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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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前后后忙活了七天,直到把老堂主下葬了,叶鲜才算是得了空闲。

    今天天气不错,她正指挥着猫三狗四这两块料把后院的厨房重新修好。干他们这行的仇人遍地,为了防止保不齐谁得了信儿之后,把老堂主的坟头给挖了,叶鲜决定弄个衣冠冢糊弄人。真正的尸首让她在自家后院给“火化”了。

    只不过烧的时候没控制好火候,连尸体带厨房,一起都被大火给燎了。

    叶鲜一边砌墙一边骂骂咧咧的道,“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死都死了还麻烦人。我们都好几天没地方开火吃饭了你知不知道?你良心上过得去吗?哦,忘了,你就没良心。”

    “爷,咱就不能雇人来砌厨房吗?” 猫三嘟囔个嘴抱怨着,他长得又高又壮,和猫的形象一点都不沾边。

    “妈的,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叶鲜一个铲子就飞了过去,一点耐心都没有,“你见过哪个干黑道的雇人修厨房?回头官府过来问话,你让我怎么解释厨房失火的事儿?白踏马的长那么大的个儿,一肚子草包。”

    猫三可不敢招惹她,这人是也不过,也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的接着砌墙。

    叶鲜手里的铲子扔出去了,人也跟着泄了气。她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干了,“你们俩接着干,爷去忙点正经事儿。”

    她嘴里的正经事儿就是跑去福运茶楼听书。

    今天讲的是七侠五义。台上的是锦毛鼠龙楼封护卫,她脑子里想的是叶鲜奔流堂任堂主。讲到邓九如饭店遇恩星的时候,她正在思考的是三王爷能否成贵人。

    那本名册还在她怀里揣着,这事儿她没忘,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给那人送过去。这人她没见过面,是老堂主的忘年交。

    可是叶鲜对一切有交情的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哪个不开眼的人会和他们这种人攀上交情呢?除了有所图的,就是瞎了眼的。她既不想替人卖命,也不想结交傻子。

    叶鲜脑子里面在一个情节一个情节的过着。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过三王爷的手就拿到令牌呢?按那个已经被她烧成灰的老堂主的话来,那就是逃难跑到死胡同 -- 绝路一条。可她才不信那个邪性呢,这天底下还没什么是狗爷我拿不到手的。

    她的眼睛半眯着,手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着,一下一下,突然她抬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变得警觉起来。就连她肩膀上最细微的肌肉也慢慢驼起,肩头好像被一个无形的金钟笼罩起来。

    有人在盯着她!

    她不想干扰到别人听书的雅兴,悄悄地站了起来,直到她从茶楼里面走出去,都没能放松警惕。

    她感觉到至少有两个人在关注着她的动作。其中一个应该是没有功夫在身,或是不屑对她隐瞒的人。另一个却是十足的高手。

    从茶楼里面出来,她左拐右拐的进入了一条不知名的胡同中。

    狡兔三窟,距离这里不远处,是她平时歇脚的地方。叶鲜将身后的尾巴带到这个摆明了是她地盘的院子,不怕的就跟进来好了。

    那条尾巴果真跟了进来。

    “胆子挺大的啊,也不听听这是谁家你就敢进。” 叶鲜路过胡同口的时候,随手从路边捡了一根废车条。现在她正拿着这根车条划愣着地上的黄土,卷起的灰尘掉落在她的皮靴上,这下更加看不出这靴子原本的颜色了。

    “我们爷有请。” 一个男子在她身后道。

    叶鲜回过身去,只见一个高高的精壮男人,身穿剪裁良好的长衣衫,脚踩有筒之靴,不似她那样用绑腿将靴子紧紧扎起。这是有钱人家的扮。

    “巧了,都是爷。” 叶鲜满不在乎的道,“你们爷什么来头啊?”

    “见了爷之后你去问他。”

    “那你们爷请我什么事儿啊?”

    “见了爷之后爷自会告诉你。”

    “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跟我这儿费什么话啊?滚回去听清楚了再来。” 叶鲜下了逐客令。

    “在下冒犯了。” 这人惜字如金,没几句话就拉开架势要动手抓人。

    叶鲜冷哼一声,你当爷我是吓大的?尽管放马过来,爷怕了你才怪。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人上来就一个黑虎掏心,半握着的拳头带着刚劲凶猛的急风,朝着叶鲜的门面就抓了过来。

    叶鲜也不是吃素的,她将手中的车条一抛,直戳戳的就往这人的心口飞去。车条要比他的拳头来的快一些。趁着这人以拳变掌,想要避开直面而来的武器时,叶鲜抬起右脚,随之踢起来的灰尘和石子儿被她的双臂一挥,一点没糟践的全都扬到了这人的脸上。

    都不认识你是谁,犯得着跟你架吗?浪费爷我吃进肚子里的粮食。

    这迷眼的招数也只能迷住一时,叶鲜纵身一跃便栖身上了屋檐。虽是白日里,但她对这一带的地形布局着实熟悉,拣着荒废的或是人少的内宅后院,这一路竟然没人看到她的身影,就连看家护院的狗子都不曾察觉刚刚有人掠过它家的房顶。

    叶鲜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福运茶楼。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见她。

    茶楼的二楼雅间里,一位精悍的少年人正垂手而立,毕恭毕敬的低下眼睑,伺候着端坐在椅子的男子。

    怪不得叶鲜没有发现有第三个人看着她,原来这第三个人不是不存在,而是根本就没有看向她。

    躲在对面角楼里的叶鲜仔细观察着这个站着的少年。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也没有孔武有力的身体,但不知怎么,叶鲜就是觉得这个人异常的危险。

    而坐着的这位,看上去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这人虽然有一副高大的身材,看上去却过于文质彬彬了些。叶鲜猜想,这人不知是哪座高门大户里的贵公子,没准练过些外家拳脚,但与他身前站立的少年相比,四舍五入,约等于一点功夫不会。

    这位贵公子长得却让人挑不出毛病。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配了极性感的嘴唇。看上去不像是汉人,反倒像。。。像胡人?叶鲜也不上来到底像哪里人,总不过是好看的人,自古美男不问出处,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和他的脸庞相对应的,是一双同样优美的手,此刻这双大手正一边拨弄着手里的茶杯,一边对身边的少年讲着面前的几道菜。

    叶鲜心想,这人还挺会吃的。

    福运茶楼最吸引她的,不是书先生嘴里讲的书,也不孤女指尖弹出的曲儿,而是几样和她口味的吃食。

    不是叶鲜瞎吆喝,就这人面前摆着的这盘水晶肘子,方圆几十里的饭庄无一家能与之媲美。这才真正是如水晶一般晶莹洁净的肘子,那口味儿咸淡适度,吃在嘴里肥而不腻,无论是大嚼还是慢咽,都过馋瘾。

    若不是囊中羞愧,叶鲜恨不得天天都要点上这么一盘吃进肚儿才算好。

    提到钱,这又是一件令叶鲜烦心的事。别看他们奔流堂接的都是收人钱财□□的活计,可老堂主这人教条的很,有违人伦的买卖不接,迫害百姓的事不做。

    这样一来倒是高尚有余,可他们奔流堂也就变成了断流堂,穷的唯丐帮有所不及。

    金管家又是个只进不出的老貔貅,手紧得很。看着这么些个好吃的东西,她这一堂之主却丁点也买不起。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还能不能让人体会到当恶人的好了?

    正胡思乱想呢,对面的男人却对她挥了挥手。她没看错吧?她都隐藏在阴影了,还能被发现?

    绝不可能!

    叶鲜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可是这位目光如火如焚的男人居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对她夸张地挥了挥手臂。

    这下就尴尬了。她是出来也不是,继续躲着也不是。这人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个豁达的人,解不出来就不要硬解,想不通的事情一律不去想。

    叶鲜眼珠这么一转,逃跑路线就已经成书于胸。拜拜了我的水晶肘子。

    可惜这次她注定会栽在这个地方。从角楼的四面八方突然就涌入了十几个少年武士,无须片刻就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人出手又轻又快,同时又精准到位。招招式式都直指要害。

    叶鲜快速的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一个看似最弱的,她一向都是先挑软柿子捏的。叶鲜来不及抽出她的匕.首和短.剑,只是伸出手指,点在对手的左手无名指上。这一招看似轻巧,却集中了她全身的力道。有谁的手指能受得了这样的一招呢?

    年轻的对手“啊”的一声惨叫,这疼痛的感觉从手指冲到心口,疼的他动都不能动。

    对手倒地之前,她已经挑好了下一个倒霉蛋儿,正要出手的时候,就听见对面的茶楼里飘来一阵稳健的声音,这声音对她道:“朋友且慢。我们是应了老堂主的托付,前来请新堂主吃饭的。”

    这声音怪得很,仿佛只有叶鲜能听见似的。她瞥了一眼,只见坐着的贵公子口中念念有词,而发出声音的却是他身边的垂手少年。

    看来这是贵公子借着少年的内力对她喊的话。

    乖乖,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连虚无缥缈的人声儿都能指哪儿哪儿。

    这十几个少年她也不是不过,只不过架太累人了。她是混混,又不是武痴,

    况且她还是个从善如流的人。既然人家都邀请了,那就过去瞧瞧。

    瞧一眼你不吃亏,瞧一眼你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