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九对自己的运动方面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要知道她在高中跑800都会跑得嘴唇泛白面无血色, 喘息呼吸困难, 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3500对于她而言的困难程度, 简直就约等于要她去死一次。

    这种如同遭受灭顶之灾的心情大概只有她自己能体会。程容在她旁边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对，她在想着这个难得空闲的周末要怎么发过去。

    她这种悠闲的状态无疑是刺激到了顾久九。

    程容一直很会规划自己的时间, 她甚至可能把一天二十四时切成无数块去分配。她在越是繁忙的时候，工作的效率就越高。

    但是那都是以前。

    现在她很闲。无所事事的闲。

    按照顾久九的理解, 这对于程容来几乎是不能想象, 不能接受的生活状态。一个聪明过人的女人, 突然就被架空了所有。

    如果换作顾久九，她肯定不能接受。她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从这种击中站起来。

    而程容像是置身事外。面对顾久九偶尔透露出的那种担忧, 每次话都会刻意避开有关家人的话题。

    程容既不敏感, 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能被牵动。

    她很闲。

    这意味着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放在顾久九身上，跟她谈情爱。

    但是顾久九颇为烦躁。

    “怎么办啊……”

    程容转过头看着正趴在沙发上哀嚎的顾久九，忽而有些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在顾久九多次不心把各种能污染布料的东西弄在沙发上之后，程容干脆换了个皮制的。

    “怎么了？”

    顾久九在这里哀嚎了半天, 等得可不就是程容这一句。见她终于开口询问, 顾久九很会见风使舵地接上：“还不是因为长跑的事情……”

    听着顾久九那哀怨的语气, 还有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程容算是清楚了，她是还不死心。

    “我替你跑？”

    顾久九笑开了花，嗯嗯地点头。恨不得趴在程容身上。“你真……”

    话还没完，程容又瞥了她一眼：“可能吗？”

    顾久九还没完全绽开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要其实她也就是这么一，让程容哄哄她而已。比赛的潜在规定放在这里, 就算她这个正式选手不能上场，替补的也绝对不可能是商学院的程容。

    没想到这人这么伤感情，连哄哄她都不愿意。

    顾久九冷哼一声就扭过头去。

    她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没人心疼的可怜了，所以自己下了课之后就回宿舍换了运动鞋。还有运动裤之类的。

    自从没人心疼了之后，11月份穿着单薄的运动服也不觉得冷了，绕着操场跑很多圈也不觉得累了。

    之前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那些矫情的毛病都是给惯出来的。

    顾久九跑完之后只觉得浑身畅快无比，行走在初冬的冷风中，心里忽而有种为了革命胜利而奋斗的熊熊烈火在燃烧。

    在她把自己在操场跑了十几圈之后的感想写在自己的上的时候，那一串透露出“即使老子一个人也怎么怎么样”的激扬文字似乎是引起了唐恬的共鸣。

    “天呐，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在这么冷的天气去操场跑步！”

    顾久九没好意思自己是为了应付秋季运动会的长跑比赛。

    不过她换了一种法。“嗯嗯，我还参加了运动会的长跑比赛呢。”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唐恬十分明确地跟顾久九表示自己也有兴趣加入。

    顾久九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十分愉快地表示欢迎。然后两个人约好明天下午五点钟一起去操场。

    可能起找到了个伴儿，顾久九显得格外高兴。她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轻盈感。

    这对于一个接近120斤的女孩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状态，尽管她的身高172。看上去并不算胖，但是跟轻盈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这种蹦蹦跳跳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宿舍，发现门锁已经开了之后，她推开门，又蹦蹦跳跳地走进来。

    嘴里还哼着歌儿。

    程容正在客厅里，她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上面花花绿绿的都是一些护肤品的广告。

    顾久九瞥了一眼之后就转过了脸。尽管她是个女的，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些不同系列的水乳精华之间有什么区别。

    对于她这种天生长了一张好皮的人来，用什么都觉得差不多。

    用再好的护肤品，都不如早睡早起控制饮食来得有用。

    从此顾久九的养生美容宝典上还得再加上一条，坚持运动。

    可能是顾久九那种颇为得意的哼哼过于嚣张，程容放下了手里那张用来发时间的宣传单。

    “你今天心情不错？”

    顾久九听了之后，故作神秘地点点头。“是啊，心情的确不错。”

    如果换作平时她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早就高兴地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出来了。

    可是现在，人家也学会话一半了。

    程容颇为讶异地看了顾久九一眼。

    她呢，还是一脸微笑。眉眼之间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得意。

    其实程容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好奇心，只是顾久九这种模样，就是故作神秘。等着她去问。

    如果换作平时程容就会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了。可是顾久九那股子得意劲儿实在是让程容看得不满意。

    程容偏偏就不如她的愿。

    看了她一眼之后，程容就收回视线。似乎对她今天这么高兴的原因并不感兴趣。

    结果。顾久九不仅不恼。反而笑眯眯地主动跟程容。“我今天找到了一个人，陪我一起跑步。”

    这话实在是有故意惹程容不高兴的嫌疑。

    程容嘴上只“嗯”了一声。但是到底还是转过脸，看着顾久九，等着她的下文。

    顾久九故意惹她生气。就算她知道是故意的，也不意味着她不会生气。

    顾久九一脸轻松，“这人你认识，唐恬。”

    完了。顾久九嘴里哼着歌儿。一句都听不懂。她又转过身去放下背包，去卧室翻出睡衣，洗澡去了。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里偶尔能穿出来这么一两句：“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已找晦气。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程容觉得顾久九可能真的是有些皮痒了。

    第二天五点钟很快就到了，顾久九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看见唐恬了，两个人聊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一起跑步了。

    不得不。像长跑这种非常考验人耐力的事情，有了个伴之后，真的事半功倍。

    最初两个彼此看对方都及其不顺眼的人，到现在也能相谈甚欢了。

    “你我们两个当初是怎么针锋相对的？”

    顾久九想了想。“因为立场不同呗。”

    其实是因为秦逸致。当初的唐恬可是因为这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任何接近他的女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顾久九生怕戳到唐恬的痛处，所以对这个人选择闭口不谈。

    但是唐恬，人家反而早已经看开了。“我当初讨厌你是因为秦逸致，你呢？讨厌我什么？”

    顾久九笑了一下。想了想之后回答：“可能是因为那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穿了一身粉色。我讨厌粉色。”

    其实唐恬也并不喜欢粉色，当初她穿的那件衣服是秦逸致送的，后来唐恬穿上之后问他好不好看。他随口回答一句好看，唐恬就给自己买了很多粉色的衣服。

    “现在想想，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任何人去委屈自己。不管你有多喜欢那个人。”

    着无心听者有意。

    顾久九难免就想到了程容。于是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爱情丧失自我。

    她的自我体现在：你得心疼我。

    “对了，你跟程容怎么样了？”唐恬话题一转，又问到了顾久九身上。

    顾久九一个心惊。她虽然没有刻意隐瞒过，但是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更何况当初她跟唐恬的关系并不算好。

    不过这也没什么，知道了就知道了。

    顾久九笑了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

    到这个，唐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忘了，有一次你把我带回你的宿舍。然后我发现……”

    程容给唐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她都能一清二楚的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然后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顾久九听。

    当初是程容趁着顾久九睡着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

    别是复述的唐恬不好意思，选了比较委婉的法。听着的顾久九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下。她真的没想到那个时候，程容就已经对她动手动脚了。

    羞愤顾久九是有的。

    不过，转移话题的能力顾久九也是有的。“这么，也就是你可以确定她对我有意思，你怎么就能确定现在我们就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总觉得。程容那种人，她想要的，应该没有得不得的吧。没有人能抗拒。其实如果换作是我，我可能拒绝不了她。”

    所以唐恬觉得她自己拒绝不了。以己度人，顾久九应该是拒绝不了。

    但是总有她能拒绝得了的。

    比如前男友又过来献殷勤。顾久九站在一边，看着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被人毫不犹豫被拒绝。这个场景颇为尴尬。

    大概就是当初唐恬断得太果断了，果断得让秦逸致接受不了。然后日思夜想，还是念念不忘。

    唐恬转过头对着顾久九，“我知道自一家苍蝇馆子，非常不错。等会要不要一起过去吃？里面的菜都非常新鲜。”

    秦逸致朝着顾久九扔过来一个刀子一样的眼神。顾久九本应该找个借口开溜，但是她点点头，了好。

    最后她发现，唐恬所言非虚。这家苍蝇馆子的菜是真的好，菜色平淡，又不至于寡味。保留了菜本身的味道，佐料放得恰到好处。

    两个人吃完之后一起回了宿舍。

    夕阳金黄色的光照在每一人的脸上，初冬的温度很低，走在路上顾久九把手指放进大衣口袋里。庆幸自己出门换了件高领毛衣。

    唐恬并没有顾久九裹得那么严实，她穿着一件皮衣。

    路上还遇到了个女孩，问她这件衣服在哪里买的，夸她穿的真好看之类的。

    这话是真心的。顾久九跟唐恬一路上走过来，回头率的确很高。

    而程容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那件丝质的西装外套看起来格外单薄，布料的选材偏慵懒优雅，上面有些颜色暗沉的天鹅图案。用墨绿色去勾勒天鹅的线条。

    换作别人穿那就是花里胡哨的菜市场大妈。

    程容是不能以常人审美去度量的。

    顾久九发现自己尽管算是用心穿衣，但到底这就是差距。看看身边的唐恬，恢复了自己的风格之外，就有了自己独到的风采。

    但是这么一对比，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气质这种东西，真神奇。因为它是比出来的。不然看到稍稍能入眼的，都会觉得有气质。

    顾久九转过脸跟唐恬告了别。

    她一直是个颜狗来着。

    颜值能让她原谅所有。

    顾久九瞬间就觉得程容真他妈的迷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贵族冷淡疏离的气质，简直就是行走的春|药。

    其实程容也就是换了身衣服而已。

    顾久九一把就扑了过去。什么自我的坚持都被她扔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她心甘情愿匍匐于美色之下。

    顾久九扑进程容怀里，闻着她身上那种若即若离的高级香水味。让人联想到一场细雨绵绵的清透。

    程容脸上没什么表情。顾久九也想到她看到她跟唐恬一起回来可能会不高兴。所以不愿意开口。

    这个人冷漠起来，连下颌骨都带着完美到疏离。

    但到底。她还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顾久九的腰。

    “程容。”

    “嗯。”

    “你长得真好看。”

    “嗯。”

    “我们去开|房吧。”

    “……”

    顾久九这种逻辑思维，不得不，很顺理成章。

    “去不去？”

    程容淡淡道：“不去。”

    顾久九一下子从她怀里挣脱了出来，她想象不到程容拒绝她的理由。女人这种生物，情绪变化永远大于思维能力。

    难道程容变心了？

    再联想到她这两天这种冷淡的态度，顾久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为什么？”

    程容的目光从顾久九的脸，扫下去。

    这么显而易见的嫌弃，顾久九还能不明白吗？

    顾久九一瞬间心酸的要命。这不用，肯定是变心了，不喜欢她了。

    之前整天带她出去吃吃喝喝，现在养肥了嫌弃她身材不好了。

    实话，这是顾久九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她的身材虽然一直算不上好，但是放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程容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那是连挑剔的镁光灯都能征服的秀场模特。顾久九这种身材在她眼里大概约等于无可救药。

    “你滚吧。”

    顾久九委屈了，一把推开了程容。还愤愤地了她一下。扭头就要走。

    程容又从后面拉住了她那只人的手。顾久九试着挣脱了一下。无果。索性放弃。

    换作是平时，她哪里敢去动手程容。可能是现在人胖了之后，胆子也肥了不少。

    估计她拉着她，是想回来吧。顾久九气闷闷地想。

    “我有过什么吗？”程容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的。

    这话可真是无辜，她那一个嫌弃的眼神扫过来。除了瞎子基本都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了。

    “耍赖。”

    顾久九懒得跟她争辩什么。

    她胖她骄傲。

    程容走了过来，从顾久九的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微微弯腰俯身，下巴抵着顾久九颈窝。

    手指轻轻地抚摸顾久九腰间。不带有一丁点儿暧昧气息，似乎是在摸有多少肉。

    末了，她又捏了捏顾久九的脸蛋。

    “看来你对你的脂肪充满自信。”

    顾久九：无话可。

    程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的长跑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是这个还好，提到这个。顾久九就想起自己之前一个人在操场跑步的酸楚孤独。她写的好像是挺励志豪气。

    程容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点开了顾久九的空间。顾久九昨天下午那条赫然在目。

    “人的路途永远是孤独的，就算老子一个人也能跑完3500。”

    程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嘴角勾着似笑非笑。让顾久九有些琢磨不透。

    那条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顾久九想让程容哄着她。可是程容没有，于是她一个人负气跑完了之后，又失望又决绝写下的。

    哪里就跟什么自我坚持人生道理扯得上半点关系。

    虽然这写得很隐匿，但是读起来就是一股子酸楚。别人看不出来，程容会看不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顾久九挺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替自己辩解。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唐恬陪着我一起跑。”

    其实顾久九心里最清楚。唐恬陪着跑步也就只是跑步。

    顾久九所希望的就是程容。就算唐恬跟她一起跑多久，顾久九以后回想起这件事，所记得的永远都是程容没有哄着她，没陪着她一起跑步。

    她和程容在一起的这些时光里，所有事情，都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

    程容听了之后，挑了挑眉。给顾久九的点下一个赞。然后关上了手机。

    语气淡淡，似乎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现在有人陪你跑了。”

    这话可真是混蛋。对，没错，现在有人陪她一起跑了。顾久九心情那点别扭直接原地爆炸了。

    “你这个混蛋！”

    顾久九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伸出手就招呼了过去。却被程容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的眼神异常危险。扯着嘴角：“我混蛋还是你混蛋。”

    顾久九多机灵的一个人，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唐恬一起跑步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恐怕还不止。

    顾久九能作威作福可不就是仗着程容宠着，可是她如果真生气了，顾久九哪里跟她硬碰硬。

    顾久九被她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委屈巴巴道：“我混蛋。”

    看在顾久九还有点认错觉悟的份上，程容又接着问了一句。

    “你哪里混蛋了？”

    顾久九心里恨不得把程容按在地上捶，这种人就是不能给她半点好脸色。三天不，上房揭瓦。

    “我混蛋在不该故意找人一起跑步气你，谁让我身材不好，还喜欢耍脾气。又没有人愿意陪我去跑步。”

    顾久九不情不愿地哼哼了两句。

    “还有呢？”

    “还有？哦，我想起来了。我混蛋在不该跟别人一起吃饭，不该跟别人一起回来。不过如果有人过来接我，我就不会跟别人一起回来。对了，还有，我混蛋在不该对你产生罪恶的想法……大概就这么多。汇报完毕。”

    顾久九似乎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不错的总结。最起码她本人还颇为满意。

    “你这是在认错，还是在控诉我的罪行？”

    “都有吧，一半一半。”

    顾久九现在风轻云淡，宠辱不惊。

    “顾久九，我倒是没发现你最近本事渐长？”

    “还好。”

    眼看着程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顾久九慌了，也顾不上装腔作势了。

    “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鉴于你有前科，所以之后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要保持在两米之外！”

    “前科？”程容似乎颇为不解。

    “你别装了，唐恬都已经告诉我了。”

    顾久九也是一时嘴快就了出来，提到唐恬。程容似乎是想起来了。八百年前的事情，她压根没放在心上。这点尺度对她来算不了什么。

    倒是顾久九，咋咋呼呼的可爱。

    “哦，是吗？刚才你不还缠着我要去开|房吗？我不同意你还给我甩脸色。现在怎么这么快就转变立场了？”

    顾久九一时语塞。嚷嚷道：“我后悔了。我不干了。”

    “那你知道我想干嘛吗？”

    顾久九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程容扯着她的胳膊，推到沙发上。一顿毒。

    “轻点，卧槽。老子的翘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