,精准地避过了她的脚,让她踢到了桌子上,一阵咬牙切齿。

    “后来我跟她,别折磨烤鸭了,烤鸭真可怜。”

    梁笑出声来,店长一口喝完了汤,将阮佲最喜欢吃的烤得脆脆的烤鸭皮倒进了汤锅里。

    阮佲瞪了一眼锅,只能见到烤鸭皮们天女散花般的倒进了汤里,渐渐沉下去,失去了脆性。

    懒怠计较,这诡计于阮佲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计较上了就是互相起来,不计较就店长一个人踢到了铁板,过会自己就消停了。

    店长突然大喊一声:“上酒来!”

    “什么酒?”服务员问。

    “冰的,冰啤酒!先来个五瓶!”

    服务员记着了,回头问柜台:“这是又升级了?这喝醉了谁送她走?”

    柜台回答:“这不是身边有人么?”

    服务员回头看了眼,意味深长道:“你不懂,我看悬。”

    冰啤酒上桌,刷刷几下开盖,店长道:“谁都不许走啊。”

    一人一杯先满上,自己仰头先行干了,糊了一嘴的泡沫,梁和阮佲只好跟着干了,空了后又满上了,店长:“喝!使劲喝!”

    阮佲我去上下卫生间。

    顶着店长的眼神走到柜台,“麻烦一下。”

    他有些无奈,“如果我们不行喝醉了,请帮忙联系这位先生。”

    柜台接过了店长男朋友的手机号码,看了眼那边桌子,不免同情道:“先生,您放心。”

    阮佲微笑,店长如无影之人从身后冒出来,“你想要去哪里——”

    这招吓不住人,阮佲一掌拍上她这上了头的脸,将人带了回去。

    柜员在后面摇头:“哎——这会还要陪老板加班,可怜。”

    回去后店长又要他自罚三杯,阮佲也受了,苦得受不了,一下子没缓过来。

    捂着发烫的脸,阮佲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梁也没怎么放开,但到后来酒劲上了头,又因为之前急着喝了一杯,酒力不胜的梁便有些收不住了,开始渗着眼泪,猫似的又哭又笑,但似乎又有点意识,哭到一半擦干眼泪,只是这样一来连锁反应到了店长身上,她见了梁在哭,像是香蕉放到了苹果里,催发了酒精的成熟,果香味甜烂,她自己就绷不住流下泪来。

    阮佲摇摇脑袋,四处找餐巾纸,一只手一张给人擦眼泪,店长还要擤鼻涕,阮佲抓了两张拧在她鼻子上,梁也渴望地看着慈父般的阮佲,阮佲抓了两张盖在她鼻子,听她撸了个大大的鼻涕。

    这鼻涕弄完了,两个人又抱头,店长记起还有剩,啤酒当即倒满了,两只酒杯空中一碰,脖子一仰,又在倒一杯,继续一仰倒干净。

    连喝了几杯,梁有些干呕,还往嘴里送,往嘴里送的时候酒杯拐了个弯,阮佲眼疾手快到自己杯子里替她喝了,梁奇怪道:“我的酒呢?”

    阮佲捂着嘴:“你喝了。”

    梁学话:“我喝了。”

    店长:“继续喝!”

    又满上,阮佲头都要疼了,巴不得店长嗓门大被赶出来让消停,只可惜店长贼拉精,轻易不喝醉,喝醉了也是悄咪咪的,十分文明。

    一人一杯又下了肚,还记得夹青菜,梁吃了青菜,还没咽下去就转向阮佲,“阮佲,你要原谅我。”

    “应该是你原谅我。我很抱歉,让你有这么不愉快的事情。”

    梁静静地看一眼,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虎虎地:“喝!喝了我就信你,原谅我了。”

    阮佲赶紧接过一口干了,一杯下肚,烧脑子。

    梁自己哭丧着,结巴地喝了一杯,一边看阮佲一边哭,还不忘咽下去,店长也在哭,凑过来,“我这店员好吧?你不知道,我一失恋就爱找麻烦,就这家伙,被我使唤来使唤去的,妇女之友啊!”

    她拍拍阮佲的肩膀,力气之大,阮佲夺过两个人的酒杯,都替他们喝了。

    女生们业已不清醒,看着晃晃的酒杯不知所踪。

    汤烧干了,阮佲关火,眼睛也涨,他刚了招呼,店长男朋友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冒雨赶过来。

    怕这两人死心不改,阮佲先解决了啤酒,喝不下的倒进了锅里,直喝得眼泪直流,又酸又呛。

    一左一右,都靠在阮佲身上,店长男朋友赶过来时阮佲酒意发作,也快站不直了。

    “你还好么?”男朋友环着店长,见阮佲脸色不大好,阮佲微微摇摇头,没事,被风一吹倒有些清醒,又冷又晕,扶着睡着的梁往停车场走去。

    “你们今天都住我家吧,这天回去不方便。省得赶来赶去。”

    阮佲点头,将店长放在副驾驶座上时,还拿着熏了酒精的嘴亲上男朋友,着大苹果。

    哄了一会才上了车。

    梁已经熟睡,乖得不得了。

    阮佲揉着脑袋,一混一涨,想关闻鸠,想大牙,想丸丸,想飘过去的霓虹灯,想落下来的雨点,混在一起,揉在一起,火辣辣的开始疼起来。

    下了车,男朋友顾都顾不过来,店长又开始乱摸,阮佲背着梁等前头闹腾了一会,男朋友自己缠了一身汗来,只赶着叫人赶紧进来。

    阮佲按着肚子,问:“送哪里?”

    男朋友稍等。

    好容易将店长塞进被窝里,才理了客房,勉强能睡人,将梁被子盖好,男朋友又急着要去看隔壁要怼天店长。

    一会狼狈地出来,脸上几个口红印,涂了口水。

    “不好意思……”

    阮佲悄悄摇头,坐在沙发上,男朋友问他:“你没事吧?”

    “没,我今晚睡沙发,你赶紧去照顾店长吧。”

    “你真的没事?”男朋友有些迟疑,阮佲弯着腰看着自己的脚。

    “没事,给我床被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