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事近
(二)
临近傍晚,程询回到府中,先到书房换了身衣服,随后与苏润一起去往内宅。
路上,苏润瞧着他,又是不解又是好笑。
午间,这孩子眼神暴躁,气势慑人,饶是他与姜先生,瞧着都有点儿怵。下午也不知去了何处,回来后居然神清气爽的,好像上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消气了?”苏润问道。
“嗯。”程询颔首一笑,“不值当的事儿,都不该生气。”
苏润又问:“到底因何而起?”他并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该帮衬程询。
“晚间再跟您细吧。这两天,少不得用到您带来的护卫。”
“成。”
走过垂花门,程询脚步一顿,问道:“没让我娘知道吧?”
“没。管家了,当时就吩咐下去了,让外院下人守口如瓶。”苏润道,“你娘正忙着筹备娶长媳呢,高高兴兴的,谁忍心给她泼冷水。”
程询莞尔。自从管家对他死心塌地之后,不该让母亲知道的消息,一概不会让内宅知晓。
程夫人坐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正在翻账册,大炕上堆着很多摆件儿,见苏润与程询进门,笑着指一指就近的座椅,“乱糟糟的,核对完才能收拾,你们将就些。”
苏润径自落座。
程询照常行礼请安,随后走到母亲跟前,“您这是忙什么呢?要更换房里的摆件儿?”
“哪儿啊。”程夫人笑着解释道,“过几日,就要翻修静香园,等收拾停当了,总要好生布置一番——这事儿你记住,最好事先拿出个章程。这些摆件儿呢,都是我库房里的,眼下取出来,划到你的库房里,到时不定有能用上的。”
静香园位于正房西侧,来日要作为长子长媳的新房。
先前母子两个商议过,依程夫人的意思,是把正房让出来,就此享清福,程询没同意:母亲还不到四十岁,早早闲下来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来日还是婆媳两个一起理内宅最好。程夫人见他态度坚决,也就答应下来,横竖住在何处并不能代表什么。
苏润接话道:“别只顾着阿询,还有阿译呢。”
“知道。我家底厚实着呢。”程夫人横了二哥一眼,“你怎么总是绕着弯儿地我偏心?我跟阿译过了,等他成亲之前,也少不了他的。”
苏润与程询都笑起来。
程夫人核对完账目,下人手脚麻利地把一堆东西收拾起来,送到程询的库房。之后,程译、程谨过来请安。
闲话一阵子,程清远的厮前来传话,“老爷有客,不回来用饭了。”
程夫人不以为意,唤红翡传饭。
有苏润在,饭桌上总是少不了陈年佳酿,只要一同用饭,程询就少不得陪二舅喝点儿。
程译、程谨只是做样子,一杯酒陪两个人大半晌。倒不是不能喝,是还有功课要做,得保持头脑清醒。
饭后闲话一阵子,舅甥四个回到外院,各自回房。
程询在书房喝了一杯浓茶,斟上第二杯之后,吩咐程禄:“把老爷请来,我有一本账要请他过目。”
程禄应声而去。
账总归是要清算出个结果,哪怕只是暂时的告一段落。程询是这样的心思,程清远亦是。
过了一阵子,程清远过来了。程安奉上茶点。
程询抬手示意程禄、程安退下。
程清远落座,望着长子的眼神,透着厌憎。长子出了那些诛心的话之后,他也不需再掩饰对长子的真实情绪。
程询喝了一口茶,换了个闲散的坐姿,“那本账,稍后拿给你看。上午,有些话没完,也没透,你我皆是。今晚清楚?”
程清远冷笑一声,“养了你这样一个孽障,是我此生败笔。眼下,你不妨跟我交个底,到底的什么算盘。”
“急什么。”程询牵了牵唇,“横竖你也不能把我逐出家门——你就算一头碰死在祠堂,宗族里的人也不会同意。”
连中三元,对于整个家族来,是怎样的荣耀?谁不在当时与有荣焉,谁会傻到把荣耀推出门外。父亲之所以只是闹腾而没切实的行动,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
停一停,他玩味地笑了,“是,你会总能找到机会,但是,你就算找到,恐怕也会放弃。你比一般人更贪心,更舍不得因我得来的益处。”
程清远再次冷笑,“得失之间,我自有衡量。但愿你能一直让我得益更多,否则,要你何用?”
“这话的。”程询语带笑意,“如今要不是因为娘和二弟,我真不稀罕这出身。”停一停,继续道,“今日我大动肝火,为何?因为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能做出那种事——居然利用我看一眼都嫌脏的人,促成更肮脏的裙带关系。廖彦瑞那档子事,让我震惊、发指,而眼前这档子事,让我恶心。”
男人,官场上的男人,最让他不齿的一类,便是利用裙带关系获得利益的货色。众生平等,在相同的事情上,都无辜。可有些人就是不在乎别人的一生要怎么度过,就是不肯给予女子哪怕一点点的尊重。
这是不对的。
女子,除了在歧路上执迷不悟的,都有资格得到相对来讲更平顺的路,不该被人当做棋子。
这世道之下,只有从骨子里惧怕女子的男人,才会不遗余力地看低看轻女子。那何尝不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自卑。
程清远发现,对于程询而言,激怒他是件特别轻易的事。他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发作。发作也没用,何苦白费力气。
“你已经是这样了,我不能不做更坏的算、更糟的设想、更缜密的准备。”程询站起身,从书架上隐藏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大大的、厚重的牛皮纸袋,走到程清远跟前,“这些,是你为官这些年以来触犯刑法的记录的一部分。你忙着算计我,不过是想逼着我亮出底牌。好,今日,我就亮出这一张。”他把纸袋递到程清远手里,“你且好生看看吧。”
程清远的眼神转为狐疑,接过纸袋,取出里面厚厚一沓纸张,凝神阅读。越看越心惊:工工整整誊录的桩桩件件的事,最早可追溯到十年前,最要命的是,一字一句,都是照实叙述,没有故弄玄虚夸大其词之处。
程询俯视着他,眼神凉薄。
父亲不会知道,这些记录是怎么得来的。前世,有那么几年,他都怀疑自己与父亲的位置颠倒了——做父亲的惹祸,做儿子的收拾烂摊子:父亲埋下的隐患太多,不断有人找到他,有理有据地细与程府的来往、纠葛,要他出手相助,予以益处。他要针对每件事、每个人寻到别的把柄,再安排人手绕着弯子发落掉。多达几十起。
做父亲的作孽,做儿子的善后。
跟谁理去?
气闷了很久很久,而在今生,要感谢那一段岁月。
今日他让父亲看的,不过十中之三,但也足够父亲为此忙碌三二年了——如果不会破罐破摔的话。
程清远看到中途的时候,额头上沁出冷汗。
程询不动声色。
程清远全部看完之后,匪夷所思,又因这匪夷所思生出恐惧,“这些……你从何处得来?”
“这就怕了?”程询讽刺地笑一笑,“不都跟你了,你也应该清楚,这只是一部分。”
“我问你,这些从何处得来?”程清远猛然跳起来,“谁?!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盯着我?!”
程询抬头望一望上方,一字一顿,“苍天有眼。”
“你想做什么?!”程清远此刻的状态,是恼羞成怒也行,是不管不顾也行,“你想用这些告你的生身父亲不成?!”
“那要看你。”程询逼视着他,“让我过的顺心,我便给你销毁罪证、除掉一丘之貉的时间。不信,你就试试。”
谁犯错,谁善后、受罚。憋着火气给这所谓的父亲收拾烂摊子的日子,他过够了。除了柳元逸一事,再不会了。
“……”已经责骂过的言辞,程清远不会在朝夕之间重复。可除了责骂,他能什么?这样的情形之下,任何解释都是无力并可笑的。
“此刻起,让我过的遂心、如意,别让人在官场给我使绊子,别让我出任何意外。再给我添堵,试图让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你这些罪证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到官场乃至民间。这点儿能力,我总是有的。”程询气定神闲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豁出去了,我也愿意看看,能被你连累到什么地步。”
朝廷重臣,只要没有篡权谋逆,皇帝给的惩处,大多是令其致仕,全自己的颜面,毕竟是自己选拔入阁的人,毕竟没功劳也有苦劳——于今上而言,则一定会成全先帝的颜面。严查的话,牵连甚广,会引起朝野震动、官场人人自危,弊大于利。
只是,致仕?那是程清远绝不能够接受的。
程询再清楚不过。若不了解,不会如此行事。“在你销毁这些罪证、除掉相关的这些人渣之前,我有个条件:厉骞那厮,你欣赏,想把他培养成你的爪牙,可我厌恶。近日,瞧着形势,顺势把他发掉。不然的话,程家的状元,就会在明面上与榜眼势如水火,到时你是冷眼旁观,还是帮他?”
程清远的面容涨成了猪肝色,身形晃了晃。
程询转回到书案后落座,拿起一册书,“要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语毕,敛目阅读。
过了好一阵子,程清远方能举步,慢慢地走出书房。
程询端茶喝了一口。门外传来厮的低呼:“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少顷,程禄疾步进门,“大少爷,老爷晕过去了。”
“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程询道,“等老爷醒了,自会决定要不要告病请太医。”
“是。”
很快,书房内外又安静下来。
狠么?狠。
但只是一报还一报。而且,这大抵是刚刚开始。
.
当日深夜,葛金葛木带领五名护卫到访白云庵,与主持叙话一阵子,随后,将凌婉儿悄然带离庵堂。
凌婉儿在睡梦中陷入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别处,惊惶不已,要出门,门窗被反锁,大声呼喊,无人应答。
至晚间,门终于开来,有两人相形入内:朱鸿、顾景年。
凌婉儿的心沉到了谷底。早就想过,这两个人会因为她的主意不成生出怨恨,百般踩踏。这许久,两人不曾有过举措,她又听闻他们已经到锦衣卫做了芝麻官的跟班儿,便以为是无暇他顾,淡忘了先前那档子事。
却不料……
朱鸿、顾景年之所以前来,是因有锦衣卫把凌婉儿近日行径如实告知了他们。他们听了,肺都要气炸了:这事情来去,是他们受她的唆使意图不轨没能成事,她若再不安分,还想在角落之中搅动是非,最终没脸的可不是她,只能是他们。要知道,他们两家可是跟廖家、徐家立下了字据,凌家给人交代的,便是凌婉儿遁入空门。
凭谁能想到,到了这地步,到了成为尼姑的地步,她还是不安分。
能怎样?
两个人鉴于前车之鉴,又在锦衣卫提醒之下,终于是明智了一回:去找舒明达讨主意。
舒明达听完,斟酌片刻,没事,你们若是愿意,我就给你们安排一番,你们照着我的去做就成。不愿意也没事,自己看着办。
他们忙不迭自然是遵照舒大人的安排,此外,求他别把这些事告知他们的长辈——家法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各自的父亲这回又是真动了气,让他们在床上结结实实躺了一个月才勉强痊愈。
舒明达失笑,不会,我可没那么闲。
由此,有了他们此刻来到此地的事。
二人一左一右,在八仙桌两侧落座。
朱鸿审视凌婉儿片刻,讥诮的一笑,“我们都想翻篇儿了,偏生你没完。吧,眼前想害廖大姐嫁给一个人渣,往后呢?想害谁?”
“……”凌婉儿沉默以对。
顾景年嗤地一声笑,“你跟她这些做什么?她还能听得进人话么?得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横竖我们有五日的假,足够收拾她了。”
朱鸿抿一抿唇,笑了,“也是。”
“你们……要做什么?”面对着两个浪荡子,凌婉儿不得不生出诸多可怕的想象。
朱鸿唇角讽刺地上扬,“我们能做什么?要找乐子,也不会找你这种货色。你也什么都不需做,接下来的这几日,就跟我们耗着吧。你饱读诗书,总该知道,有一种酷刑,就是让人什么都不做。”
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入睡……原则上是不动人一根汗毛,时间久了,却能将人活活逼得崩溃。
凌婉儿当然看到过这种酷刑的记载,听了脸色就变了。
“你这种人,肯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也不敢轻信不用刑就得到的供词。”顾景年的笑意残酷,“想不想的,你都受着吧。”
.
不论廖大太太是怎样的五味杂陈,仍是答应了碧君与蒋国焘的这门亲事。
廖书颜曾派人来传话,问廖大太太想不想见见她,话。
廖大太太命人回的话很有意思:等碧君嫁入蒋家之前,再叙旧也不迟。
进入四月,程询到翰林院行走,就此正式成为六品朝廷命官。
四月初十,是百官休沐的日子。程询来到廖家,比起以往,与廖大太太多叙谈了一阵。起廖碧君、蒋国焘的婚事,委婉的表示自己和母亲都觉得甚好,又迂回婉转地奉承两家长辈都是明智明理的做派。
比起局势所迫之下的同意,得到这样的肯定与赞许,廖大太太颇觉受用,逸出近日少见的由衷的笑,谦辞几句,主动道:“是不是有事交代怡君?她在后花园作画呢,你看,是你移步过去,还是唤她回书房?”
“是有点儿事情跟她商量。”程询温然道,“我去后园寻她吧。”
“那就辛苦你了。”廖大太太笑逐颜开,转头唤罗妈妈送他过去。
程询就发现,这位未来的岳母其实也挺好应付的,或者,廖家这些人都很好应付——只要事情按照正常的情形发展,他们对何事也就是正常的反应。前世的事,如今仔细斟酌,不难释然——凭谁知道了次辅做过那样的孽,能够不惧怕不胆寒?他们又凭什么相信他不会是第二个程清远?廖彦瑞一家那样的疯狂,若在这一家人面前爆发,谁能受得了?
此生他步步防患于未然,做了应对他们知晓的准备。幸好,可怕的情形没发生。这样的情形,才是最好。
怡君置身于水榭之中,望着湖边垂柳作画。无意间一瞥,看到他踏着悠闲的步调而来,不由绽出惊喜的笑容。
在这同时,程询对她颔首一笑。
待他到了跟前,夏荷、款冬退下之后,怡君笑盈盈量着他,“怎么你都没变样子?”
他不解,“该变个样子么?”
“不是做官了嘛。”怡君笑意更浓,“以为你多多少少有点儿变化呢,为这个还挺担心的。”担心他跟自己官腔,变得一板一眼的。
程询失笑,“可真会胡思乱想。”
怡君侧了侧头,又认真量他片刻,“真好。”
真好。他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惬意。这是她最盼望看到的他。
“傻丫头。”他的笑透着宠溺,敛目看一看她作到中途的画,道,“我给你画完吧?”
“好啊。”她笑容明丽,由衷的高兴,素白的手伸出去,把画笔送到他手中。
他莞尔,一面作画,一面把上次过的事情的后续讲给她听,末了道,“这些事不能心急,得过几个月再翻出来——单厉骞,就得等官场只把他当翰林院编修,而不是金科榜眼。”
“明白。这本就是让你最窝火的事儿,我怎么会心急。”怡君柔声道,“你高高兴兴的最好。”
程询匆匆看她一眼,笑,“我生气与否,也就是一半日的事。家父那些事……乱七八糟的。”他手里去蘸颜料的画笔停下,侧头凝视着她,“我想以后再跟你细,行么?”
怡君长睫忽闪一下,随即横了他一眼,“不是要帮我作画么?半道停下来算是怎么回事?谁在乎那些了?”
程询专注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
那目光,当真是脉脉含情。“嗳,你再看多久,我也就长这样儿了。”怡君跟他开玩笑,“变不了的。”
程询轻轻一笑,取出带来的一张图纸,“新房我想这样布置,你看看,要是有不同的想法,就照你的意思办。”
“哦。”怡君把纸张铺开来,仔细地看着。
纸张上的一切,就是他们日后在一起生活的环境。她并没想到,他会征询她的意见——这表露的,是他对她全然的尊重。
正因此,她更要郑重对待。
两人各忙各的,一个作画,一个看图,只言片语也无,但是氛围很惬意、温馨。
程询帮她完成整幅画的时候,她也确定了心里一些想法,把图纸放到他面前,温言软语地明。
程询并不是完全奉行,她的每一条,都会认真考虑,对的就同意,不妥的就出原由。
之于这些,他要感谢薇珑。之于造园,薇珑的造诣没话,之于如何在室内布局、布置,那孩子也有很多独特的见解。他是因为那个孩子,才开始对造园有了深浓的兴趣,寻访过诸多个中高手,搜罗了诸多相关著作。虽然彼时是想给薇珑一些帮助,自己也从中受益无穷。
而也因为他这些见解,怡君疑惑地看着他,“你这个人,好奇怪。所学的不该是科举或附庸风雅相关的学问么?怎么连这些都懂得?”
程询就只是笑,“没法子。就是知道。”
怡君也笑起来,“人太聪明,有时候真是招人恨。”
“你也不是一无所知。该改的,我都让工匠照着办,放心。等你到家里了,再照着你的心思布置。”
怡君不便接话,只是笑了笑。
“快点儿让我娶你。”他,“我都快急死了。”
怡君撑不住,笑起来,“那是长辈决定的事,你跟我了都不算。”
程询捏了捏她的面颊,“最迟九月中旬。”
“……”她皱了皱鼻子。九月中旬?这厮敢,日子大致上就算定了。她好像是更改不了。
他轻轻地笑起来。
“那……姐姐呢?”她问。
“八月。”他。
怡君定定地看住他,“合着你是翻过黄历了,对吧?”
“那还用?”终身大事啊,就算他与她不在意繁文缛节,也要顾及亲朋,没事翻翻黄历是必不可少的。
“……”怡君真是没话好了。
.
春去,夏至。
大多时候,碧君、怡君被廖大太太拘在家中,要么做针线,要么就学着如何应对管事、料理家事。
整个夏季,碧君又见过蒋国焘几次,怡君也见过程询两次——都是他们体谅她们的处境,到家中来相见,一时半刻的话。
仅此而已,姐妹两个也已知足。
除此之外,她们也不是足不出户:徐岩前来找过她们两次,廖大太太觉得不回访有失礼数,便放她们去徐家做客。一来一往的,便有了经常来往的情形。
怡君与徐岩的交情更深,又因为彼此都已是定亲的人,对姻缘上的事也就不加隐瞒,由此,也就相互知道了,来日嫁入的门第,亦是自己情愿的。
这于她们而言,当真是莫大的喜事。
而在夏日里,碧君与怡君的婚期落定,前者是八月二十二,后者是九月十六。
夏热渐渐消散,秋意渐渐浓厚的时候,怡君分外清醒的意识到,姐姐和自己出嫁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