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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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成梧低头仔细回想着, 认真地道:“回陛下, 他一直披着一个黑色的斗篷, 萨米娜因的帐子戒备森严, 他们也不敢贸然入内,所以并不知晓他的样貌。他基本上很少出萨米娜因的帐子, 偶尔会出去也都是萨米娜因离开后,带着三名侍女, 和几名护卫, 去不远处的一处湖泊游玩, 一待便是一天。”

    “他身边的侍女和护卫身手都很好,侍女的水平更是不输罗震三人, 在一次交手暴露身份后罗震他们也不敢再随意出手了。”

    王成梧完后, 账内就沉寂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宇文祎思索着,暗淡的双眸中有几分兴奋的光芒。

    最后是王施德先开的口, “陛下,末将有一个想法。若这个军师楚玉是萨米娜因的面首, 我们只需要派人去将他擒来, 突厥必定立马溃败。”

    他的话音刚落王成梧就急忙叫了不行, “父亲这不妥啊!这个主意我们早就想到了,但是萨米娜因的营帐戒备森严,楚玉外出时带的护卫、侍女身手也都极好,我们本来在正面对抗时就略处下风,不能再因为捉他而损了我们的战斗力啊!”

    王成梧急得都要跪在地上了, 宇文祎一把扶住他,“表哥放心,三舅舅这个法子以前不行,但现在可以了,”她的唇角弯出一抹淡笑,眼中是几分胸有成竹的冷静,“因为,朕和三舅舅来了。罗乾和罗离,也来了。”

    “同罗震三人成平手,那如果有罗乾和罗离在……平手这种状况,就绝不可能出现了。而且,援军一到,正面的对战和暗中的行动也不会相互牵制太多,我们有足够的精力去耗费在他身上。”

    没待王成梧再什么,宇文祎已经做好了决定,“明日我随军前去阵前一观,看一看这个楚玉,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和他见上一面。”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宇文祎唇角的笑意没有退去。无论这个楚玉是何方神圣,她也要击败他。

    为依旧在商讨明日战术的三人送去夜宵,正从营帐中出来的罗离碰到了在帐前欣赏星空的王诗尔。她披着披风,望着天空中繁星的双眼平和而淡然,与屋内紧张热烈的气氛截然相反。

    罗离躬身行礼,走上前去,“太后,您不担心陛下吗?不再为她拿些主意了吗?”

    王诗尔眉间上扬,唇角微弯,“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心里有数,祎儿不会有事的。”

    罗离想当然地以为王诗尔口中的“她”便是宇文祎了。仔细想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宇文祎也确实愈发沉稳有度了,但对于王诗尔……罗离还是有些话想问出来,“但太后您……是真的算放手了吗?”

    草原的黑夜并不是墨黑色的,而是一种浅色透明般的深蓝色,王诗尔低头,望向身侧的人儿。罗离的五官清秀端正,虽然不是那种一眼望去便颇觉绝色艳丽的女子,但周身萦绕的那股浑然天成的沉稳优雅的气质为她本就好看的五官又补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诗尔的指尖轻轻地在罗离脸颊上划过,偏头看着她,眼底不再是往常那般淡漠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平和。

    而自她双唇中溢出来的话……却是十足的答非所问了——

    “阿离,有些事情,太犹豫是会错过的。别学祎儿,她太傻,太执拗。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追逐,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和借口。”

    完,王诗尔的手滑至罗离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只留下一个纤细优美的背影在呆滞的罗离的眼中。

    王诗尔这话得没头没脑,罗离完全无法理解。太犹豫会错过?会错过什么?别学陛下?自己追逐?这些字眼在罗离的脑海里不断盘旋、轮转,这句话的每个字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她却觉得莫名其妙。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在她听完这段话后,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秦翎儿那张倾城的容颜。

    一个冷然的怒视,一个温柔的笑颜……她现在该在哪里,又做着什么?逸品居二楼正中的房中是否还有新的酒客和听琴者?

    一阵莫名的涩然布满心头。罗离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星星真美啊……可今晚的她,却是要无眠了。

    雄浑嘹亮的号角吹响,将士们的呼喊声震天。草原上空旷辽远,一眼就望尽了,所以宇文祎选择了从正面直接变换阵形的阵法。她自幼便爱看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是除却史书典籍她最爱看的。

    所以当上次宇文阐派人在林中设伏时她才能破解了所有阵法。

    按照她的指示,所有北周的将士们直接冲向突厥军队,他们要做的是分头散突厥的军队,然后结阵,将突厥的将士们围在各个阵中,逐个击破。

    见他们来势汹汹,突厥人突然勒马停住。宇文祎眉头轻皱,难道是要直接转身溃逃?就在她疑惑之时,突厥的骑兵阵中居然突然出现了许多带盾持枪的补兵!他们从骑兵的缝隙中穿过,整齐地蹲在突厥军队的最前方,将盾牌竖着支在地上,□□架在盾牌之上,直指北周铁骑。

    用步兵来对抗骑兵?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宇文祎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不会这么简单……可到底是哪里不对?楚玉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两军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北周将士们向前冲锋的脚步已经无法停止……

    但突厥的将士们却依旧沉稳冷静,淡定自若,阵前的步兵人数并不多,大约也只有三万左右,但那明晃晃的枪尖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好!”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划过,宇文祎直接喊了出声,她的阵还没有摆出来,就直接被楚玉的步兵阵冲散了!步兵对骑兵固然是以卵击石,但突厥此时阵前的的步兵肩膀相抵,紧紧地挤在一起,相互借力,与排列在最前方的圆盾形成了一个最坚实的大盾牌,保护着身后的骑兵团。

    而那伸出来的□□……就是狠狠刺在战马脖子上的尖锐獠牙……

    果不其然……刹不住车的北周骑兵接二连三地冲向突厥的步兵阵,又接二连三地倒下……不断地冲击又不断地倒地……宇文祎心中一紧,连忙抬手,“鸣金收兵!撤!快快快!”

    双手死死地攥着车轼,宇文祎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北周冲锋的骑兵上,心中默念着停下停下停下……该死!这狡猾的楚玉!

    “陛下!”刚收兵整顿玩军马的王施德和王成梧直接来了宇文祎的营帐。

    “让受伤的将士们好好养伤,厚葬牺牲的将士们……是朕不才……让大家白白去送死……”宇文祎艰难地阖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她现在胸中积蓄的除了悔恨,就是怒气,“今晚……我就要见见这个楚玉……”

    “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掀开眼帘,是抵挡不住的寒意外放。

    王施德和王成梧对望一眼,心中都溢出了一声叹息,没有什么话。他们今日是率兵的将军,战场上的事他们看得最是清楚,除却无能为力的无奈,他们也无法再安慰宇文祎什么。最后都只是躬身道了声喏,便退下去与罗氏五人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去了。

    账内只剩她一人了。放松了身体瘫坐在椅子上,宇文祎伸手摸进怀中,一个红绸金线明纹的鸳鸯荷包出现在她手上。荷包的针脚细密,用料上等,每天被她贴身放在怀中最靠近心房的位置,依旧崭新如初。

    这是谌京墨七夕时送她的礼物,她一直心保管,从不离身。目光在那一双绕颈缠绵的鸳鸯上留恋飘远。若是阿墨还活着……她或许今日便不会面临这般窘境了。

    往常她们时常谈论兵法政事,谌京墨在行兵战术上有极深的造诣,要远甚于她,在她们还不相识前,二八年华的谌京墨就凭着一颗聪颖过人的头脑,在兵法上战胜了当时的南梁,所有南陈才得以走到今天一统南方的霸主地位。

    谌京墨是她见过的,在兵法上造诣最高的人。她不知道阿墨同楚玉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她只知道若是谌京墨,绝不会被今日这出其不意的步兵阵得手忙脚乱。

    可……有什么如果呢?如果再来一次,她又会有勇气将谌京墨留在她的身边吗?她不敢,她不敢拿谌京墨的生命和她一起赌。她可以和鬼门关擦肩而过,但她不敢看着谌京墨陪她一起遭这个难……

    可她没有想到……结局竟然不是各自安好的永不相见……

    将荷包贴在鼻尖,她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只是却还会怀念……仿佛荷包上还残留了那清淡的栀子花香……

    “阿墨,你会保佑我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  你们对于面首的反应都好大 惊恐脸。

    咳咳……下章……下章你们期待的楚玉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