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旁的副将见他如此挣扎纠结, 心中有些无奈。看来皇上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兄弟, 殿下完全着了皇上的道儿。
像他这般心思没有这么复杂的人便会选择直接冲进去杀一番, 只有宇文阐这般多疑而善变的人, 在面对表面看起来如此简单,但却留了一大堆思考空间的局时才会顺了宇文祎的意——不住地思考, 不住地纠结,最终陷入一种恐慌而惧怕畏缩的情绪中。
副将抿唇, 思虑着如何开口, 提醒一下宇文阐。
宇文阐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他已经想象出无数种自己被宇文祎暗算惨死的场景了。就在此时, 他身旁的副将犹犹豫豫地终于开口了——
“殿下, 其实不管宇文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只剩六万的人马了,援军又未到, 无论怎么样都是无法奈我们何的。殿下不妨派几支队头阵,为殿下探路, 我们与他们保持距离, 他们走过确保安全后殿下再经过。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宇文阐侧头思考着副将所计策的可行性。确实……宇文祎只剩六万的兵马了, 两天的奋战他们肯定已经疲惫不堪,无论是怎样的埋伏都是无法对他这二十余万兵马造成什么太大伤害的……只是……罗氏八子……
他拽进缰绳,脑子又在飞速地运转。最终转头对身侧另一个将士,“你上我的马,我走着。”着他直接翻身下马, 拍拍马鞍示意那名将士。
那名士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在宇文阐不容置疑的眼神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他的马。宇文阐自然地拿过他的枪,又转身向着另一侧的副将吩咐道,“找十支队开路,让一个人扮成我的样子坐在中间的马上,我们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副将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无奈吧,但还是只能低头躬身称喏。起身时余光看到在宇文阐马上东张西望有些不知所措的那名士兵,副将在心中暗叹,果然,所有人在殿下的心里都不过是棋子。
见到宇文阐的排兵布阵宇文祎不仅想笑,怎么有这么蠢的人?这城里空无一人,她的所有人马不在城墙之上就在宫内,宇文阐居然还找人假扮他?要是她想让罗乾、罗坤去暗杀他,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再者,宇文阐那张脸,再怎么伪装都没用,他化成灰,她也能认得他,更别提还只是换了两个人坐在马上罢了。宇文祎唇角满是轻蔑,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屑。
宇文阐进入承明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宇文祎并不是只身一人,他最畏惧的罗乾、罗坤、罗离都面无表情,恭敬地垂手站在宇文祎的身旁。而那个曾经艳冠大周,让他母妃最为痛恨的女人王诗尔也坐在宇文祎身旁,轻巧地喝着茶。
那个走狗般的郎中令李岭则一脸戒备地望着他,带着几队人马站在殿中,护卫着坐在龙椅上宇文祎。
虽然不是只有宇文祎一人,但如此少的兵力,宇文阐依旧觉得心中不安。宇文祎到底的什么鬼主意?!是空城计让他掉以轻心,还是瞧不起他,以为如此少的人便可以将他击败?宇文阐的手捏得咯吱作响。
“我来了,你到底要如何?”宇文阐咬牙切齿地问道,一双阴鸷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宇文祎,像毒蛇盯着猎物般冷然。
“怎么?你怕了?”丝毫不惧宇文阐的气场压迫,宇文祎轻笑,她手里把玩着一个杯盏,眉梢唇角都带着不屑的轻巧和随意,“怕死?怕朕派人杀了你?”
轻蔑的呵声从她唇中溢出,她掀开眼帘,回望宇文阐的眼神带着无所畏惧的平淡和冷静,“那你大可放心,朕若是需要他们动手,你这条狗命已经不知道没了多少次了。你想守…都守不住的。”
“呵,所以你开城门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引进来听你这些大言不惭狗屁不通的废话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些?你杀不了我,看看我身后的人马,是你的两倍!你完了!宇文祎,你完了!只要我一个挥手,这个江山就是我的了。而你,你,你们,都将成为我踏上这个位置的陪葬品!”他的手依次点过宇文祎、王诗尔,及两人身后的李岭、罗乾等人。
唇角依旧带着云淡风轻又似有似无的笑意,丝毫不为所动,宇文祎轻轻地掸了掸衣袖,缓缓起身——
“既然如此,那你可有勇气,与朕一战?举起你手中的剑,和朕来一场公平的对决。谁赢了,这位子,便是谁的了。”轻移下巴指向龙椅示意宇文阐,宇文祎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摩挲着扳指。
宇文阐唇角扯出一抹讥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公平的对决?谁不知道只要我一动手,你身后那帮疯狗就会冲上来?呵,我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个窝囊废,别提和我对决了,你连剑都不一定拿得起来。虽然你逃过了一次又一次,但要是没有你身后那帮跟错了主子的蠢货,你,早就死了。一次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偏着头,毒蛇般的双眼中闪烁的全是讥讽和嘲弄。
“是吗…那你可敢与朕一战?”径自踱步走向一旁的架子,宇文祎手中一动,长臂一挥,长剑毫无阻拦地从剑鞘中脱出,被她握在手中抖了几个剑花,反射着阳光的剑身映着莹莹的光亮在她脸上,“与如此懦弱无能的朕一战?”
宇文祎唇角的笑容太过轻巧,让宇文阐从城门口一路走来一直谆谆不安的心愈发颤抖,头脑又在飞速地运转,可被宇文祎激起的怒气也在不断蒸腾,麻痹着他的神经。
见到宇文阐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挣扎、游荡,宇文祎也不着急,只是唇角弯了弯,又是一抹淡笑溢出,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剑身,眉目低敛,目光飘忽,双唇微启,“把你们手中的武器都扔掉,退后,别把朕的好弟弟吓得都不敢话了。”
这话她虽然没有看向任何人出,但谁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在她身后,罗乾率先抛出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双手垂在身侧向后退至大殿边缘,罗乾、罗离紧随其后。李岭皱着眉咬着牙,最终也只是狠狠地将手中的长剑甩下,默默退后。
王诗尔并不会武功,但她还是在身旁的侍女玲素的搀扶下悠悠起身,抚平衣角,在稍远处罗离身旁的木椅上坐下了。
一切妥当,宇文祎偏头挑眉,示意宇文阐,“怎样?朕的好弟弟,可还有何顾虑?朕在你眼里手无缚鸡之力,体虚羸弱,可你连同朕短兵相接的勇气都没有。难道…你的勇气,都耗费在毒害父皇,起兵造反上了吗?”
眼中的戏弄不见,宇文祎的表情瞬间转冷,一字一句像冰刀一样直指宇文阐。
“你身后的将士们可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之事?幼时的事朕懒得回忆,可自朕去往南陈求亲,这两年你明里暗里对朕出过多少次手,你以为朕不知道吗?秋猎设伏,派了一队的人来杀朕,还险些牵扯朕…朕最心爱的南陈长公主一同丧命;朕远赴南陈,你却趁机包围长安,又封锁了未央宫,将朕的母后软禁在这深宫之中,还丧心病狂地对父皇下毒手!”
她视线一转,望着宇文阐身后的一众将士,偌大的宫殿被他身后的将士挤了个密密麻麻。
“你们知道吗!你们身前的这个曾经的十皇子,今日的大逆不道叛乱者,他!口口声声着替天行道,却为了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位子,连与他血浓于水的父皇都不放过!”
人群中立马开始出现低低的议论声,将士们看着身前那个兀自挺立的身影眼中或是讶异,或是畏惧。但挑起了他们的情绪后宇文祎也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视线又重新聚集在宇文阐身上。
“你恨朕,朕可以理解。你嫉妒朕得宠,你母妃嫉妒朕的母后得宠,你们以为自己天命所至,自以为老天待你们不公,但你们可有想过——”
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你们就是不该,因为你们不配。无论是帝位,还是后位,你,或是你那母妃,你们,都配不上。”
“而你,”剑尖指地,宇文祎边着,边缓步走到宇文阐面前,她倾身靠近宇文阐,手指着自己,宇文阐眼底蒸腾的怒气映在她眼中,“今日即便是面对你眼中脆弱不堪的朕,依旧没有勇气拿起你手中的剑。还谈什么命不命,该不该的呢?”
轻轻一笑,宇文祎支起身子,眼中是一种居高临下地蔑视感,单薄的双唇有些刻薄而无情,“滚吧,废物。输了,就是输了。”
这句话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直接挑断了宇文阐脑中最后一根绷着的神经,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起,朝着宇文祎的脸直直地劈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 你们都想公主啊,其实我也想。但是...公主近两章不会出现的,公主有她的事情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