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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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年关,军属区大院里热闹, 孩子乱窜, 陈母每每看到心梗,但这个时候, 距离陶起所见一幕, 有些日子,动静呢?

    中间,几次电话想问, 陈清焰总在话头要起时, 果断结束。

    张姨来过两回, 起沈秋秋, 言辞闪烁,陈母猜出是儿子不冷不热晾着人家, 但心底并不满意沈秋秋,不够漂亮。

    陈母是颜控。

    从不好意思。

    哪有找儿媳妇最关心这个的。

    答应沈家,勉勉强强觉得对方条件合适,虽然,低了些,但年轻的女孩子总是更有朝气的, 最重要的是, 儿子如今顶着的是花花公子头衔。

    这让陈母有种虚荣的委顿。

    不好看当得起花花公子哦?

    再见到陈清焰, 他一身黑从花园那绕过来, 陈母看他乌鸦一样出现在眼前, 没话呢, 罕有的,陈清焰难得坐下来主动告诉她:

    “我想结婚了。”

    陈母心湖砸下巨石。

    水花爆炸。

    她压捺着喜悦,怕一不心把陈清焰这事给惊瞎扒了,冲儿子笑,表情适度:

    “哪家姑娘?怎么没听你提过?”

    “财大的学生,六月毕业,”他三言两语把事情最简化,“领给爷爷见过了。”

    陈清焰做事的风格,没变过,听他这口吻,知道十有八、九是心定了,不知是喜是忧,陈母脸上的表情十二分复杂,像被人给搓了,问:

    “什么时候跟你爸?把人领家里看看?”

    但没毕业的大学生,唉。

    繁文缛节,陈清焰没多少兴趣:“再吧。”

    然后,用查房的目光把家里陈设扫了一圈,陈母跟着他的目光走:“怎么了?”

    “我那个公寓,您看,当新房吗?”陈清焰概念模糊。

    但,完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陈母就此话题喋喋不休,他沉默地听着,到最后,忍到胃痛,一句“我知道了”。

    离家时,陈母送他,等车发动了,想起重要的事碎步追上去,敲他车窗:“清焰,是沈家那姑娘?”

    她这才咂摸到财大这个信息点。

    “不是。”陈清焰留给母亲完美的侧脸,线条又冷又紧。

    陈母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儿子。

    她没看到他半点喜悦,相反,看上去,有英勇就义的凛然感。

    好天气开始变脸,又开始飘雪。

    十八里的商场折活动如火如荼,一楼,大妈们把成堆羊毛衫翻得乌烟瘴气,但喜气洋洋。

    沈秋秋和沈母已经很多年不来,母女同心,受够了太接地气太世俗的拥、挤、抢。先在富太太爱逛的丽都商城溜达一圈,再去新天地北区,看那些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么贵的单品。

    前面有人吵架,这个时候,沈母接到同事电话留下沈秋秋一人,好在,沈父在赶来的路上。

    HOODS店里。

    许遥面对拽屁的导购,没忍过三秒。

    她有两年不穿重工军装风格,这种港范潮牌,有一度非常迷恋,后来改性感路线。今天,心血来潮,踩着高跟鞋进来,丑导购没长高级脸,但冷漠得一匹,许遥飙脏话的速度跟车速差不多,不想,对方也许正考虑辞职不干了,竟和她怼得昏天暗地。

    透过层层人群,沈秋秋笑了。

    她本来算走的。

    两人心有灵犀,许遥也看到了她,在喷完楼层经理后,大嚷着“我要投诉到总部”气场全开地扭了出来。

    “大姐,围观我跟人吵架,暗爽啊?”许遥横她一眼,对她似是而非的一张脸,尤其不满。

    她抱着肩,包晃得乱荡:“你相亲对象被人抢了,大姐知道吗?”

    沈秋秋丢不起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撕嘴的人,不过,她立刻从许遥的表情里判断出了不甘、讽刺、发泄至少三种情绪,所以,她居然好脾气地对许遥微笑:

    “是吗?你是简嘉?”

    “简嘉”这个名字一出,奇妙的,中和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磁场,女人之间的友谊一定是面对共同敌人时发生的。

    三分钟后,两人就坐到了一起,在往北的餐饮区里。

    “上床了。”许遥咬着吸管,她不喜欢咖啡。

    沈秋秋是白领精英一样的矜持,口细品:“她能跳舞被男人摸,就能被男人上,不稀奇。”

    完,微笑继续,“她是我室友,我想,我比你更了解简嘉这个人。”

    沈秋秋不觉得陈清焰能和她走到哪一步,也许,睡几次,花钱发。

    因为,陈清焰的家庭底细,沈秋秋了解。

    许遥重重咬了下吸管,差点呛道:“你也是财大的?”

    “她是财大之耻。”沈秋秋轻蔑笑笑,眉头都没皱一下。

    许遥撇撇嘴:“嗨,她就是个绿茶婊,你不知道,吊了我哥哥多少年,这种女人,就是欠操,我哥就是太绅士了,早该把她办了!”

    嗓门不,又惹得人围观,沈秋秋虽然有一脑袋的尖酸刻薄话,但顾忌面子,觉得许遥粗俗得令人发指,且一览无遗,她陪着适度微笑:

    “你哥哥?”

    两人话题转得急剧。

    正聊着,玻璃窗外闪过一抹身影,沈秋秋声“抱歉,等一下”起身追出来,喊:“爸爸!”

    沈父转身,对着突然出现的女儿,以及身后紧跟出来的看不出具体岁数的女孩子,询问的眼神落在沈秋秋身上。

    没等开口介绍,身后,许遥紧紧锁着眉头,忽然把手一挥:“慢!”走到沈父面前:“沈老师?”

    许遥是当年千千百百个补习生中的一员,在沈父的作文补习班里,在无数个数理化补习班里。

    花钱最多。

    成绩最渣。

    沈父对她毫无印象。

    但露出为人师长最亲切的动人笑容,很有爱心:“是一中的学子?”

    许遥一撩卷发,哈哈替自己解围,像撒娇,毕业多年的学生在见到母校的老师时总有忍不住撒娇的冲动,来弥补当年的或默默无闻,或提心吊胆,或回味光荣,好像,经过时间的发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美好,国泰民安:

    “老师一定不记得我啦,我成绩太烂!”

    忆当年,更催化了许沈两人的亲密感,许遥大方,当即买下一款男士腰带,送给沈父,父女俩自然推辞,许遥佯装生气:

    “老师看不起我!”

    饭桌上,敬酒的暴发户们最爱这个句式,许遥手到擒来,那语气,手里端着的是五粮液。

    回到家中,别墅空荡荡的,只有佣人在忙忙碌碌,像蝼蚁。

    许父永远缺席,有妈。

    亲妈死了。

    哥哥没回来。

    不知是在哪个女人喷香甜蜜的床上,还是,在哪个男人主持的觥筹交错饭局。

    许遥无聊地把衣帽间的衣服拉出来,站在二楼,让佣人站在底下,一件件往下扔,漫天的,全都是金钱挥洒的感觉。

    畅意的,空虚的。

    直到许远回来,屏退佣人,把抱着衣服喝酒的许遥从沙发里拖起来。

    两人拉拉扯扯,许遥对着他耳朵吐气:“我今天见到个熟人,程程的室友,你猜,”她傻笑,“就是上回在咱家场子里跟陈清焰一起来的那个,叫沈秋秋,哦,对了,他还是沈老师,一中的沈老师你记得吗?他女儿,老师嘴巴怎么变形了,像什么好呢?”

    她想起沈老师讲作文时的场景,惯性使然,要搜肠刮肚一个好的比喻句。

    排比就算了,太长,脑子不够。

    “像我的脚后跟吧!哈哈!”

    老师面对昂贵的腰带时,是矜持的愉快。

    不动声色的满足,被爱戴时。

    许遥觉得钱真好。

    “她也是财大的,都是财大的,有什么区别呢?”她瘫在衣服堆里,不起,“我介绍沈秋秋给你认识吧!”

    完,她吐在了许远身上。

    晚上吃的意大利面,没怎么消化。

    许遥坚持在令人作呕的空气中对着许远耳边窃窃私语了好一阵,还在笑,笑得跟谁谁谁像一丘之貉。

    直到许远狠狠把她掼在沙发上,却温柔:“去睡觉。”

    雪停时,陈清焰收到沈秋秋的信息:

    有时间吗?用我自己薪水请您吃个饭。

    而简嘉,还挤在周琼租住的公寓里,不肯搬过来。

    房子空着。

    陈清焰从没有道德约束感,最起码,他不会因为自己即将要结婚而去拒绝另一个女人,只会因为,这个女人,他提不起什么兴趣而拒绝掉。

    所以,一次性解决:

    抱歉,我和女朋友有约。

    沈秋秋正在涂口红的手停下,看着镜子,泛泛的,在深入思考十分钟后,编辑给陈清焰几句话,但没发送,收在了草稿箱。

    这个档口,简嘉还是比沈秋秋要忙,她新找了兼职,周琼介绍的,做商场导购直播,趁年关流量,抛头,又露面。

    没有时间和同样忙到死的陈清焰风花雪月。

    陈清焰是在程述的手机里看到的简嘉,除了麻醉师,103没有人能腾出功夫划拉手机。

    镜头里的她,淡妆,两条腿铅笔一样修直,边走边,声音柔而活泼,手指细白,把他的肩膀掐出青痕,也触到他的腰。

    腹股升腾起扰攘,非常快。

    陈清焰身体里一阵烫,顶撞着,然后,他走去卫生间,用手解决了一次。

    再出来,冷漠得不近人情,他问程述:“你怎么知道她做这个?”

    平时,陈清焰很少接触这些东西,手机于他,只是联系人类的功能,没有娱乐。

    程述耸了把肩:“就随便点啊!”

    心里想的是简嘉这妹妹太他妈上相了,不输女明星。

    陈清焰为什么还不抓紧结婚?

    “现在,年轻漂亮姑娘在网络做直播的海了去了,比你我挣的都多,”程述看他的冰山脸,切断后续,“算了,跟你你也不懂。”

    陈清焰当然不懂,他淡淡看着程述:“你sci准备好了吗?”

    “大哥,”程述歪歪斜斜靠着墙壁,笑,“我从不跟学神比成绩,有空帮我润色。”脑子里想的却是,我对科研真的毫无兴趣毫无兴趣毫无兴趣……

    反而,对不能再欣赏简嘉的钢管舞深表遗憾。

    这次对话后,两人连轴转三天,急诊又增多,每当大雪漫漶后。

    最关键,南楼的老爷子们在搞联欢,观众是不能少的,光护士们在那乐远远不够,陈清焰和程述两个牺牲掉宝贵的休息时间,在把手都拍麻了之后,走出南楼。

    如释重负。

    “我觉得陈老能活到200岁,真的。”程述一脸正经,脑子里,是陈景明高亢嘹亮的歌声。

    挥之不去。

    一条大河波浪宽。

    陈清焰觉得这件事必须尽快,在程述提到老爷子时。

    过完年,院里指派他要到南方分院呆两周。三月下旬,赴港交流,陈清焰在计算着时间,不想节外生枝。

    电话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他看一眼,是周琼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