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只管打他
昏暗的光线里,众人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是每个人的灼灼目光都投向了戴月荷。
自进屋后就没有过一句话的她,见状顿时足无措起来,肩上的包袱此刻仿佛重逾千斤一般,沉重的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我,是,是因为”
感觉连站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即使在黑暗里,婆婆那锐利如刀片一般的目光还是让她有些胆寒。
结结巴巴的了几个字后,就没有了下文,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是婆婆要休了她,还是丈夫要休了她,所以也无从回答。
“月荷啊,别害怕,在陆家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哥哥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刚刚将油灯添满了豆油,进得门来的戴月光,也带来了一股扑鼻的豆腥气。
唉,妹妹就是这样一副软性子,还未出阁的时候,就胆怯懦,如今虽痴长几岁,这性子也没见一点儿长进。
“月光大哥,你这话的我就不咋爱听了,什么叫在我们陆家受了委屈?我常年在外奔波,家里就她们婆媳两人,你这样就是指我娘虐待她了,你这话我可不依。”
豆油的腥气熏得陆金贵反胃,却还不得不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据理力争,貌似自己的亲娘多么贤良淑德一般。
其实他目的很简单,休妻这件事,如果单纯的以婆媳矛盾做借口,那么自己完全就可以做个局外人,老老实实的看热闹,所以这话虽在袒护赵氏,可实际上却意在挑起戴月光夫妇对她的反感。
“你不依?我还不依呢,我妹子嫁去你家三年,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也听了三年,什么拿拐杖打,什么吃剩饭,什么半夜三更不让睡觉,偏偏要她去纺纱”
听陆金贵话音儿对自己亲娘如此袒护,戴月光顿时就大怒,平时被刘氏压下的暴脾气一下子窜了出来。
这臭子的亲娘如此可恶,他还昧着良心袒护,真是欺人太甚,将油灯朝桌子上一放,他用指着陆金贵的鼻子骂道。
“戴月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娘虐待你妹子了,拿不出证据就在这里胡搅蛮缠,以为我是软柿子?”
撸了撸袖子,陆金贵也不再装什么斯文有礼了,摆出了一副谁怕谁的架势。
对于戴月光,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感觉他就是个只会种庄稼的泥腿子,吓唬吓唬他就可以了。
“啪。”
不待陆金贵话音儿落地,戴月光就狠狠一耳光朝他脸上招呼了过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娘俩没一个好东西。
无论是赵氏要休了月荷,还是陆金贵这个臭子要休了月荷,归根结底,就是他们陆家对不起自己妹子,只管打他就是了,准错不了。
“呸,戴月光你挺能的啊,连我你都敢打,今天我要是不还,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呢。”
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子,感觉到被打的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痛,好像牙齿也有点儿松动的样子。
作为陆家独子,自儿被赵氏千娇百惯着长大,陆金贵当时就被打急眼了,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边的凳子就抡圆了胳膊向戴月光砸去。
“啊呀,你当是在你陆家呢,还敢在这里耍横,看我今天不好好儿教训教训你。”
将头一偏,堪堪避过陆金贵砸过来的凳子,戴月光伸出蒲扇一般的大,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衣领,两人不管不顾的厮打了起来。
这陆金贵平时别看刷个聪明挺在行,可是他那副皮囊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所以一时之间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反而是戴月光,虽人比较老实,还有些怕老婆,但是真汉子,长年累月的务农生涯,将他的身锻炼的十分矫健,抓住陆金贵衣领的他,拳拳到肉,很快就让他的脸上挂了彩。
“哎哟,我的儿,痛死娘了,你们快住,这样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呀,春花啊,快劝劝你丈夫,让他住吧。”
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赵氏中黑漆拐杖颤颤巍巍的带着她奔向了刘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眼含泪花的苦苦哀求。
环抱着双在胸前看热闹的刘氏,斜睨了一眼自己胳膊上那只枯瘦如同鸡皮的指,不屑的“嗤”了一声,根本就不理会。
油灯被两人厮打带起来的风声煽动,那一朵本就不是很茁壮的灯蕊随风飘摇,不断晃动的光线,将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影子映照的到处都是,几乎装满了这简陋的房间。
“月荷,月荷啊,金贵可是你的丈夫啊,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算再恨我老太婆,可也不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哥哥把他打死吧。”
眼巴眼望的看了刘氏半天的冷脸,见她没有一丝要去劝解的样子,赵氏一转脸就将目光移向了戴月荷。
都是这死丫头惹的祸,真是个烫山芋,都送到娘家来了,还这么多的事儿,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赵氏还是苦着一张脸,声音热切的朝着戴月荷喊道。
她的此时还攀着刘氏的臂,在喊完那一声之后,才想起来要抽回自己的,却发现为时已晚。
“你休想再去蛊惑我妹子,都已经不顾夫妻情分休了她,如今还想着要她可怜你儿子,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响啊。”
反拽住那双满是老年斑和纵横皱纹的枯瘦掌,刘氏满脸不屑的看着眼前泪水已经涌出眼眶的赵氏。
她本身就泼辣,这时候见丈夫和姑爷已经开始厮打了,料定这事不会善了,自然就不会再给赵氏好脸子了。
“哎哟,我的,你这个泼妇好大的力气,哎哟,快放开我。”
本就上了年龄,再加上熬了这半天,平时习惯戌时之前就入睡的赵氏,被刘氏狠狠捏住掌之后,立时瞌睡去了大半,嘴里不住的惨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