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阵剧痛, 陈清焰却只是微微蹙眉。
他脑子里迅速对自己的伤情做出判断, 精准,严密,但继续人。
简嘉整个人哆嗦成一团, 她看到陈清焰的手了, 破碎得又红又艳,丁点的白露。
总后被惊动, 但用不着大张旗鼓,有百余持枪zs赶到了现场, 无需警察,敢来103医闹的, 够可以。
但对方借着人多醉酒借口, 还在撒疯,终于, 有zs朝天鸣枪, 整个医院都顿时鸦雀无声。
陈清焰一脸冷淡地看着一伙人被带走,他托着手, 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简嘉:
“程程,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嘴唇轻颤,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不出话, 那边,有穿白大褂的医生飞跑过来, 一眼扫过:
“清焰, 快, 抓紧,你这双金手可伤不得!”
人被带去清创、缝合,旁边的同行站在一旁很沉默,因为,谁都知道陈清焰这双手的价值,院长闻风亲自赶过来了。
那一声枪响,自然也惊动了南楼。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来,人群让开,闪出一脸凝重的老将军。
给陈清焰处理伤口的是科室大佬,一头的汗,反倒是陈清焰镇定如常,气氛是难言的静寂。
他跟老爷子院长简单交流两句,抬起脸,看向靠在最边被忽略的简嘉。
程程被吓到了,陈清焰想,他黑眼睛沉沉望着她,女孩子一脸犯错而局促的表情,让他心底最深处,酸软得一塌糊涂。
陈清焰甚至觉得,她在这里,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而简嘉,脑子还是懵的,她心跳到现在都没办法平复,两人目光对上,她迅速低头,摸向自己的包胡乱抠着。
“影响日后手术吗?”老爷子忽然发话,他最关心这个。
孙子的手,才是命根子。上次是调他去附院,搞得一群人来劝,不从别的入手,就从病患的角度挽留,老爷子给了面子,但每每见陈清焰是没有好脸色的。
“陈老,您放心。”科室大佬走钢丝似的喘口气,看看陈清焰,走过来,跟老爷子解释。
老爷子听不懂专业术语,要的是定论。
“是冲我来的,我的错,连累医院,回头我会写检讨。”陈清焰开口,丝毫不避讳这一点,众人又是一愣,院长皱眉,当着嘴角肌肉抽动老爷子的面倒没什么。
这一场混乱,自然会有法,陈清焰等人都散去,看到老爷子和简嘉似乎了什么,但又被护士推走。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惹的祸。”陈清焰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办公室走,他想揉揉简嘉的脑袋安慰安慰被吓坏的姑娘,但忍住了。
简嘉眼睛微红,因为她在遇到紧急事态时完全没有拿出合适的应对举措,只会添乱。
两人到办公室,陈清焰给她示意放片子的地儿,他需要休息,但想和她多呆一刻。
“路上注意安全,我不能开车送你。”陈清焰留心到时间,有些遗憾,“记得到家给我报下平安。”
简嘉至始至终没有一句话,她拎起袋子,正要出门,后面陈清焰忽然又问:
“程程,为什么不告诉我吃虾过敏?”
简嘉没回头,轻声:“不重要了。”
陈清焰摸了下额头,把铃兰抽出,塞到她手里:“你带回去,我想不起浇水。”
他受伤了,简嘉不愿意跟他拉扯,接过来,但走出门后,把铃兰放在了走廊的排椅上。
陈清焰在门口默默凝视她的背影,那束铃兰,在脑子里爆出一道白光。他的眼睛,又变得很黑很冷,夹杂惆怅。
随后,电话给周涤非,让她换酒店,但隐去自己受伤的事,只不能回去。
军属区大院那边,陈母接到消息后差点晕厥,带上陶,直奔公寓,看到客厅里还在用功的儿子,一脸的泰然,只是身形更瘦削,独自坐那,像只孤独的野兽。
处在性冷淡没有任何生机的屋子里。
线条还是那么冰冷,简洁,花花草草死得差不多了。
陈清焰为了保存它们的尸体,不得不用杀虫剂,除去滋涨的生命,也就是,这里,只有陈清焰一个活物。
真得需要个女人。陈母在扫视完一圈后,心想。
在回答过母亲琐碎而细密的轰炸式关心后,他继续翻医刊。
陈母把儿子从头到脚看了无数遍,还好,没有出现丝毫想象中的邋遢、颓废,陈清焰擅长收拾外表远甚于收拾内心。
她坐在沙发旁,摸儿子的耳朵:“清焰啊,妈想了,你这么年轻早着呢,要不,再去相亲试试?”
陈母不想提周涤非,她快恨死这个女人,神经兮兮像大院里的爬山虎似的,缠着儿子这堵墙不松爪子。
“妈,我没心情。”陈清焰头疼。
陈母立刻瞪他:“你跟我实话,是不是算娶姓周的进门!我告诉你,除非你爸妈死了,否则,她别想进我们陈家的门!”
陈清焰捏了下眉心,不想交流这个话题,:“我没有算娶她,相反,我会跟她断了,您放心了吗?”
的陈母愣住,几秒后,趁机而上:“你跟妈句实话,儿子,是不是心里还想着程程?唉,想着就去追啊,追不上黏她呀,我跟你,姑娘都心软,她不答应,你就一直黏一直黏。”
刚才,是似真似假的试探口风,陈母有意外之喜:不要周涤非,那赶紧把媳妇追回来。
两人轰轰烈烈热恋的那些年,陈家调查过,对方有精神方面疾病,丧父,就一个木讷呆板的妈,最关键,对方是陈清焰大伯资助的贫困生,陈家不可避免地在想周涤非完全是冲着钱来的。
如果是强强联姻,没什么好的,但,这让陈家异常不悦:简直忘恩负义!
更何况,对方连最起码的健康都不能保证,居然还是个老烟鬼。
陈母是理解不了这种神秘性感,只考虑下一代。她承认,自己没年轻时那么开明包容了。
“您有空吗?陪我去看看大提琴,这两天我有空。”陈清焰不答反问,他合上医刊,上app,看自己卡上的财产数额。
陈清焰中学时爱敲架子鼓,一个大院,都被他的重金属风聒噪死,但这格外能引起陈母的共情,因为,她年轻时也是潮人,烫大波浪,穿喇叭裤,喜欢硬摇滚,最爱“枪炮与玫瑰”组合,结婚后,大姐成将军家儿媳,自然要收敛,摇身一变,贤妻良母。
但骨子里,有一种old fashion。
“怎么,想学大提琴啊?”陈母精神一振,“对了,你上大学那会喜欢过one republic是不是?那里头的大提琴手挺帅一伙,我记得。”
陈母能讲一口流利英语,乐队名字时特意美式发音。
简嘉在胡桃里那段前奏,又回响起来,她纤长的腿一伸,就伸他眼睛里去了……陈清焰却不愿跟母亲怀旧:“您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啊,关键要适合手型。”陈母有兴趣,抓起儿子那只好手啧啧称叹,但又立刻生气医闹的破事。
“我主要考虑品质。”陈清焰被她捏揉的不适,断她。
“行啊,私人定制,意大利德国的一把琴几百万但我看不适合你,傻儿子,你初学,一万块够你的了。”陈母调侃他。
简嘉会拉大提琴,但就算住进新家也从没见过所谓大提琴,应该是卖掉了,陈清焰决定去和欧洲制琴场有合作的琴行看看。
他一点不在意医闹的事,除了给医院添麻烦,这让他自责。
陈家会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当然,103一时内就可以从总后调来大部队,真枪实弹的那种,这么嚣张的态度简直是典型的找死。
夜深时,陈清焰再一次把那些信件摆开,和简嘉的日记本做对比,每看一次,他就觉得灵魂漂浮一次。
不是像的问题,是一样。
他不相信同样练习一个字体的两个人,书写习惯、细节会一模一样。
但又没办法展开想象,还是时间的问题,时间阻止展开想象,那个时候,程程太了,到根本没办法写出这样的文字,关键,他不认识她,一点都不认识。
文字依然诡谲,幽幽散发着苦香。
如果,以前是苦恼于信件里那些晦涩的比喻,如今,陈清焰更苦恼于为什么这些信,更像是出自于程程之手?
他抽完一支烟,简嘉的电话。
简嘉在吹头发,没听见,周琼跑进来把扔在客厅的手机给她:
“新铃声也不咋样!”
她接了,因为简嘉觉得他的手,至少有一部分原因在她,如果她没有乱跑乱喊。
“程程,知道勃洛克的那首诗吗?”陈清焰捏着信,声音低沉,“火焰,就是过去的梦幻,怎能够点亮失明的眼睛?下一句是什么,你知道吗?”
简嘉当然知道,她记性好,和陈清焰一样:“而白昼本身,对沉睡的心灵而言,只会比那黑夜更为幽暗。”
陈清焰心被什么撞开。
信里的诗,都偏冷门。
简嘉自然接上后,想起什么,她惶惶要挂电话,却听陈清焰:“程程,是你吗?我是那些信,你明白我什么。”
这是正常人无论如何发挥什么样奇谲的想象力,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毕竟,没有人能跨过去时间的激流。
简嘉眼睛闪了闪,她忽然萎顿极了,声音的:“不是我,你跟她的事从来都跟我没关系,你不要再问我!”
她立刻挂了电话,不想再听陈清焰多一个字,因为,那些信件,更像命运开她玩笑,只为了证明她永远是那个当搬运工的学生,一切都是徒劳。
像古代替人抄书的家世落魄子弟。
陈清焰心里坍塌出个巨大缺口,致命的空虚:所有的信封,字体丑陋,而周涤非告诉他,是故意的,恶作剧式的闹着玩,她,这样别人可能会以为陈同学有个大美女女朋友,大美女呢,一般是学霸的可能性比较低。
他信了。
那么里面呢?
她到底有没有给自己通过信?从里到外,也许没有一个真正出于她手?
陈清焰并不觉得生气。
他只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