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A+A-

    飞机一延再延。

    南城万里无云, 甚至,知了都开始藏在树叶里不知天高地厚地扯着嗓子乱嚎。

    财大的知了尤其爱表现, 真要命。

    周琼坐花园长廊那, 拿书噼里啪啦掸两下,喜滋滋坐下,给简嘉发微信:程程啊,别只顾跟陈医生黏糊,记得给我带干货, 爱你。

    想了想,又发:

    我帮你问婚纱了,据, 快改好了,等你回来我陪你再去试一试。对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啰嗦得不像话。

    一抬头,看到沈秋秋和院里的老师相谈甚欢地从喷泉那走过, 老师自家的侄女,正值过了南城教师统一考编笔试,报考的学校,是市一中, 重点中的航空母舰, 面试用得到沈父。

    沈秋秋和院里的老师关系基本都很好,教授的子女, 也得上高中不是?

    两人撞了个彼此都很冷漠的眼神, 匆匆一过。

    每年的五月到七月, 是沈父教学外的黄金期。

    五月底笔试,七月初面试,教师统一考编后,一切程序化而又规范,沈父穿梭于时间点里为各路人马辅导,拓宽了不少人脉。

    沈秋秋当然清楚这能为自己顺便带来点什么。

    周琼想到简嘉的那个暗红本本,忽然生出忿忿:程程千万不要跑去当什么一中老师。

    雨,越来越张狂颠倒。

    几乎看不清道路,交通随时要瘫痪的状态。

    简嘉收到周琼的信息后,去了免税店,强精神,一样样买下,把东西统统塞进行李箱中时,陈清焰又给她电话。

    手机铃声未免太瞩目,调成振动,简嘉的脑子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也跟着滂沱。

    一个踩空,直接扭了脚。

    “具体在哪儿?”陈清焰的裤脚淋得湿透,帆布鞋也泡在水里,他这个人,五官遭清洗后,格外锐利清隽,这让整个人看起来也异常难以接近。

    一夜间,简嘉只了两回盹儿,无精采:“我不知道。”

    她非常累,脚踝疼。

    头也沉,好像脖子托不住脑袋。

    像虾,弓起身子,趴在了拉杆箱上。

    早饭没吃,眼见中午,她只浑身脱力,却一口都不想吃。

    喝了点矿泉水。

    披肩什么时候丢的,不清楚,穿着吊带裙在机场过了半夜。

    陈清焰被她挂了电话,没动怒,相反,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

    机场滞留的旅客不少。

    但也不难找,十分钟后,陈清焰看到了她,黑发垂下来,简嘉伏在行李箱上睡着了,旁边,有男人盯着她看。

    女孩子的线条优美,皮肤白腻。

    尤其那张脸,清纯而无知地对着整个世界。

    这个时候,机场通知航班取消。

    她走不掉了。

    陈清焰递给邻座男人一记警告的眼神,阴骘至极,踢了下拉杆箱。

    对方被他冷硬的气势震住,自觉的,赶紧调开了目光。

    简嘉的面庞,红扑扑,陈清焰看她不动,伸出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她发烧了。

    应该是受了风寒。

    “程程?”陈清焰推推她,简嘉困难地撩开眼皮,确定声音来源,几秒后,她忽然清醒了,头昏脑涨地盯着陈清焰,有警觉。

    “跟我去医院。”他,皱了下眉头。

    “我不!”她倔强地站起来,身子一歪,想跑掉。

    因为脚扭到的关系,陈清焰直接把人弄到背上,一手托住她,一手拉着箱子,察觉她想挣扎,不耐烦:

    “别动,我已经很不方便了。”

    多亏他下车时,鬼使神差地拿了件外套过来。

    他的外套大,盖住脑袋,整个世界就看不到其他了。简嘉头疼得厉害,不想话,趴他背上很快不动。

    昏沉间,被放进后座,听见陈清焰抖了两下外套。

    脑袋被人抬起,垫了个靠背。

    陈清焰拿车上的备用毛巾给她胡乱揉了几下,裹住脚,女孩子脚受凉不好,又把湿透的外套扔开,找了三分钟,什么都没翻出。

    他冒雨去旁边便利店买薄毯。

    隔壁,买了双36码的帆布鞋,和短棉袜,换掉她的凉鞋。

    再摸腿肚,也是凉的,陈清焰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后座那,简嘉烧得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车刚飙到伊丽莎白医院,陆路交通一团乱麻,看来,很快会封锁道路。

    陈清焰开车门,把简嘉抱出来,雨点到脸上,她醒了,懒洋洋看着他:

    “我不要你抱。”

    陈清焰不理会她,带进去,由护士量体温,测心跳,甚至做了心电图,他要排除心肌炎的可能性。

    虽然,不太可能,她毕竟刚病倒。

    高烧38.9。

    心电图没问题可排除心肌炎,却微有异样,又照了xray,只是发烧,但度数高,开了扑热息痛,四时服用一次。

    陈清焰不停看时间。

    两人重逢太混乱,他竟忘记弄到她手机号码。

    简嘉看在眼里,别过脸,望着外面的雨水:“你有事先走吧。”

    肚子里,还是一口饭没有,忽然咕咕乱叫。

    她烦透了,又窘又丢人,死死捂紧了腹。

    “是不是没吃饭?我去买。”陈清焰掰过她的脸,简嘉哭了,推开他,“我不要别人可怜我,我发烧了又怎么样?根本不需要来医院,多喝热水就能好……”

    她没办法质问他,只好自己。

    陈清焰看她唇色苍白,明显难受,把肩头滑落的薄毯往上提了提:

    “等我一会儿。”

    他没什么,拿起同行的伞,跟认识的护士了个招呼,匆匆跑了出来。

    饭,是托别人买的,他开车去了酒店。

    几条路段暂封,开到酒店时,天色昏暗不清也分不清是白天黑夜。

    当时,他从酒店走出,周涤非站在窗户那朝下看,冰冷的雨,一直下,陈清焰走的似乎很急。

    她就这样在窗前,站到他再次出现。

    开门的瞬间,两人疯了一般纠吻在一起,周涤非抚着他湿透的胸膛:“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陈清焰低喘着拉开她,分出点距离:“和我一起洗?”

    “不,”周涤非突然如铁石,在他怀里,像一把出鞘的剑。

    她开始哀求他:“只接吻好不好?好不好?”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太晦涩了,五官都变作成幻影,陈清焰眼眸里酝酿着风暴,第一次毫不留情把她翻。

    周涤非反应激烈,她几乎是惊悚地看着陈清焰撕扯下自己的裙子:“不要,学长,不要这样对我!”

    陈清焰对她的反应,也是第一次恼羞成怒:“别人可以,我不可以?是吗?”

    他讥诮地,凉薄入骨。

    周涤非绝望地流下眼泪:“谁都可以这样对我,但你不可以,如果你也这样对我,我只有死。”

    几句话,陈清焰彻底败下阵来,他停下动作,懊恼地想要给自己一耳光。

    拿过毛巾,温情地替她把眼泪擦去,眉头锁着瞳孔:“涤非,你告诉我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解决,你相信我。”

    这是多少次的重申了?

    不是一无所知,她的情况,他跟103精神科的医生也聊过,个中猜想,让他愤怒又痛心,但她始终守口如瓶。

    这又让一切都无法真正落地,苏娴雅那里,则出于职业道德,半点讯息不能透露,他只能尽力带她找最好的心理咨询师。

    陈清焰疲累又挫败地抱住她,问:“有没有吃东西?”

    周涤非哭得粘糊糊一片,紧贴他的脖肩:“服务员送来过,我没胃口。”

    “你陪我听听雨声,好不好?”她知道,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陈清焰瞳孔肃然,他看下时间,搂紧了她。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简嘉一口口吃光不认识的医生送来的热饭,一个人,也不话,除了和定时跑过来问话的护士搭两句腔。

    他让她等一会儿。

    一会儿是七时零三十六分钟。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医院的医生给陈清焰电话:

    “陈,你送来的病患情况稳定许多,可以回去,要来接她吗?”

    在陈清焰没拿出主意时,简嘉不声不响地拉着行李箱,悄悄的,走出了伊丽莎白医院。

    她先买了把雨伞,自然不是fox,不再哭,那样顶没用,知道暂时回不了南城,她找了附近的酒店住下。

    最便宜的,但头晕脚飘之际,她刷卡的消息,又送到了陈清焰的手机上。

    酒店的位置,的一清二楚。

    陈清焰盯着手机,没有内疚,只是,明白自己欠她人情,在分院时的那一份。

    他安顿好周涤非,第一次对她撒谎:“伊丽莎白那有点急事,需要我处理下。”

    “你要去陪她吗?”周涤非不让他走,摸他下巴,“我真的好坏,对不对?”

    “不是你的错。”陈清焰,想要起身,周涤非摁下他,“就一个晚上好不好,是我向她借的。”

    陈清焰没有犹豫,把之前的算一下消灭,选择留下。

    等周涤非睡着,他找到她手机,但,需要解锁,这一点都不难,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日期,果然,屏幕亮起来。

    这让他会心一笑。

    用她的手机,往自己的手机上。

    凌两点十一分,陈清焰半梦半醒,去摸手机,没有简嘉的信息,也没有电话,她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他睡不着了。

    没有彷徨,他决定逼周涤非离婚,至于简嘉,他觉得根本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她自己会走开,很懂事。

    房子可以给她,彩礼,自然也不会再要回来,他不是气的人,也不缺钱。

    唯独,陈景明同志那里不好交代,而且,程序会非常麻烦。

    另一家酒店里,简嘉睡得很沉,她太累了,又吃了药,被男人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再找,睡前,她忍不住又哭一场,是的,陈清焰没再出现。

    但哭着哭着,她竟然能睡着了。

    第二天,整个香港,一片狼藉,树木和棚架倒塌,有百余名市民到伊丽莎白医院看急诊。

    救护车的鸣笛把简嘉惊醒,从酒店外面,呼啸而过。

    烧,退了,但脑子依旧不太清醒。

    而陈清焰此刻,清醒许多,因为,周涤非再次消失了。

    枕边,是她留给他的一张便利贴:学长,我过,我只向她借你一夜,不要这个手机,只是我其中的一个而已,对不起。

    陈清焰捻起枕上她留下的一根长发,微卷,他看了很久,起身,确定自己不是又做了一场黄粱大梦。

    那种被戏弄被毫不留情丢弃的暴力羞辱,贯穿了陈清焰。

    他想发泄,对方都不在眼前。

    “程程,”他终于想起该给简嘉去个电话,出乎意料,她很快地接了。

    简嘉看着外面风雨,但还是很糟糕的天气,心里空洞。

    “陈医生,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