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敢问姐可是在等船渡江?”
叶鲜楞了一下,被人突然叫了姐还有些不太习惯,“你这可是摆渡船?”
少年笑着道,“现在是了。”
叶鲜也笑着答道:“那我现在要渡江了。”
少年将船停靠在岸边,不待停稳就跳了下来,伸手欠身道:“姐请。”
叶鲜也不忸怩,笑嘻嘻的抚上她的手,任凭这少年将自己拉到船上。船不大,上了船叶鲜才发现这船棚里面还坐着一个姑娘,见叶鲜上来,怯生生的道:“姐姐好。”
“这是我妹妹。”
叶鲜仔细一看,这俩人长得还真挺像,都是一样的白净好看,“你叫什么?”
“我叫卓桂,哥哥叫卓远。”
瞧瞧,都是渔的,这兄妹俩的名字就比徐带鱼强了不知多少,“你们这不是摆渡船吧?”
摆渡船上的座位要比这艘船多。
卓桂摇摇头,看了一眼哥哥,声道:“不是。哥哥就今天当一次摆渡船,有个漂亮姐姐好像要过江,我们这算是帮忙。”
“桂!” 卓远低声吼住自己这个老实妹妹,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是。。。平时有人想过江我们都帮忙的。。。”
叶鲜直想笑,这俩单纯的都好像是孩子,虽然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可这心里遇到过的事情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
“我们是捕鱼的。”
“哦?我看你们这船和他们那种渔船不太一样啊。”
卓远点点头,“是不一样,我们不用网子捕鱼。”
“咦?那你们用什么?”
“我们用水闸。”
还有用水闸捕鱼的?这听着就新鲜,叶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去捕鱼?能带我看看吗?”
卓桂断他们的对话,问道:“姐姐你不渡江了吗?”
“嘿嘿,我也不是想要渡江,我就是随便出来玩玩的。”
卓远一听就来了动力,浑身充满了干劲将船划得又快又稳,“我们现在就能去捕鱼,对了,你叫什么?”
“叶鲜。”
叶鲜,少年在心里将她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听上去就像是这江里的一尾鱼,活蹦乱跳鲜艳夺目。
少年几下就将船划到了江中心的一座孤岛上,用撑杆挑起芦苇荡,露出水面上的一根根竹竿。“水下面是什么?”
“嘻嘻,是哥哥和他的伙伴们一起用来捕鱼的机关。” 桂一边一边提来一桶鱼,递给卓远,“哥哥,他们来了吗?”
“快了。” 卓远从桶里抓起一尾鱼,蹲在传遍将鱼放到水里摇摆着。不过一会儿,这鱼味儿就吸引水下的几个大家伙从水下潜过来了。
叶鲜指着水下的灰白色影子低声问道:“这是啥?”
“江豚。这几条都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每天过来帮我们渔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指挥江豚渔的,叶鲜弓起身子趴在船边目不转移的看着。这几位大家伙在水里十分灵活,搅动着江水,驱赶着大鱼鱼往机关里面钻。不多一会儿机关里面就聚集了好多鱼。
卓远用鱼篓将机关里面的鱼悉数捞了出来,一共六大筐活蹦乱跳的鱼。
接着卓远如同指着鱼篓对江里面的江豚道:“今天上来六筐,咱们一人三筐。” 完真的就放了三筐鱼到机关里面,这些江豚张着嘴,游来游去将鱼儿吃个光。
“可吃饱了?” 卓远温柔的对江豚道,这江豚竟然闻声从水面露出头来,嘴一长,好像在对卓远笑呢。
“啊,你们可真能耍赖啊,那再给一筐吧!”
“最后一筐了哟 。” 桂板着脸对江豚道,“哥哥今天有带女孩子过来,你们不能把姐姐那份鱼也吃了呢。”
卓远白暂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开口笑着。江豚好像听懂了人语,点着它们的大头答应着,声音嘹亮又短促。
之后一段时间,叶鲜就像是兄妹俩养的猫一样,他们一出去渔,她就无声无息的跟上了船。他们渔回来,叶鲜又轻轻一跳,再想找她啊,难。
卓远对她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抵不过对阳光少年的热爱,想着没准儿自己还能重整旗鼓,再爱一次呢?要是真的能,那这次她要选一个年轻单纯的人。
人无再少年。
心里经历过的事情,对待世界的方式,怎么能够擦干摸净忘了个精光呢?这几天下来叶鲜也是想明白了,她这辈子怕是没办法再去爱别的人了,和那人一同渡过了大江大河之后,再也提不起兴致
不过话回来,桂的手艺真是值得赞美,值得与阿春一战。每天的河鲜配上南方的新鲜蔬菜,将叶鲜养的嘴养的更刁上了几个级别。
谁自己没口福呢?一边喝着鱼汤的叶鲜一边看江景,以后要是有机会,也带陈宗允来这里坐坐。可没准再见面的时候,怕是早已妻妾俱全了。
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既然嘴里吃着鱼,也就不要后悔当初没为了熊掌留在王府。自己这自由惯了的人,受不得约束,也不懂得分享。那王府的深宅大院里面预备的恐怕不是熊掌,而是自己的断掌。到那时怕就不是现在这若隐若现的心痛,而是手足分离、创钜痛深了。
而另一边,陈宗允正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京城出发了。陈宗允觉得照着这个架势,他连叶鲜的猫毛都摸不到。
“你能不能别带这么多人出门?” 锣鼓喧天的,除非她聋了,否则根本就别想捉到这只猫。
“朕。。。我好歹也曾掌管天下,这要是放到我在位的时候,都算是对你爹我的侮辱。” 退休老头儿坐在马车里面百般挑剔,在他这不是豪华马车,而是。。。“这格子坐的我太憋屈啦!”
陈宗允受不了再听他这个爹作天作地了,只得闭上眼睛睡觉。白天只要一上马车,他就开始睡觉,正所谓上车睡觉,下车。。。下车写话本。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三王爷便找来了纸墨笔砚,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
陈宗允心里憋着一股气,老子写出来的话本肯定要比那馋猫床头柜里藏着的好看万千倍!抡起学问来,三王爷比那些三俗本子后面藏着的穷酸书生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再加上满心满意的都是对叶鲜的思念,这笔下的情感便如同那散落在断碑从中的苔藓,四处蔓延且孤苦落寞。
等马车行到了清江府的时候,陈宗允笔下的才子佳人已经天各一方,再无法相见了。
老皇上看着顶着一对熊猫眼的陈宗允,不屑的到:“你个傻子,写这玩意儿有用?老子当年追你妈的时候,光情诗都写了这么厚一本,也没见你妈动过心。”
陈宗允眯着眼睛盹,不是很乐意接这个话茬。
你不接没事,我可以自言自语,“还是我给你出个招儿,一准灵。你不能一直追她,你一直追她一直跑,当年你娘就是这种江湖姑娘,咱爷俩这脚力追不上她们。你不如就装脆弱。这种姑娘面子上强硬,可内里全是软肋,瞅准了她最大的弱点,一击即中。”
陈宗允眼睛都没有睁开,听不出语气的问道:“我娘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老皇上叹了口,“当年最大的弱点就是我。后来我负了她,你就变成她的弱点了。”
自古成大事者皆是将弱点和善心置于岧岧百尺楼下,难得卸下了一身的功名利禄,才有机会怅然回首。可纵使后悔又谈不上,这一生所负之人不计其数,若有来世便来世再还,若无来世那便湖海一归舟,恩怨全了。
这对冤家父子在清江府住了下来。夜里,陈宗允找人拿过来账本,一本一本的对下来,他发现自己给她准备的产业铺子,无一动过。她没有从账上取过一文钱。
自己付出的情她不要,自己备下的钱她也不要。
陈宗允看向窗外,这清江府本是他们俩朝夕相处的地方,如今再回来却是物是人非。自己给她写的文章安放在怀中,菊花笺上虽是句句珠玑,却仍无法令他抒怀。胸口仿佛堆了千斤巨石,压得人喘不上起来。原本以为过了难关便可以与她长相守,谁知如今惟愿人长醉,春夏复秋冬,复秋冬。
这几日三王爷触景伤情,只觉得情伤更重,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只有夜里才开窗户与天上明月相望。在京城的时候他还假装坚强,虽然内里的灵魂被抽走了,但日常之事还强迫自己做完。可到了这里,看到空房冷冰冰,院落孤零零,却再也抵不过那刻骨相思,整个人变得又瘦又憔悴。
三王爷被折腾的没了人样,他书里的人物也别想过舒坦了。没几个章回才子就害了相思病,一病不起。而远在天边的佳人此刻却身披大红凤袍,一扭一扭的上了八大大轿。
老皇上看着自己家的老三那个落魄情种模样,忍不住啧啧咂舌,对身边的徐烧道:“照这么个模式发展下去啊,你们家爷能走我前头去。”
徐烧连忙:“老爷子您这话的。。。”
“我这是实话,再给我剥个椪柑,怪好吃的。” 老皇上出趟门胃口越来越大,徐烧特意找来给王爷开胃口的椪柑,一上午已经被老头吃了多一半。王爷您要是再不起精神来啊,我看咱府上这点好吃的都能让老头一人儿给包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