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来张自拍？”

    林慕还未答话，就被他牵到冰洞门口, 林深摆弄了下角度，举起自拍杆：“笑一个。”

    她不自觉咧了嘴角。

    “咔嚓。”

    林深拿过手机翻看方才的自拍, 好笑地哼了一声, 拿给她看：“笑得真丑。”

    林慕垂眼一看, 屏幕中她的眼神呆滞, 嘴角勾起的弧度生硬，一点不自然，确实不好看。

    林深一手环住她，胳膊搭在她肩上, 再调整了角度，看着屏幕：“这次慢慢来, 笑。”

    他的头抵着她，气息喷出，刚好落到她鼻尖, 她扭了扭头，轻声道：“林深……你离我太近了。”

    他置若罔闻, 胳膊一使力，将她完全拢入怀里，没拿自拍杆的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指尖微凉：“笑得自然一点。”

    “林深……”

    “我有很多时间等你，快笑。”

    林慕抬起头，认真看他：“你不是, 对我没有要求吗？”

    举起自拍杆的手缓缓垂下，长睫微微潋动，脸颊微凹，他撇开脸咽下苦涩，低声喃喃：“只是一张自拍，对你来都是负担么？”

    心像被人拉扯，林慕看他神色落寞，握住林深拿自拍杆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林深，”她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对他笑了下，“我们来自拍吧。”

    他依然垂眼看向别处，一动不动。

    她从他手中取走自拍杆，拉长细杆，找好角度见他仍然一脸郁色，手肘杵了下他：“笑啊。”

    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她故作严肃道：“我有很多时间等你，快笑。”

    他的脸顿时松弛下来，斜睨她，轻哼一声。

    “别傲娇啦，咱们快拍。”她举起自拍杆晃一晃。

    “手真短，人都没框进去。”林深从她手中拿过自拍杆，把她重新拢入怀中，低下头叮嘱，“这回，你要笑好看一点。”

    她点头：“嗯。”

    两人拍了好多张，林深收好自拍杆，手指一边滑过屏幕一边：“还算不错。”

    “我看看。”林慕拉低他的手，凑过去看，也不由赞叹，“冰洞当背景真漂亮啊，幸好我们都白，才不至于显黑。”

    “嗯，我们都白。”

    ……

    冰岛冬季白昼很短暂，只有六七个时，他们回到雷克雅未克时，天色又渐渐黑了。

    两人用过简单的晚餐后，她准备回房间被他拉住，她抬眼：“嗯？”

    林深轻轻把她转了个方向，收回手，下巴一偏：“时间还早，出去散个步。”

    “虽时间还早，可天都黑了……”她抻直脖子望了眼大堂外的天色，“而且风又大。”

    “怕什么。”他立起她后背的帽子套上她的头，巴掌脸顿时被遮得严严实实，暖白的厚实绒毛里脸显得精致巧，还有点可爱，他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带上笑意，“特地买了这种为了防风。”

    她侧头看了眼身侧的玻璃，镜中的她俨然也是头棕熊了，胖胖肉肉的那种。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轻笑一声：“是不是很好看？”

    她声嘀咕：“哪里好看了，像笨重的棕熊。”

    他又拍了拍她的头，戏谑道：“棕熊没你矮。”

    她左移两步，躲开他的手，往大堂门口走，一边走一边：“你不是要散步吗，走吧。”

    冰岛并不大，居民也不多，但一年四季游客总是络绎不绝，尽管如此，街道依然有些冷清，骨子里的冷清萧索。夜色中的雷克雅未克有几分冷美人味道，白天孤冷的街道在暖黄夜灯映照下颇为冷艳。

    两人行走在冷艳冰城中，背影仿佛融入夜色。

    路过市中心一家电影院时，林深停下了脚步，她也随之停下，问：“你想看电影？”

    他没话，往电影院门口走近，目光略过今日放映的清单，回头向她招了招手，林慕会意地跟上，又问：“你想看哪个？”

    他的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这个。”

    她凑近看了看：“听风的歌？”

    林深手随意地搭上她的肩，带着她往里走：“走吧。”

    这是一部音乐纪录片，画面诗意，音乐纯粹又唯美，林慕看得入神，他却没有。

    一进影厅，林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漆黑影厅里屏幕的光影深深浅浅在她脸上跃动荡漾，晶亮双眸似夜空闪耀的星光，牢牢攫住他的视线，半分不离。

    他看得入迷又陶醉，心知自己已着了魔。

    起来，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还未曾一起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过往都是在林慕或林深家中。

    这是第一次。

    林深看了她好久，才转过脸看向屏幕，和她一起沉浸于剧情。

    影厅音响效果很好，音乐动人真实，却盖不住身旁林慕和缓的呼吸声，他一边看电影一边听她平缓呼吸，心情轻松愉悦，方知为什么看电影是恋人约会常备项目。

    ……

    两人在冰岛过着隔离的仙人生活的同时，国内网上八卦也被姜助理处理得差不多了，有了林深的授意和公关子公司配合，舆论渐渐平息，再劲爆的八卦也始终会被更劲爆的新八卦掩盖。

    谢乔生这几天一直在网上跟踪最新进度，一点点看着长微博删除，各类门户娱乐头条删去所有相关痕迹，似从未有过一般，他当然希望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但一想到这背后离不开林深的运作，心就沉重得透不过气。

    林慕的电话通那一次后就再也不接听了，甚至这两天已经显示“您所拨的电话无法接通”。

    尿检报告一出，谢乔生的吸毒传闻不攻自破，乔米们欢欣鼓舞，在他微博下狂欢庆祝，少数有人问起林慕到底是不是他女友，也迅速被其它新评论压下去。

    他的心情一点都没好起来，一想到不知林慕现在身在何处，就烦躁得什么都不想干。微博算是基本被秦昭收回，澄清微博之后，理微博的助理甚至趁着这波热度发了几条广告。

    “你人家是你女朋友她认吗？”

    秦昭的这句话几天来一直在他脑里盘绕，挥之不去。

    大概，是不会认了吧。他痛苦地想。

    ……

    雷克雅未克。

    走出电影院，狂风大作，林深把她护在怀里，两人艰难地逆风而行。

    “冷不冷，我们车回去？”

    缩进宽大帽子的脑袋微微摇了摇：“不用了，我喜欢吹风。”

    他低下头，伸手进入她的帽子里摸了摸被风吹得冰凉紧绷的脸，哈一口气贴上去：“脸都要冻裂了，我车就车。”

    冰岛的出租车不像国内招之即停，需要预约，林深给出租车公司电话明了时间和地点，两人就站在路边等。

    林深又哈了一口气，双手捂住她的脸，反复几次，直到她的脸不再紧绷、柔软下来才收回手，又把她拉入怀里，扣着她的头按在胸口：“这样风应该吹不进去。”

    林慕微微挣扎几次，都被大掌按回胸口抱着。出租车来得还算快，十分钟后两人坐进车里，刚一进车，林深接了个电话。

    “都处理好了？”

    “确定吗？”

    “好，我知道了。”

    林慕突然被他拍了拍肩，转过头：“嗯？”

    林深收回手机，淡淡道：“国内八卦都已经处理干净——”

    “谢谢。”

    “——姜助理查出，给营销号拿钱发头条的人，是赵明钧。”

    “赵明钧？”她皱起眉，奇怪和这人从没接触过，怎么会惹上他。

    林深薄唇紧抿，继续：“赵明钧，是沈明青的哥哥。”

    “沈明青？”眉头皱得更紧，她在脑里飞快闪了下和沈明青的交往，灵光一闪，凉凉道，“是因为你吧？”

    他神情冷峻，半晌，沉声道：“我会派人处理。”

    “不。”她伸出食指摇一摇，“你的处理不过是让她的画廊经营不下去。”

    窗外光影快速掠过她的侧脸，让林慕被寒风吹得发白的脸染上些许颜色，脸色渐缓，黑眸却越发冰凉，胳膊搭上车窗边，她支着脑袋眸光微沉，幽幽道：“这事，我自己来。”

    林深看向另一侧窗外，唇边含笑：“好。”

    ……

    第二天又是天还未亮，林深又敲开了她的房门，手上依然提了东西。

    林慕等他进屋后关上门，无奈地问：“今天又要去哪儿？”

    “看日出。”

    她满是无奈地被他推入浴室换好了衣服，以为是在郊区看日出，没成想坐上一辆车后被带到好远的地方，连续开了好久，她不禁转头问：“这是去哪儿？”

    林深指了指窗外：“快到了，看那里。”

    林慕偏过头，发现一处瀑布的踪迹，从一面高高峭壁垂直而下，尽管现在隔得仍有些距离，也能感受到水流湍急，水雾依稀可见。

    峭壁下是一方平原，更衬得瀑布有如天神蔚为壮观，很唯美。

    两人下了车，走近瀑布，此时天色渐渐亮了，林慕架好三脚架，开始调整参数，等光线合适时连拍了好几十张。

    张张都很美，她一边翻看一边满意地笑着：“真是太美了！林深，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林深一把夺过相机高高举起：“再谢谢，信不信我全删了。”

    心一揪，她踮起脚抻直了胳膊蹦了几次都够不着，焦急道：“我不了，保证再也不了，你快还给我啊！”

    “最好记住这句话。”林深随手一抛相机，吓得林慕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接住。他从包里取出两件雨衣，拿一件递给她，“穿上这个，我们去后面看看。”

    她依言穿上，两人穿过一条道来到瀑布后面，离得很近，这里看瀑布更绮丽，只是瀑布飞溅的水滴太密集，像下起了雨，她才明白为什么林深让她穿雨衣。

    她稍微把雨衣帽子往后扯了一点，沉浸在漫天水雾、哗哗瀑布水声中。水雾笼罩了两人全身，两人露出的脸都沾上不少水，湿润一片，晶莹剔透的水珠镶嵌于细密卷翘睫毛间，两人都是。

    林深看了几眼瀑布便一直低下头看她，柔美面容在水雾中朦胧如幻，沾满水汽的眼睫微微颤动，潋动他的心，唇瓣湿润娇嫩，看得人心痒。

    他定了定心神，又看向瀑布。

    林慕曾给他推荐一部电影，《春光乍泄》，推荐时不怀好意地笑着也许他看了会和Johnny进入新里程。

    那部电影他不太记得剧情了，但其中一句台词不知为何总亘在他心头，明明那时对林慕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或者他还未看清自己的心。

    “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兜兜转转，终归当他站在瀑布前，身旁有她。林深望着飞瀑，微微笑了。

    两人在瀑布下站了很久，林深见她额发有些湿了，拉过她捧起脸，拇指拂去眼睫毛沾上的水珠，擦了擦她的额发：“我们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林慕了几个喷嚏，他皱起眉头：“是不是着凉了？”

    “可能吧，应该没什么。”她刚完，又了个喷嚏。

    回到酒店，他要带她去看医生，却被她拒绝：“林深，真的没什么，回去我早点睡觉，穿厚点儿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还想，又被她的话堵住：“而且，今天起来好早啊，我这会儿好累，真的很想休息。”

    林深知道她脾气倔，沉着脸不再劝。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去敲开门，却发现开门的林慕脸色不正常的红润，嘴唇又干又白。

    他关上门，大掌直接摸上她的额头，手背一片不正常的高温：“你发烧了。”

    林慕昨天半夜就发起了烧，浑身乏力，烧了热水喝了也不见好转，这会儿神志都有点儿模糊了，恍恍惚惚给他开了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突然脚一空，被他抱在怀里。

    她一惊，瞬间记起那夜也是这样被他抱起，果然，下一秒被抱着往床边走去，她无力地揪着他的衣领想话，却发现嗓子干哑。

    等她被放到床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林慕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无助地不停摇头：“林深……不要……”

    林深放下她正拿起手机想给医院电话，闻言手一顿，默了几秒，：“我找医生。”

    他坐在床侧，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呢喃：“林慕……别怕我。”

    他过出诊的电话，等医生的空当，去浴室湿了毛巾拧干，走回搭在她额头上，拉高被子仔细掖好。

    做完这一切，林深坐在一边沙发看着她出神。林慕无意识的呓语让他心头一震，那夜温存对她来……是阴影？

    他仰头靠进沙发，抬手缓缓插入发间，痛苦地阖上眼。

    “爸爸……妈妈……”

    林慕似乎烧糊涂了，开始起胡话。

    “我好想你们……”

    “我生病了，需要你们照顾……”

    林深睁开眼，走去床边坐下，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是高热，拿起已经变热的毛巾准备去沾点儿冷水，刚一转身，身后传来轻声呓语。

    “林深……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