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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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出去的手, 缩回, 在半空中像是了个苍苍凉凉的手势。

    陈清焰混进人群,很快的,消失。

    简嘉在心里:回头看看我,看我一眼。

    没有。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简嘉一个人, 慢慢地走到路旁, 在等待车的时间里, 有男人来献殷勤, 的粤语, 她听不懂,但可以看清楚对方的眼神。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神。

    裹了裹披肩,她抿紧嘴,觉得香港很冷, 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整个世界都失语。

    回到酒店后, 没有开灯,还是一个人, 坐在黑暗里发很久的呆。

    明明,上一刻, 他还在吻她。

    热的,软的, 迷醉的。

    简嘉第一次觉得自己漂浮在一场充满繁复秘密的婚姻里, 陈清焰, 既是伤口, 也是刀锋,是晓菲姐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她最终把灯开,把东西丢进拉杆箱,收拾一圈,开始给自己订票。

    无论是高铁,是飞机,她要想办法尽快离开。

    但离开前,她还是选择等待,握着手机,来到露台。原来这里可以看得到维港,霓虹点点,好似星河从天上逶迤而来。

    风忽然大起来,想变天。

    黑裙子。

    陈清焰在疾步撞开几人后,准确无误的,抓到了周涤非。

    她更清瘦了,被扳过肩膀,和陈清焰目光碰上的刹那,周涤非抱紧了他。

    根本不给他发火的机会。

    陈清焰本来想杀死她的心都有。

    “是她吗?我嫉妒她……”周涤非在他怀抱里开始不住流泪。

    街上不时有人把目光投过来,可是,无所谓,两人都一副随时准备下地狱的心肠,陈清焰在她额头上凶狠地吻了一通,拥住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人行道。

    走进一家酒店,开了房。

    简直像一个汹涌又腐朽的梦。

    他把人直接摔进大床,一言不发,周涤非弹起来,重新去抱他。

    “我知道我不该再见你,这样不道德,可我没办法,对不起,你永远是我唯一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她哭的声音,在陈清焰的心脏上刮得鲜血淋淋,“我爱你。”

    在耍他吗?

    陈清焰的怒火,被点回来,他不动,冷冷告诉她,亲口的:“我结婚了。”

    爱,真是个可笑的字眼。他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你不爱她对不对?”周涤非有一种非常脆弱的美丽,她问话时,永远都像是陈清焰在辜负。

    他冷笑:“你爱他?”

    双方都非常清楚彼此的答案。

    “周涤非,我现在还是愿意给你选择,我离婚,你也离婚,敢吗?”陈清焰这话时,果决如初,他从不缺乏执行力。

    酒店的环境一般,他就近选的,甚至对于向来讲究的陈清焰来,这里,太糟糕,空气中有股混合着往事发霉的味道。

    周涤非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陈清焰完,他觉得自己应该潇洒地走掉,但没有,他呕心沥血地再次等到她,怎么会走?

    看到她晃了一下,陈清焰没话低头看看周涤非的鞋子,把人按下去,蹲下来,替她脱掉高跟鞋。

    很自然的。

    他曾经多么习惯服务她,心甘情愿的,根深蒂固的,此刻,根在,那双被磨出红印的脚,都是长到他眼睛中的枝枝叶叶。

    让他一叶就可以障目。

    周涤非没有拒绝。

    她静静地由着他为自己轻柔地放松被高跟鞋谋杀了一天的脚。

    “学长,你今天晚上留下好不好?”周涤非始终泪眼蒙蒙,她话的姿态,太柔弱了,没有男人会忍心出否定词。

    陈清焰的动作停了下,沉默片刻,周涤非滑到地板上,还是想抱他,喃喃:“我们什么都不要谈好不好,我很累,你陪我睡。”

    还是那个意思。

    她依赖地靠在他怀中,再滔天的火气,陈清焰都发不出来,哪怕又是被耍。

    他转了身,捡起地上被甩落的包,稀里哗啦翻一阵,不出意外的,找出一盒Zoloft,陈清焰眼睛里跳着伤痛:

    “今天的药按时吃了吗?”

    周涤非虚弱地对他笑:“你在,我不用吃了。”

    “不行。”陈清焰去给她倒来一杯白水,看着她,把药片吞进去。

    等铺好床,他把人抱起,放平,替她拉上被子,柔情万种,伸手在她额发那轻轻抚了几下:

    “我不会走。”

    周涤非冲他微微一笑,极凄楚的,她不愿松开他的手,一切又都回来了,好像,他永远属于她。

    如释重负,又千斤压顶。

    陈清焰缓缓卧下,像这近十年纠缠里的任何一次,在她身边,守着她睡去。

    “砰”的一声,简嘉从露台的藤椅上摔下来,她困极了,猛地惊醒,第一反应是陈清焰回来了,不对,是她幻听。

    自己摔出的声响,不是门。

    手机被带掉,屏幕碎出水晶裂纹,好在,是在左上角,简嘉哆哆嗦嗦地给陈清焰去电话。

    六声后,陈清焰进卫生间接了。

    “你在哪儿?”简嘉控制不住地抖,“是医院有事吗?”

    回答是,一定要“是”。

    她咬住了披肩。

    “不是。”陈清焰靠着墙壁,了真话。

    简嘉脑子里轰然作响,她几乎是靠本能问出的下一句:“你跟别人在一起是吗?”

    眼睛一眨不眨。

    陈清焰足够冷静,但默然,在维持了两分钟的静谧后,:“你不用等我。”

    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

    简嘉的眼里终于闪过一抹光:“婚礼也是吗?我不用等你?”

    突然把这个问题抛出,陈清焰没有准备,他顿了顿,“程程,我们现在不这个事好吗?”

    他目光动了动,留意外面的动静。

    “你听我,陈医生,我的意思是,”简嘉把披肩咬破了,“如果你不愿意了,可以离婚,我不会纠缠着你不放,我们只是领了证,没有办婚礼……”

    “程程,”陈清焰摸了摸额头,“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等见面再。”

    他怕周涤非突然醒来,找不到他,又是一场梦魇似的恐慌。

    直接挂掉了电话。

    简嘉趴在桌子上,终于,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她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好像,根本没有这一场婚姻。

    他不受任何规则限制。

    慌乱中订票,简嘉没留意,用的是陈清焰的卡,但当陈清焰看见短信上的提醒时,她已经坐在出租车里了。

    外面开始下雨。

    离她登机还有十个时,凌三点二十五分,简嘉到了机场。

    半夜,离境大堂很安静,找个角落把拉杆箱一放,只要有空位子就可以睡一觉。

    微信里,还躺着周琼拜托她在免税店买的化妆品名单。

    机场的免税店,近在眼前,简嘉没有力气去逛。

    这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陈医生,是在和某个人……简嘉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忽然恶心,根本没办法展开任何想象,那样,太痛苦了。

    整个人绝望到反而有种希望之意,因为,飞机的另一头是南城,那里,还有妈妈外公外婆和琼琼。

    这样比较温柔善意。

    手机忽然铃声大作,简嘉看到备注,眼睛一下被灼到失明一样的痛感,她拿到了耳边。

    耳朵紧跟受伤。

    在听到陈清焰的声音那一刻。

    “你是不是订了机票?”陈清焰问她,外面,雨声很大。

    “嗯。”简嘉颓败地守着拉杆箱,枯等。

    陈清焰有种焦躁的愤怒:“为什么不跟我一声?”

    简嘉忽然觉得他真可笑,但不愿意伤人,轻声:“我想妈妈了,想回南城,陈医生你忙吧。”

    “程程,”陈清焰压住情绪,“你现在在哪儿?”

    她没话,这让陈清焰立刻判断出人已经跑去了机场。

    看看时间,黎明在两个时外,他思考三秒钟后了句“你注意安全”挂掉了手机。

    简嘉拖着拉杆箱,拖了整个世界一样沉重。

    雨水不断冲洗着玻璃,淋湿的猫头鹰,一脸懵然地躲到窗台,想进来,看样子,可怜透顶。

    受今年第一场台风影响,飞机延误。

    酒店的灯光,昏昏惨惨,周涤非在雨声中醒来,陈清焰在身边。

    她笑了:“我想起余光中先生那篇《听听那冷雨》,可是现在天气很好。”坐起身,贪恋地伏向他的怀抱,陈清焰伸出手臂,接纳她。

    周涤非去摸他的脸,手指动着,划过他清晰俊朗的线条,走到脖间,她看到了口红的印记。

    不一样的。

    周涤非想尖叫,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来。

    两人在交往的几年里,分手,复合,复合,分手,陈清焰会和别的女孩子上床,她一直都知道。

    但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别的女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心灵上的爱情在腰部以上,**的爱情在腰部往下。

    周涤非认同马尔克斯。

    她有无辜的自信,无论陈清焰跟多少个女人做.爱,他爱的,都只有自己。她才是他全部精神里的罂粟花,永不枯萎,好像时间从来不会流失。

    但他的身上,有了新的痕迹。

    他一定很娇纵她,才让她顽皮地肆无忌惮地留下这样的痕迹。

    “想吃东西吗?我带你出去。”陈清焰握住她停下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

    不管分开多久,他和她,总能无缝重拾以往彼此深爱彼此折磨的状态。

    程程吃饭了吗?陈清焰脑海中闪过令他吃惊的一念,闪电般,迅速出没于云层,想认真捕捉,却又不肯再出现,全靠机缘。

    周涤非回应他一个吻,两人的唇,久违地贴合到一处,陈清焰对她养着的爱.欲苏醒得完全,心又嚣烈地动情,低下脸庞,有那么一个倾斜的角度,他分明看到简嘉的模样。

    这让他浑身僵硬了一瞬。

    脑子里爆发关于程程在他身下的洪流。

    她一定还在机场,天气恶劣。

    陈清焰觉得没有善后干净。

    “我去趟机场,”他温柔地结束掉这个冗长的吻,“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外面在下雨,”周涤非来到窗前,“我们那把伞你肯定没带。”

    她的是,那把两人在英国旅行时买的FOX。

    “我只想做一只狐狸,足够狡猾聪明。”这是周涤非当时坚持买FOX的原因。

    因为有人她是美丽的鹿,柔弱的羊羔,洁白的乳鸽,但她厌恶这些懦弱无能的譬喻。

    陈清焰这才想起,那把伞,他曾经在第一次的雨夜借给程程用过,在华县。

    “等我回来,我陪你。”陈清焰忍不住再一次吻她柔软的发。

    医院那边,他出来抽空继续请假。

    香港最后的行程,注定脱离轨道。

    大雨滂沱下,他赶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