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俞二爷的朋友
一路气势汹汹地离开苏府,苏漓一登上马车就长舒了一口气。
祖母到底是上了年纪,凡事只求一个稳妥,对麻烦事儿能避就避,恰巧郯国公夫人、五姐和纯宁郡主这单生意就是一桩麻烦事儿,虽只是一套衣裳,好与不好似乎都只是芝麻事,无伤大雅,但麻烦就麻烦在郯国公夫人和纯宁郡主的身份地位十分尊贵,只要她们两个苏家一个不好,那苏家在京城里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就算不会伤及苏家的根本,那损失对苏家来也并非是不痛不痒的,不巧苏家的织染坊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为保苏家周全,祖母巴不得将这单生意推出去,而她在这时先危言耸听地夸大了做不好的坏处,再提出要用唐家的布料就正合了祖母的心意,祖母急急忙忙地撇清苏家和绣坊的关系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算是想明白了,她还念着苏家,苏家人却没有念着她的,同样都是劳心劳力,她与苏家合作还要再多花一份心思防备苏家人,不然一不心就要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为他人做嫁衣的下场,既然如此,那她倒不如去跟别家合作,大家各取所需、名利均摊,多好。
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祖母还能保长房多久。
去延寿坊的绣坊捎上苏雅,苏漓就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了唐府,跟着唐府的下人去到唐府前堂,苏漓还没进门就先看到了稳坐如山的萧景瑜。
脚步一顿,苏漓一脸诧异:“二爷?”
戴着面具,萧景瑜泰然自若地向苏漓举杯:“苏二姐,好巧。”
巧?苏漓眨眨眼,人还有些愣,却没忘了向一旁的唐三爷行礼问候:“晚辈苏漓见过三爷,冒昧登门,还望三爷海涵。”
跟在苏漓身后,苏雅像个女婢似的一言不发,只随着苏漓行了礼。
视线在苏漓和萧景瑜之间打了个转,唐三爷唐顾将中的折扇一转,佯怒瞪着萧景瑜:“我就俞老二你都躲了我大半个月,怎么突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原来是来给红颜知己助阵的啊!难怪先前苏二姐的拜帖送来的时候你的话格外得多,话里话外都是在怂恿我见苏二姐一面,俞老二,你算计我!”
“你想多了,”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萧景瑜坦荡荡地道,“我只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唐顾的没错,他就是来帮苏漓的。
今日一早,他离开延寿坊之后就直接去了福运赌坊,从陈六那里问出苏家织染坊的事情之后,他就觉得苏漓不会忍气吞声,便让俞白出去打探消息,而他就在福运赌坊里等着,陈六也派了福运赌坊的人四处打探消息,连那个名叫“黑狗子”的乞丐都在外面东奔西跑地忙活着,得知竹念拿着拜帖往唐府来的时候,他就带上唐顾之前让他从吐蕃捎回来的美酒拜访唐府,堪堪赶在竹念前面抵达唐府,故此唐顾收到拜帖时他正好就在唐顾身旁,便多了几句诱导唐顾。
其实苏漓在拜帖上投下的诱饵出乎意料地有分量,是回纥羊毛毡毯的制作方法,照理来是足以打动唐顾让唐顾见她一面的,可坏就坏在苏漓这个苏府二姐的身份却没什么分量,唐家做生意向来求精求稳,唐顾这人又有些自傲自负,因此生意上的事他会选择直接去跟苏山谈,哪怕今日抛下诱饵的人是苏漓,唐顾也会绕过苏漓去找苏山,反正只要苏山开口,苏漓不管藏了什么事儿都得给出来,就是知道唐顾的这个毛病,他才特地赶来帮苏漓一把。
“你当真只是来给我送东西的?”唐顾斜眼睨着萧景瑜,萧景瑜越是泰然,唐顾就越想逗他,于是唐顾转眼看向苏漓,颇有些自负地道,“既然如此,那苏二姐请回吧,苏家若真想跟我唐家谈生意,就让苏当家的亲自来吧。”
苏漓莞尔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苏家若想与唐家谈生意,那自然该是苏当家的亲自来,可今天这桩生意是我自己想跟三爷谈一谈的,唐三爷可要想清楚了,我若现在离开唐府,那可未必是回苏府。”
回纥毡毯的制作方法是唐家一直在研究却始终没研究明白的技艺,得亏唐三爷一直不肯放弃,前世唐家的匠人才在五年后学会了毡毯的制作,并大发其财。
“哦?”唐顾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漓,“那苏二姐想往哪儿去?”
“嗯”苏漓歪了歪头,故意思忖一阵,“去林府吧。”
闻言,唐顾轻声一哂:“苏二姐真爱笑,现如今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苏二姐跟贵府二夫人不合?林家是苏二夫人的娘家,苏二姐冰雪聪明,又怎么会去给自己的仇人家送钱?”
苏漓柔声细语地道:“可我跟钱没有结怨,与赚钱这么重要的事相比起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步的。何况我要谈的这笔生意也不是什么难做的生意。”
目光一转,苏漓看着萧景瑜,笑靥如花:“俞二爷有兴趣吗?”
唐顾连忙转头看向萧景瑜。
萧景瑜淡然道:“苏二姐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唐顾狠瞪萧景瑜一眼:“见色忘义!”
他怎么就交了俞老二这么个朋友?这人一向不爱往京城跑,难得来了一趟,却无视了他三番几次的邀请,对他这个好友避而不见,什么他和唐府太显眼,不管是在外面见他还是来唐府见他都容易引人注意,听听,这是好友该的话吗?他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把人给盼来了,结果这人却不是为他而来,现在竟还帮衬外人欺负他,像话吗?这像话吗?!
萧景瑜十分无辜:“怎么?唐三爷自己不想做的生意,也不准我们这些门户做?”
“你俞氏算哪门子门户!”他失策了,有俞老二在这儿搅局,他哪还能摆出唐三爷的威风跟人严肃认真地谈生意?
不过生意还是要谈的,于是唐顾重整旗鼓,严肃认真地对苏漓道:“苏二姐在拜帖里写道你知道回纥毡毯的制作方法,那苏二姐可知道流入北唐的第一批回纥毡毯是五年前回纥商队带进来的,第二批则是苏三爷两年前带回来的。”
“是吗?”这事儿苏漓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我倒是没听过,我只知道回纥毡毯在北唐还算是个稀罕物件,据迄今为止北唐尚且没有人知道制作之法,北唐境内所有的回纥毡毯都是从回纥带回来的,来往路途遥远不,能带回来的毡毯数量有限,流入市场之后价格高昂,买得起的人少之又少,仔细算算所得利润其实不高。”
“正是如此!”唐顾不自觉地坐正了一些,“等能在北唐境内生产毡毯,降低成本,拓宽销路,那这笔生意才叫赚!看来这个道理二姐不是不懂,那么二姐为什么不将毡毯的制作方法告诉苏家,反倒要卖给唐家?”
“三爷这不是已经出了关键之处吗?”苏漓莞尔一笑,“我若将毡毯的制作方法告诉苏家,那只是告诉苏家,可我若将这个方法告诉唐家,那就是卖,其中差别显而易见。”
仔细琢磨一阵,唐顾站了起来:“苏二姐,里面请。俞老二,你也一起来。”
苏家人心不齐,这件事在北唐并不是秘密,而且苏家不仅仅是现在这祖孙三代的心不齐,再往上数个三四代,心还是不齐,苏家人似乎生来如此,而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乐得利用苏家的不合。
苏漓和萧景瑜暗暗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默不作声地跟着唐顾去了唐府的书房。
在书房的书案后坐下,唐顾开门见山地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浪费时间,苏二姐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就苏二姐的诚意和条件吧。”
唐顾不是不喜欢浪费时间,他只是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在唐顾看来,他跟苏漓的来往恐怕仅限于毡毯生产这一件事,因此他没有必要在苏漓的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以维系两个人之间的交情。
心知唐顾自负自傲的性子又在作祟,萧景瑜凤眸含笑,甩给苏漓一个戏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瞧,你又被人看不起了”。
苏漓回给萧景瑜一记白眼,转头面对唐顾时便是笑靥如花:“巧了,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那我就直了,我要在延寿坊开一间绣坊,却不想用市面上现有的布料,所幸我请来的这位绣娘还有点儿本事,除了刺绣也会织纺,只是到底还是年纪轻轻、经验不足,因此我希望唐三爷能准她在唐家的织染坊出入,与唐氏的能工巧匠学习,若能纺出新样式的布料送入唐氏布庄做商品贩售,那我们绣坊要四成利润。”
“四成?”唐顾嗤笑一声,“苏二姐拿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来换我四成利润,这是要空套白狼啊!”
苏漓耸耸肩,不以为意道:“若能纺织出新样式的布料,我赚四成,唐氏赚六成,若纺织不出,我分文不取,怎么就是空套白狼了呢?”
“我唐氏的纺织技艺不是利?”唐顾冷哼一声。
这苏二姐可别是苏家派来偷师的!
苏漓轻声一笑:“我又不是不给学费,回纥毡毯的制作方法,我三百万两卖给三爷,如何?”
唐顾的面色微变:“白银?”
苏漓泰然点头:“正是白银,不知道这个价格能不能显示出我的诚意?”
唐顾没有立刻回答苏漓的问题,只是皱着眉沉默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心道苏漓很懂先亏后赚的道理,萧景瑜慢悠悠地开口,道:“去年我在朔州附近盘下一处马场,原本是打算从回纥引进战马养养看,可现在我觉得用来养羊似乎也不错。”
养战马他只能卖给朝廷,价格高不到哪里去,可从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今后可以卖给唐家,成本低,回本快,唐家的毡毯若是做不下去了,他那羊还能论斤卖,总归是亏不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