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瑜一开口，唐顾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原料有了可靠的来路，制作方法也有了，这生意他必定要做！

    只是这笔生意是唐顾从到大谈得最快却也最憋屈的一桩生意，他没想到苏漓一个女人竟能这样爽快，连利益的割舍都能如此果断痛快，让人刮目相看，他也没想到一向对女人和京城都敬而远之的俞二爷不仅来了京城，还帮衬起苏漓来了，叫人十分意外。

    “得！”啪的一声将中的折扇合上，唐顾缓缓起身，倒是干脆，“比起苏当家的，我更信任俞老二，今日既然有俞老二作保，苏二姐又诚意十足，那我也不矫情，烦请二位随我去唐家的织染坊走一趟吧，织染坊里刚好存着一些羊毛，苏二姐可千万要让我开开眼界。”

    苏漓了然。

    唐三爷这是怕她骗人，想让她当场证明她是真的知道毡毯的制作方法，而后才好签下契约，银货两讫。

    “这是自然，”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苏漓脸上的笑容明媚却又不谄媚，“正好也让我这绣娘去认认人、认认地儿，知道知道在唐氏的织染坊里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免得日后越矩，平白添了麻烦。”

    苏漓这么就是在提醒唐顾别忘了她低价出售毡毯制作方法的附加条件是什么。

    暗赞苏漓把话得十分得体，让人听了舒服，唐顾二话不，招呼上萧景瑜和苏漓就离开了唐府，奔着唐家的织染坊去了。

    到了地方，唐顾和苏漓都不绕圈子，苏漓跟唐顾借了一间空屋子，拎上一大袋子羊毛就将自己关了进去，谁都不准进，可以理解苏漓的谨慎，唐顾没有异议，只趁着苏漓折腾羊毛的时候将苏雅带进了织染坊的纺织区，依照约定将苏雅介绍给唐氏的纺织工人。

    唐顾和萧景瑜无事可做，就在纺织区打发时间，唐顾也是想看看苏雅究竟有什么本事，结果越看越觉得惊奇。

    “苏二姐这是哪里寻来的宝贝？她所的纺织技巧和刺绣技巧都十分独特，与现在众所周知的几种技法都有差别，教她纺织和刺绣的师傅是谁？”

    唐家是做布料生意起家的，唐老夫人本身也会纺织，且技艺高超，唐顾从耳濡目染，加上后天努力学习，因此对纺织一道不精通却也是十分了解，苏雅她们的话唐顾都听得懂，且一听就能明白其中门道。

    眸光淡淡地看着苏雅，萧景瑜想起的却是苏漓笑容乖巧的模样，凤眸中登时就浮现出几分真切的笑意：“雅娘是苏五娘的外孙女。”

    “苏五娘？！”唐顾错愕不已。

    苏雅的外祖母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五，嫁人之前就凭借着独特的刺绣艺声名远播，因此哪怕是嫁了人，京城里的人也习惯称她为苏五娘，而不是某某夫人。

    “苏五娘的外孙女不是应该”唐顾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雅，“她今年多大？”

    “十六。”萧景瑜对苏雅那远超年龄的成熟妆容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但苏雅愿意，旁人倒是也没什么资格三道四。

    唐顾的嘴角微微一抽：“还真是看不出来。”

    他还以为这个绣娘少也得三十出头了，结果才只有十六现在的姑娘都想什么呢？

    萧景瑜温声道：“苏二姐苏五娘的纺织和刺绣之所以一直无人能出其右，靠的是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偏好，因此曾经跟苏五娘学艺的绣娘没有一个能学得精髓，但雅娘是从就跟在苏五娘身边长大的，从读书写字之法到为人处世之道都是苏五娘把教出来的，她的想法和偏好跟苏五娘如出一辙。”

    唐顾的眼神瞬间就亮了：“换言之，雅娘是最有可能得苏五娘真传的人？”

    “依苏二姐之言，雅娘已经得了苏五娘的真传，”顿了顿，萧景瑜问唐顾道，“赏莲宴那日你没去郯国公府？”

    唐顾摇了摇头：“那赏莲宴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怪没意思的。”

    “那你可真是错过一场好戏，”萧景瑜略略扬起嘴角，挂在嘴角的笑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当日苏二姐艳惊四座，靠得就是雅娘亲绣制的衣裳。你若好奇，可以到她们绣坊里去借那身衣裳来看看。”

    盯着苏雅看了看，唐顾突然收回视线，狐疑地看着萧景瑜：“我俞老二，你一向对旁人的事情漠不关心，怎么倒是对苏二姐的事情了如指掌？你莫不是动了凡心？”

    唐顾用中的折扇隔空一点，点中的正是萧景瑜心口的位置。

    瞟了唐顾一眼，萧景瑜淡然道：“我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是很关心的。”

    “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唐顾挑眉，“你跟苏二姐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是什么生意？”

    将俞氏的生意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唐顾实在想不出有哪一桩是苏漓能插得上的。

    凤眸微垂，萧景瑜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我娘的生意。”

    唐顾一愣：“收集你娘流落在外的首饰？这事儿苏二姐能做？”

    旁的事情都好，独俞老二的这件事办起来难如登天，这可不是有钱、有人脉就能轻松做到的事情，他也有帮俞老二留意这事儿，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能做，”萧景瑜低笑一声，“两个月不到，她已经帮我收回了**件首饰。”

    “真的假的？”唐顾惊讶极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萧景瑜摇了摇头，“她不肯。”

    偏头看向唐顾，萧景瑜道：“所以，跟她合作，不亏。”

    唐顾眨眨眼，突然回过味儿来似的佯怒瞪着萧景瑜：“我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合着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的？苏二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竟让你为她好话尽？”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俞老二！

    萧景瑜突然有些郁闷，意兴阑珊地了句“信不信随你”。

    这些年他一直维持淡漠，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曾经他认为这样很好，因为这份淡漠为他免去了不少麻烦，可现在他却有些困扰，他待人淡漠疏远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现在只要他在人前为苏漓多一句话，旁人就能看穿他的用意，少国公和唐三爷都是他的朋友，他向他们引荐苏漓顶多只是被调侃几句，但若换做旁人

    也罢，便让人知道苏漓是他护着的人又能如何？

    半个时辰之后，苏漓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羊毛毡出现在萧景瑜和唐顾面前。

    “我艺不精，半个时辰过去也只捯饬出这么一块儿来，三爷您凑合着看一眼吧。”苏漓略有些窘迫地将那一块羊毛毡递给唐顾。

    唐顾接过松散的羊毛毡，只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是那么个意思。”

    苏漓浅浅一笑：“那我今日回去之后就将制作方法写下来，明日就能给三爷送去。”

    “成，”唐顾爽快道，“那我今日也回去将契约拟好，明日给二姐过目，还有俞老二你的那份儿。俞老二，你那羊也可以养起来了，等我唐家的人把艺练好，你可就得把羊毛给我送来了。”

    “放心。”

    正事谈完，除了对纺织展现出极大热情的苏雅留在了唐家的织染坊里，苏漓、萧景瑜和唐顾都离开了，唐顾回去唐府，萧景瑜和苏漓则一同去往福运赌坊，给等在那里的陈六报个平安，临走时萧景瑜还故意将苏漓和陈六交情不错的事情透露给唐顾，唐顾立刻就在心里将苏漓的地位又抬高了几分。

    去往福运赌坊的路上，苏漓和萧景瑜同车，到了这会儿苏漓才忐忑起来，登上马车之后就坐在离萧景瑜最远的地方，身体僵直，却又因为不安而总是在动，时不时地偷瞄萧景瑜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昨天醉酒之后到底有没有对萧景瑜什么不该的？有没有对萧景瑜做什么不该做的？这些事现在能不能问？问了之后会不会更加尴尬？

    苏漓纠结了。

    将苏漓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萧景瑜一动不动地静坐一阵，突然就抬眼看向苏漓，凤眸含笑，那意味不明的笑意却让苏漓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警惕了起来。

    “你好像有话想。”看着苏漓警惕的样子，萧景瑜有些想笑，好在是忍住了。

    “我我没有啊，我没有话想。”苏漓故作镇定，可僵硬的笑容却出卖了苏漓的心虚和紧张。

    “是吗？”抿嘴绷住总想翘起的嘴角，萧景瑜又温声开口，“昨日”

    萧景瑜开口只了两个字，却让苏漓心头一紧，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昨日怎么了？”看着萧景瑜，苏漓紧张地攥紧了袖口。

    她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萧景瑜无声一笑：“罢了，没什么。”

    苏漓一怔，气得磨牙。

    萧景瑜这分明就不是“没什么”的语气！他这样她更忐忑了！这人该不会是在故意逗她吧？

    可萧景瑜沉默了下来，苏漓偏生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平日里的果断和勇敢，愣是连旁敲侧击都不敢，万一她没漏什么，也没做错什么，那她现在一再追问的态度就会显得很可疑，要是萧景瑜反过来追问苏漓，苏漓恐怕是没办法糊弄过去。

    就这样，苏漓这一路上饱受煎熬，萧景瑜憋笑也憋得很辛苦，但又觉得苏漓忐忑不安的样子实在可爱，乐在其中。

    马车终于在福运赌坊的门口停下，苏漓一马当先地跳下马车，吐出一口浊气，萧景瑜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下车之后却快走两步追到了苏漓身边。

    “放心吧，你的酒品虽然不好，但醉酒之后也只是胡闹罢了，没把你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给我听。”

    完，萧景瑜大步流星地踏进了福运赌坊，就给苏漓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漓一口气滞住，噎了半天后气得跳脚：“二爷！您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