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老皇上迷糊的莫名其妙,醒过来的时机也让人不可名状。三王爷虽然人在龙塌下面跪着,心却早已经飞到宫墙之外,满心想着的都是究竟何时才能得了清闲,让我去找媳妇呢?
坐在床上的老皇上一眯眼,便将这贼子心中所思所想猜了个大概,于是主动开口问道:“老三,你可是还想着那点儿女私情?不成器的家伙!你手里的兵权管的都是纸人吗?老五在京城瞒天过海一手遮天的时候,怎的不见你发兵?”
“没钱。” 陈宗允两手一摊,瞎话张口就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知子莫若父,自己的这几个孩子究竟什么样,老头儿还是门清的,“你就是埋怨我当年那样对待你母亲。你又何曾想过我的境遇?当年。。。不提也罢。”
陈宗允见他都改了称呼,从朕变成了我,于是也认真起来。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问道:“您还是提提吧,当年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母子二人?”
“嗯。。。万家和沈家共同执掌朝政,逼的我们陈家险些失了江山的事情,你们可知道?”
老皇上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本朝的史书工笔里也不敢提及此事,知道详情的人少之又少。即便这两家朝臣被拔了萝卜,但带起的泥却直到今日也没收拾干净。五王爷就是老皇上扶持起来的爪牙,只有他才能不管兄弟手足情谊,挥刀相像。只是没料到养虎终为患,老五不仅敢对兄弟下手,对父亲也毫不手软。
当时被围困在京城时,老皇上手边只有不掌握兵权的八王爷一人可以依靠,而这个胖子究竟实力如何,他心里也没底。他家老八最擅长的就是藏住锋芒,以至于连他都被好好地蒙在鼓里。
索性龙生九子,虽各不相同,却都不是傻子。
闹了这么一场,折损了三个儿子,但江山还在陈家手上,还在老皇上手里,对于老头来这就足够了。
“所以以着朕来看,你也不用太过计较,大丈夫不拘节,等朕不愿意干了,这皇位就传给你可好?”
陈宗允对于他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父皇实在是无语,“父皇不必多,皇位给老五还是老八,儿臣都不在乎,只有一样,什么时候才能让儿臣卸了这兵权?”
“混账玩意,朕的江山你都不要,成何体统!”
“要不起啊。” 陈宗允想着这次不如就索性明白了,“江山儿臣是绝对不要,兵权也是为了老八才暂时留在手上。以儿臣看,父皇您这次逃过大难也就别继续发光发热了,趁机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可好?”
“好好好,你这不肖子孙居然还提朕安排上了,胆大妄为!” 老皇帝一啪床边,转头对八王爷道,“这江山朕给你,你给朕收拾了老三这个隐患,若是放走了他,以后他就会反扑回来。”
这老皇帝操纵人心上了瘾,一天不挑拨就难受。
“儿臣不乐意。” 八王爷蔫了吧唧的回答道。
“你什么??”
“父王您这是老糊涂了吧?现在三哥手里拿着兵权,万事俱备他都不要这位置,回头为了什么又要费劲夺回来?再了,要真是有一天他想要这龙椅,儿臣二话不,立马让位。当真以为谁都喜欢干活吗?若不是老五做事太过,儿臣又为何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老皇帝气的干瞪眼,这全天下人抢破头的龙椅,这哥俩竟然没一个想要的,憋了半天才缓缓的开口问道,“当皇帝有这么不好吗?”
陈宗允一翻白眼,“按着您那个当法,确实没什么不好。”
“混账!不爱听你话,老八。”
“三哥的对。。。” 八王爷见老皇帝瞪眼,只好调转话锋,“为上位者当虚己纳谏,对贤臣亲近,而对人黜退。”
八王爷越越来劲,激荡昂扬将老皇帝平生所做的失政之事一一列出。谈到圈地以及流民战乱,更是激动的脸色红润。此刻这位王爷已经脱下他那唯唯诺诺的伪装,换成了文治武功千古一帝。
老皇帝沉默不语,眼前的豪情万丈他感到熟悉又陌生,数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个模样,只不过时至今日早已风华不再。没想到转了一圈,最终和自己最相像的,竟然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儿子。
父子三人聊到入夜,老皇帝叹了口气道:“老八,这几天就安排吧,朕传位给你。”
陈宗允比八王爷还要高兴,“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可以把兵权给你了吧?”
着就要掏兵符。
“三哥等等!急什么?!”
“急着找人啊,我明儿就不来了,你们自己忙活吧。”
“稍等。” 老皇帝拦住陈宗允,“朕退位之后想四处走走。”
“然后呢?”
“老三你带朕去。”
什么玩意?你再一遍?再一万遍我也不带你去啊!陈宗允被这个可恶的老头子气的冒烟,“你又不是没有别人能伺候你了,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啊!我还要找我媳妇去呢!”
三王爷一时控制不住,将心里话吼了出来。
“不带着朕你就别想交兵权。”
“由不得你。”
“那朕就不传位了。传了之后朕也没事做,不如就留在皇位上做到死好了。”
。。。
还能讲讲道理吗?
“你想去哪儿?”
“朕想着,反正你也要四处找媳妇,你走到哪儿朕就跟到哪儿好了。不过可好了,朕不去那边远苦寒之地,不去战乱边境,不去暑气熏蒸之所,不去。。。”
快闭嘴吧你,肯带你去就算是我尽孝了。陈宗允站起身来,随手将兵符放在桌上,“收拾收拾东西,三天之后就走。”
“来不及啊!至少一个月啊!”
陈宗允先是回到云王府,大概交代了几句就转道回了奔流堂。正赶上白先生在教几个孩子练功。
“为何这么晚还要练功?” 陈宗允问道。
“我们时候都是这么练的,那时候白天要做工,只有清早和晚上才有时间练。” 阿春在一旁坐着,手里忙着缝缝补补。
“你们做什么工?”
“什么都做,我最喜欢的就是赶脚送货,可以一边练轻功一边挣钱。叶鲜就不行了,她最懒,师父就派她去河上渡船送货。想偷懒都不行。有一次她看着河上没人,还给我摘了一朵杜鹃花,我也不敢戴。她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下次央着师父也让我去,她带我去看花山花海。”
阿春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眼前练功的孩子,就好像是在看着她们时候。
“又要到杜鹃花开的季节了。” 陈宗允突然道。
船儿摇过,春水开,陈宗允觉得他应该去开满杜鹃花的地方找找,没准那个没良心的就躲在水乡温柔堆里逍遥快活呢?
躺在叶鲜的床上,陈宗允觉得很难有人能走进这孩子的心里。她身上被硬壳包裹着,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心里却软的令人心疼。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内侧的一个书画格吸引了他,她都看些什么书?陈宗允伸手抽出来上面的几本,都是一些市面上流行的情爱本子,没想到快意恩仇的叶大侠也喜欢看这种儿女的读物。
又从下面抽出来一本,封面上写的是《大禹治水》,一翻开差点没让王爷的眼珠子掉出来。里面写的是一个名叫大禹的精壮男子,三过家门虽然没有时间进去,但难忍夸下情遇,妻子只要溜出来与其相见,分别在树林、马车、田间地头行那鱼水之事。里面的描写大胆而又充满激情,三王爷觉得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下面的每一本一本赛过一本的令人咋舌,都看完之后,三王爷仿佛经历了红尘的一番洗礼,直击叶鲜心中最骚的一面。
这孩子怎么爱好如此广泛?这书里的人物从山间清修的道士,到赶考的书生举子,甚至还有成了精的种马,就没有她不涉猎的!
陈宗允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摊开的一本本青色刊物,脸上更显乌青冷峻。整个人恍如随着姜子牙魂游了一趟昆仑山,又被闻太师扔进了风吼阵,耳边嗡嗡嗡的不知如何才好。
而此刻远在九江的叶鲜对此毫无知觉,她懒懒的斜靠在藤椅上,只觉得这清风明月,船上歌声悠悠,真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冷不丁的了一个喷嚏,她不禁裹了裹身上的披肩。
转眼就到了四月,南方已经处处是春景了。一大早,叶鲜蹲在江边看渔民捞河鲜,这捞上来的鱼虾个个新鲜水灵,可惜阿春不在,她没那个口福喽。渔家女子更加开放,不似北方那般封建,身着女装四周行走并不眼。叶鲜也买了一身渔家女的衣服行头,头戴金色斗笠,身穿湖蓝色斜襟短衫,下身是一条宽大的黑色长裤。她难得觉得有女装可以做的如此好看又方便。
这时一叶舟朝着她的方向划了过来,只见船头站着的一位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迎风而来,像是江梅无拘束,温然如玉。笑容开朗,面相清秀,总不同粗俗。而开口发声,也如同想象中一般,令人心生愉悦,“敢问姐可是在等船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