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沉玉说下流话恐吓了女帝一番, 待真的把她禁锢在怀里后, 才低头亲了亲她紧闭的眼皮, 轻笑道:“知道你疼,这回便放过你。”
华仪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低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小脸红得紧。
这人平日强横,动辄搅得天下大乱,也唯有在这般温存时, 才温柔得让她心动……
她轻偎在他胸前,安静温顺,像只小幼猫。
他眯眼,低眼看她神色慵懒安然, 全然一副依赖他的模样, 心底微动。
从前她是高傲的女帝,饶是对他也不曾全然放下架子,端的是冷酷威严,不可侵犯亵渎,更遑论收敛一身锋芒。
经过他这么多年的慢慢努力,即便是不可一世的她, 也慢慢亮不出爪子了……
华仪见他低头不语, 抬头看了看他的神色,又抬手揽过他的脖颈, 在他鬓边轻轻磨了磨,小声道:“我喜欢这样。”
“嗯?”
“喜欢就这么抱着你。”她语气极轻地重复一遍, 笑道:“阿玉,以后,我们再也不针锋相对了,好不好?”
他眸色微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低头去衔她下唇,她双手轻抵他肩,往后直躲,不依不饶道:“你先答应我……”
他挑眉一笑,偏就把她揽紧,按着她后脑勺不让她退,咬她一口方道:“这是你讨好的目的?”
她身子一僵。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利益二字。
或许已经成了下意识防备的习惯,任何无关□□的话,总会被对方视作别有所图。
她忽地就起了薄怒,伸手用力推开他,作势要下床,一边恼道:“你就觉得我对你是假的……”
话未说完,手腕一紧,整个人被狠狠拽了回来,跌回床上。
他翻身撑于她身上,居高临下道:“这便恼了?”
她挣脱不出,抬手锤他一下,气道:“我若真忌惮你畏惧你,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又为何不把你软禁在此处便算了?何必屡屡前来,白让你占便宜?”
他挑动薄唇,淡淡道:“我手下将领仍在外虎视眈眈,你如今所临困境难解,焉知不想让我出面让步?”
她喉间一哽,锤他更加用力,蓦地偏过头去,长发半散在侧脸上,不去看他。
沉玉眉头紧蹙,静了须臾,抬手捏紧她下颌,强硬地扳过她的头。
眼底光亮便轻轻一闪。
她泪盈于睫,眼眶泛红,紧抿着唇,就是不曾抬睫。
倒是真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手掌微动,拇指轻挪,慢慢拭去了她眼角泪痕,道:“是我的错。”
她心底轻颤,垂眼不语,被攥紧的手腕感觉到了力道的松弛,他拢了拢她的发丝,叹了一声,道:“仪儿,你明明知晓,你我如今这样,必然是要有个了断的。”
她沉默不语,他揽她起身,给她披上外衫,道:“所以,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她抬眼看着他,眼角噙着的泪微不可觉,摇头道:“我知道你爱我,正如我一直放不下你一般,所以,沉玉,你信我一回吧,也让我有勇气,信你这一回……”
沉玉轻轻一笑,“我针对的是别人,从未针对过你,纵有欺你瞒你,也绝无负你之处。如此,你还不放心什么?”
她怔怔望着他。
纵使欺你瞒你,也绝无负你之处……
他的所有动机都与她或多或少的挂钩,他的隐而不发是因为她,他的牢狱之灾也是因为她。
包括前世,他到最后都未曾告诉她真相,反而被一杯毒酒葬送了性命。
她身子发冷,微微战栗。
这些事情何时才能是个头。
……他的求而不得,他的不甘心,还有她的不得以。
若站在这天下前的,不是他们二人……该有多好。
华仪沉默了许久,再回神时,便见他脸色并无之前好看。
她骤然一惊,伸手抓住他的手,急道:“你怎么了?”
他慢慢摇头,不发一词。华仪见他不言,愈发觉得有什么,脑海中火星一溅,蓦地起身,伸手便要解他腰带。
沉玉攥住她的手腕,她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偏就要解他衣裳。
是不是在在刑部大牢受了伤?
昨日她不曾细看,也没瞧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口。
衣衫很快就被她扒开,她下了决心,他一时也哭笑不得,被她推得半靠在床上,老老实实给她扒中衣,直至露出精壮的胸膛,她才停手急急扫了一眼,又半跪在床沿上,偏身去看他后背。
青紫交错,还有结痂不久的伤口……
她的手微颤,惊恸道:“他们在狱中,除了那玄铁镣铐,还这般为难你……”
他看她为她心疼,眼色微沉,心底有一丝欢欣满意之感,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道:“不过皮外之伤,过几日便好了。”
她看着他,却咬牙气急道:“你那般有本事!为何偏生让他们欺辱与你……”话说了一般,后面的话已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眼泪是彻底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华仪掩面,跌坐下来,哽咽道:“就是因为我。”
他静静坐着,看她越来越自责,抬手拿开她掩面的手,揩去她的泪,无奈道:“今日怎就成了水做的……”
她低眸不语,起身下了床,唤宫人去拿上好的药膏。
她握了白瓷小瓶在手,一言不发地上了床,跪坐在他身后,以食指沾了些许,在他背脊上慢慢抹开。
触感冰凉,她的手指柔软,动作轻柔,他看不见她,只听她浅淡的呼吸。
她眼神专注,把伤口抹了一遍,又加一遍,然后以纱布轻轻缠好,打结时刻意小心,就怕弄疼他。
他侧身,抬手抽出她插在发间的钗,待长发拢住雪色小脸时,才以手掌将她腰肢纳入怀中。
“我道你凉薄狠心,恨我夺你帝位,欺君犯上,所以受伤与否,又有什么所谓。”他在她耳边淡淡道:“只是不曾想,你会难受至此,白白害你落泪。”
凉薄狠心。
她闭了闭眼,道:“是我当初错了。”
他淡淡一笑,不发表任何看法,只道:“既是假装凉薄,为何又在我被关入刑部时,只肯与我见一面,之后处处躲避?”
华仪环住他,把他抱得死紧,脸贴着他的胸膛,一言不发。
她是怕。
怕他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畏惧面对他对她的炙热。
为帝多年,早已学会做凉薄之君,才能久居云端,稳住朝局。
可偏偏就是他,让她完全乱了方寸,旁人只道女帝如何强势,不知她心底不堪一击,防线早已悉数崩塌。
他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天生前呼后拥,她也知他的不可一世。
她的怕让她觉得羞耻,她连自己都不肯承认。
又如何肯对他吐露真心?
只能告诉他:你信我,我放不下你,我们好好的……
华仪把他越抱越紧,抱到骨头发疼,也不肯松手。
心底越发委屈,鼻尖发酸,泪水就蹭到了他的胸前。
谁知道,她一个人呆在元泰殿时,心底是有多空落落的。
谁知道,她在御座上听那群人对他口诛笔伐,心底是有多无力。
谁知道,他对她神情冰冷时,她有多无助难受。
沉玉垂眼,抚了抚她的长发,道:“别哭。”
她泪涌更甚,今日果真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叹息了一声,拿帕子去给她擦泪,看她两眼红肿,目光幽幽的,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温柔道:“画了好看的妆来见我,此刻却成了一张唱戏的脸。”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哭了,有些发愣。
他又道:“哭成这样,出去怎么面对一干宫人,上朝又该怎么办?”
她这才觉得自己过于失态,忙下床跑到镜前,去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肿了。
看着看着,就转过头来,对沉玉破涕而笑,道:“让你看了笑话。”
“仪儿是我的人,谈什么笑话?”他朝她抬手,示意她过来。
华仪上前,把手给他,他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道:“回去用冰敷一敷,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顶撞太傅,被成亲王亲自打了手板,便是这么处理的……”
她点头。以前,不管出了什么岔子,总是他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十岁遇见他,那时两人都稚嫩,她娇贵蛮横不可一世,他小小年纪早已敏感小心。
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罢。
她抬眼觑他一眼,说反语道:“那时我丑事不断,倒是难为你,大半都记得。”
“是全部都记得。”他纠正她,继续道:“陛下十岁那年,在御花园摔了一跤,一身是泥,还不许宫人偷笑;十一岁时,半夜央着我去御膳房给你偷东西吃;十二岁……”
她忙抬手捂住他的唇,佯怒道:“你还说!”
他眼露笑意,眼角轻弯。
风姿天成,俊美无双。
她的目光游离在他眼角的黑痣上,心念微动,探上前来,在那处轻轻一吻。
他半敛笑意,眸中似冰似火,紧紧盯着她不放。
她说:“忽然想起来,我前几日得到一物,你应该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