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严格意义上来,徐天磊也算不得武将。他虽是在兵部入了册,却还未上过战场,更没有封将。但因为家世原因,这些还未发生的迟早会发生,所以不久的将来徐天磊大概会成为大荆国第一个最怕死的武将。
眼瞧着那群人越来越激愤,桃灼慌乱之下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摇着徐天磊的衣袖慌问着,“现在怎么办?”
“你听我。”徐天磊此刻倒是挺冷静,“你赶紧从县衙后门绕进去找赵大人,若两位皇子在他的地界受了伤,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去找顾煙,顾将军一定能压得住这些暴徒。”
两人不敢耽搁片刻,分别去寻求救助。
而粥棚这边参与暴动的难民越来越多,那十几名官兵已经快要压不住,被人群逼得步步后退。很快,就将这的粥棚团团围住。
“你们到底想怎样?”萧慕虽还穿着普通官兵的铠甲,但气势却犹如沙场之将,“嫌弃粥里有石子是么,我可以让人为你们煮新粥,或是给你们放粮,但你们不要在此闹事。”
“谁还敢喝你们的粥,现在放石子,恐怕接下来就要放毒了。”
萧慕与萧恒从在宫中长大,萧恒不染世故如一张纯净的白纸,而萧慕虽见惯了势力与险恶,却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这时,一直被萧恒揣着怀中的那只鹦鹉突然飞出来。
“我的团子。”萧恒平日里最喜欢这些个玩意儿,见鹦鹉飞走情急之下就扑过去想抓住。
而站在粥棚前的一名暴徒见萧恒扑过来,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下去。
萧恒顿时吓得愣在原处,下意识的脱口喊道,“三哥哥救我。”
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萧慕拔出一旁官兵腰间佩刀,在木棍即将落在萧恒头上之时,锋利的刀刃已直插入对方胸口。
随着刀刃被拔出,鲜红的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染红了萧慕的右手,也溅在了萧恒苍白的脸颊上,如绽开了点点的血色花瓣。
萧恒是真正生活在童话里的王子,从未触及过人间阴暗。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死去,鲜血流了满地。这样的场景令萧恒仿佛石化了一般,漆黑的眼眸里布满了恐惧与无助。
萧慕将手中的刀换到左手,染满鲜血的右手从萧恒的后脑绕过,紧紧捂住了他的双眼,不再让他看下去。
而后又将萧恒按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安慰着,“别怕,三哥在呢。”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猩红,萧恒控制不住眼泪,眼泪掺着血液,如同血水一般漫过他的脸颊。
突发的变故令现场陷入片刻的沉寂,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染满鲜血的俊美少年。明明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渲染着阴鹫的狠戾。
“杀人了,皇上派来的御史杀人了。”刀疤脸扯着嗓子大喊着,“他们不给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留活路,咱们跟他们拼了。”
这些难民蜂拥而上,十几个官兵虽是拼命护着两位皇子,但总归是寡不敌众。
眼见保护圈越缩越,萧慕紧紧攥着左手的刀,右手一直搂着萧恒没有半点儿松懈,警惕的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三支箭刃从远处飞来。箭无虚发,三名参与暴乱的难民应声倒下。
马蹄声轰然入耳,如千军万马踏破了这寒冬。
“是顾将军。”萧慕看着远处踏起的飞雪,低头贴着萧恒的耳边轻声着,“没事了桓儿,顾将军来救我们”
枣红色骏马驰骋着,顾煙从背后的箭袋中又抽出三支利箭。搭在紧绷的弓弦之上,手一松,泛着寒光的箭刃穿破苍空再次命中三名暴徒。
如同经历了一场短暂却又真实的噩梦,好在两位皇子只是受了惊吓却没有受伤。
一声令下,将所有参与暴动的难民都暂时关押到牢中。
左右不见桃灼,顾煙心中惦念,命徐天磊留下照顾两位皇子并清理现场,自己则是进了县衙去寻找桃灼。
徐天磊从衣袖中拽出一方蓝色手帕递与萧慕,示意他擦去手上的污血。萧慕接过,却先是擦去萧恒脸上的斑斑血迹。
如果皇宫是掩埋在黑暗中的肮脏,那桓儿就是萧慕心中的一方净土,容不得玷污。
“三哥哥。”萧恒一双大眼睛里恐慌未散,声音轻颤着如受到惊吓的鹿,“你以后不要杀人了好不好?桓儿害怕。”
“好。”萧慕点头答应,“三哥以后不会杀人了。”
这会儿又想起那只倒霉的鹦鹉,萧恒眨吧着大眼睛又忍不住泪意,“可惜团子没有了。”
“等回了盛京,三哥给你买。”萧慕将沾了血的蓝色手帕递回给徐天磊,而后拿出自己干净的帕子为萧恒擦着眼泪。
徐天磊看着他们兄弟情深,心底隐隐有些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而此时的顾煙几乎把县衙翻个底朝天,却未见到桃灼的身影。他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凤眸里有些茫然无措,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雪纷飞,衬着顾煙孤独的身影。他无所畏惧的躯壳下也藏着一颗脆弱的心,他害怕失去,那心无所依的痛苦一次就够了。
入了夜,雪已停,却依旧未找到桃灼。
赵成文跪在顾煙脚边胆颤心惊的为自己辩解着,“是下官无能,在下官的地界出现京中官差失踪一事。是下官渎职,还请大将军宽恕,下官定将人找回来。”
“今日县衙外暴乱,你做什么去了?”
赵成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下官的一房妾室也不知怎么就寻了短见,下官忙着回家办置丧事,不成想县衙这边就出了事,下官该死啊。”
顾煙心乱如麻,无力的挥了挥手,“下去吧,限你三日之内把人找到。”
“是,是。”赵成文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即刻召集了所有的衙役出去寻找。
这一整夜,凉州城里灯火通明,却仍然寻觅不见桃灼的身影。
凌时分,顾煙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县衙。他眼底一团乌黑,眼神也是黯然,丝毫看不到往日的丰神俊朗。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萧慕急忙迎上前,“顾将军,还没找到么?”
顾煙怔愣着摇了摇头,他心底一直想着或许桃灼已经回到县衙了,明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可顾煙还是怀揣着一点点希望。眼下萧慕的问话,却将顾煙心存的希望个粉碎。
掉转马头还欲去寻找,萧慕却上前将其拦住。
“顾将军,你已经寻了一夜,再这样下去身体也吃不消。还是先回去休息片刻吃些东西再去寻找吧。”
“不必了。”顾煙声音里几分沙哑,尽显累乏,“找不到桃灼我什么也吃不下,还劳烦三殿下在县衙等着,—旦有了消息请立刻通知我。”
萧慕点了点头,“顾将军放心,只要有桃灼的消息我一定会及时告诉你。”
目送着顾煙离开,萧慕暗暗的叹了口气。古人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想顾煙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所谓气盖山河却也难逃一个情字,如笼中困兽无半点精气神儿。
刚刚转身回了县衙,就瞧见赵成文身穿白色麻衣急匆匆的往外走。
“赵大人去哪?”萧慕好奇的一问。
“哦。”赵成文停下脚步,“昨日我家妾寻了短见,因是暴毙身亡尸体不易常在家中久留,我这就回去点出殡一事。待家中事物料理完,就回来帮忙寻找五皇子的亲信。”
“你家妾为何要寻短见?”
没料到萧慕突然这样问,赵成文愣了一下后才解释,“与我拌了几句嘴,我情急之下就了她一巴掌,谁知她就想不开了。”
萧慕没再多什么,侧开身子让赵成文离开。
许是从就习惯揣摩人心,萧慕总觉得赵成文似乎不太对劲,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焦急过多却少有悲痛。
只是也并未多想,像赵成文这种人一看就是私欲重,家里家外的不知有多少女人,可能是那妾不得宠吧。
沿着石子铺彻的路往房中走去,都已经快到了门口萧慕却顿住脚步。
桓儿昨日受了惊吓,萧慕心中总是惦念,想着还是回京之前都一直陪着他吧。
如此又转身朝着萧恒的房间走去,到了拐角处只见两名衙役靠在墙边聊着闲话,话声不偏不倚的落入萧慕耳中。
“你咱们赵大人那妾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上个月才花一千多两从青楼里买回来,这才没几天,一千多两了水漂了。”
—千多两买回,又才一个月,不应该不受宠啊?萧慕停下脚步,想再听听他们什么。
“谁不是呢,昨儿早上还来县衙里和赵大人卿卿我我的,突然人就没了。你也奇怪,昨天人死后直接就入了棺,是我帮忙把棺材抬回赵大人府上的。那女子看着娇,可抬起来一点也不轻巧。”
“正常,死人身子重,况且还有棺材压着。”
萧慕垂眸细听,猛然间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县衙外跑去。
来凉州城不算太大,但寻找一个人也犹如大海捞针。顾煙拿着桃灼的画像,几乎走遍了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可依旧一无所获。
站在十字路口,顾煙似失去方向的候鸟,竟不知要何去何从了。
忽然听闻急促的马蹄声,顾煙转过头只见萧慕扬着马鞭飞奔而来。
“顾将军,快跟我走,我知道桃灼在哪了。”
赵成文因贪污赈灾款,被判了死刑。但桃灼的身份不上台面,所以奖赏这事也就和他没关系了。
倒是桃灼不在意这些,如今满心惦念着顾煙给他的承诺。
将军府依旧端庄肃穆,桃灼觉得天好像更蓝了,梅花也开的更盛了,就连屹立在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显得可爱了。
顾煙牵着桃灼的手,眼梢染着淡淡的笑意,“我先带你去静安居,这事还是要和母亲的。”
提及老夫人,桃灼难免心有忐忑,被顾煙攥住的手心渗出丝丝细汗。桃灼本想问着若老夫人不同意怎么办?嗡动了一下双唇却什么也没出口。确切的,是桃灼不敢问,他知道老夫人一定不会同意。
静安居檀香袅袅,木鱼声缓缓入耳却无法令人静心。
顾煙与桃灼并肩跪在外室,仅隔着一扇屏风却不敢扰到老夫人礼佛。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功夫,老夫人在李麽麽的搀扶下从佛堂走出。略与顾煙相似的凤眼冷冷扫过跪在门口的二人,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松红林木桌旁。
“母亲……。”
顾煙才开了口就被老夫人断,“顾煙,做人可别太贪了。你兵围凤鸣轩,从凤鸣轩将这男妓一路风风光光带回将军府,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脸面算什么,反正顾家的脸早就被你丢尽了。你愿意宠着就宠着,可你带着他往我这儿一跪算怎么回事?想娶他过门?这事我不会同意的。”
明明还什么都没,却被老夫人看透了一切,直接将话堵死。
桃灼垂着头,紧咬着唇瓣强忍住眼中的泪意。他不知老夫人是因何不同意,如果嫌自己是男儿身自己无话可,若嫌自己曾为妓桃灼总觉万般委屈。凤鸣轩数月,但桃灼不脏。
萌生了娶桃灼的想法时就知道母亲不会同意,可顾煙既然对桃灼承诺出口就是下了决心。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顾煙不想历史重演,不想再一次失去。
“母亲,我是要娶桃灼,想将他纳入房中。这次来也不是求母亲成全的,是告知母亲一声,择日我就迎桃灼入我将军府的门。”
片刻的安静,仿佛是在震惊之余消化着顾煙的大逆不道。
“你可听到了?”老夫人回头问着李麽麽,尽是难以置信的痛苦,“如今,咱们的顾将军做什么事,只需告知一声就成了,我倒是成了个摆设。”
“老夫人别气,煙哥儿不是那个意思。”劝了老夫人,李麽麽又语重心长的对顾煙着,“煙哥儿,看在老奴从照顾你的份上也容老奴句话,名份都是虚的,心里喜欢才是最重要。如今老夫人不拦着你们在一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闹的人尽皆知呢,放在房里宠着就是了。”
“名份对我们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对桃灼来,很重要。”顾煙看了看忐忑不安的桃灼,给予安慰似的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我就是要让天下都知道他是我顾煙的人,他背后的男人是荆国的大将军,让他不再受冷眼不再受欺负。他又不似女子能孕育,我能给他的除了宠爱也就只剩下名份了。”
“哦。”桃灼应了声,就连忙跑出去。
急的沫儿在后面直跺脚,“公子,天冷,你倒是把斗篷披上啊。”
只是话音还没落呢,就已不见桃灼的身影。
钻进马车,桃灼搓着冻红的手,欢喜的问着,“你要带我去哪?”
正看着书的顾煙抬起头,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裹在了桃灼身上。
“下次出门多穿些,别染了风寒。”
桃灼笑嘻嘻的钻进顾煙怀里,撒娇似的来回昵蹭着,“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锦绣轩。”
“酒楼?”
顾煙抬手戳了戳桃灼的额头,“就知道吃,锦绣轩是盛京最大的绸缎庄子,我带你去做身嫁衣。”
虽然桃灼也想矜持一点,但还是忍不住躲在顾煙怀里高兴的花枝乱颤。
而就在街道旁的房檐上,一抹红色身影追随着车马也朝着锦绣轩而去。
按着规矩,桃灼是做妾的不能穿红色,但顾煙向来不在乎这些,特意为桃灼挑了一匹嫣红色的锦缎。
之后就是量尺寸选款式,等忙活完已经过了晌午。
“将军,我饿了。”桃灼扯过顾煙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摸摸,都瘪了。”
顾煙宠溺的刮蹭了一下桃灼的鼻尖,“馋猫。”
这时,忽听见身后传来轻颤的声音。
“凤兮。”
顾煙一下子僵住。
见顾煙眼神犀利的盯着自己,徐天磊问也不敢问了,硬着头皮随同顾煙出了房门。
衙门大牢,墙壁两侧的烛火泛着幽幽的亮光,空气中的血腥味掺杂着腐朽的霉味一道扑面而来。
徐天磊捏着鼻子紧跟在顾煙身后,“顾将军,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你父亲托我照顾你,可以后真到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的我也难以顾及,总归还是要你自己面对的。”哪跟哪啊?徐天磊一脸懵的,这回答和我的问话有关系么?
“把那日在县衙门口带头闹事的带过来。”顾煙一声令下,狱卒将那刀疤脸带到了刑房。
顾煙慵懒的靠坐在木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人。
经不住顾煙阴沉的目光,刀疤脸卩卒了一口痰,“要杀要剧给个痛快,老子二十年后还是条汉子。”
—声冷笑,顾煙转头对狱卒道,“把他嘴堵上防止他自尽,先用匕首剜下他身上的肉,然后用烙铁烫他的伤口。”
“顾煙。”一旁徐天磊惊恐的仿似看着一头凶残的怪兽,全身汗毛连同着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你就给我睁大眼睛看着,但凡敢闭一下眼,我就让你去行刑。”顾煙的倒轻松,却简直是要了徐天磊的命。
“顾煙。”徐天磊急了,一着急求生欲就为零了,“你还有没有人性?咱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吧,我可是一直敬重你的,你就这样对我?”
顾煙歪头掏了掏耳朵,把徐天磊的话当成了放屁,全然不理会。
随着刀疤脸发出闷声的哀嚎,锋利的匕首在他身上连皮带肉的削下一块。
徐天磊只觉得胸口作呕,想吐又吐不出。他可怜巴巴的蹲在顾煙身边哀求着,“顾将军,顾大哥,适才是我胡八道的,你大人不记人过饶了我这次,这场面我真的承受不住啊。”
“好好看着。”顾煙冷冷开口。
脱不开家世牵绊,徐天磊迟早是要上战场的。顾煙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他必须要学会面对。只有见惯了血肉横飞,才不会被敌人吓破胆。只有学会厮杀,才有存活的希望。
见顾煙软硬不吃,徐天磊又急了,“顾煙,你是不是存心报复啊?我不就是不心看到你和桃灼在院子里亲吻,你至于这样欺负我么?”
顾煙眯起凤眸,“你什么?”
糟了……
顾煙跳下马,三两步上前,怒气冲冲的抬脚又将赵成文踹倒在地,“把棺材给我挖出来。”
凤眸斥着殷红的血色,本就是寒若冰霜的一张脸此刻又尽显凶狠,令人望而生畏。
红色棺木又渐露出黄土,萧慕急忙跑过去,“桃灼,桃灼,你在不在里面?能听见我话么?”
很快,里面传出桃灼的声音,“三殿下,是你么?”
“是我。”萧慕喜极,转头对顾煙喊着,“顾将军,桃灼果然被关在了棺材里,还活着。”
顾煙一动不动,握着银鞭的手却是藏在袖中簌簌发抖。喜悦只是一瞬间的,而残余的慌怕却是一直在心头萦绕。
如果他也似子秩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顾煙不敢往下想。
红木棺材被抬到了地面,随着棺盖被推开的刹那,突然涌进来的光芒令桃灼抬手覆在眼前。他侧头想避开强光,结果一下子与那死去的女人几乎贴脸。
那女子还睁着眼,泛青的脸颊已经凹陷,就那么阴森森的盯着桃灼。
承受不住突来的恐惧,心脏陷入刹那间的偷停。有股子恶寒从尾椎骨直渗入头皮,惊吓之余大脑都进入了空白,唯有牙齿不断的颤。
“桃灼,桃灼……。”
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中,桃灼那双眼睛终于恢复了光亮,有了点点聚焦。
“将军?”桃灼有些恍惚的抬手抚摸过顾煙的脸颊,肌肤柔滑的触感是那般真实。鼻息间也不再是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而是他熟悉的淡淡兰草香。
如同卸下了满身疲惫,桃灼冲着顾煙微微一笑,就偏过头昏睡在他怀中。
午夜,桃灼被噩梦惊醒,他剧烈的喘息着,眼睛虽是盯着帐顶,但脑子里全是那张灰白泛青的死人脸。
“桃灼。”一直守在床边未眠的顾煙连忙将他抱进怀中,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别怕,已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桃灼好似一只温顺的奶猫,趴在顾煙怀里一动不动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喃语着,“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我也不想让你担心的,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你别赶我回盛京,我不想离开你。”
可怜的东西像是在求收留。
“桃灼。”顾煙声音顿了一下,沉声道,“等回了盛京,我娶你可好?”
这想法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是顾煙茫然的站在街头时,想着他若安然就许下他一世。如此,也算成全了彼此的感情。
桃灼瞪圆了杏眸,慌忙的从顾煙怀中挣脱出来,难以置信的问着,“你什么?你,你再一次。”
“我想娶你。”琥珀色的眼眸郑重的看着桃灼,“虽不能成为我的妻,可我也想给你个名份。”
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桃灼垂着卷翘的睫毛,眼底流露出惊喜与不安。忽然抬起手臂,狠狠的一口咬在了手背上。看着鲜红的齿印,桃灼视线有些模糊,他想哭,但不是因为疼痛。
“你,你可别反悔。”桃灼哽咽着。
“无悔。"
或许此生都无憾了,只为顾煙的一句“无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待桃花盛开,染十里红妆,剪一株相思,寄一世相厮。
次日,顾煙竟懒了床。
也是昨晚折腾的过于乏累,太阳都升的老高,两人还相拥而睡。
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将顾煙吵醒。他先是为桃灼掖了掖被角,而后才起身去开门。
“顾将军。”萧恒圆团团的脸满是焦急的,“不好了,徐公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他怎么了?”顾煙心底一惊,临出行时徐尚书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拜托顾煙照顾好他家那棵独苗。
“适才他在院子里与三哥哥练剑,三哥哥觉得他是武将世家功夫不会差,不心就把徐公子给伤了。那徐公子怕血,直接就晕过去了。”
“他怕血?”顾煙忍不住皱眉,十有八九是装的。
“好,殿下先回吧,我即刻就过去。”
回屋整理身上衣物时,被吵醒的桃灼惺松睁眼,“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再睡一会吧。”俯身在桃灼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顾煙趣道,“我怕你腿软站不住。”
桃灼脸颊一红,“讨厌。”
而后就缩进被子里不再理会他。
等顾煙到了徐天磊的住处时人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如大病初愈般,虚弱的还得靠三皇子为他端茶递水的。
“没事吧?”顾煙双手撑着床边,弯身看着清秀娇气又挺会演戏的徐天磊。
“顾将军。”徐天磊有气无力的,“我是不中用了,可怜我空有为国效力之心,却无为国征战之力。还请顾将军与我父亲美言几句,别让我上战场了。”
顾煙弯起一侧嘴角,笑的令徐天磊莫名感觉出毛骨悚然。
“起来,跟我走。”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