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郑老
竹念进屋时,就瞧见苏漓有些呆愣地站在榻边儿看着莫星河,竹念以为苏漓是被莫星河身上的血污吓到了,便柔声将苏漓哄到一边儿,自己壮起胆子红着脸去给莫星河擦洗。
而苏漓还在为纯宁郡主楚南烟跟莫星河之间的事情烦忧,有些晃神地在一旁的桌边儿坐下,直到瞧见竹念端回来的一盆清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盆血水,苏漓猛然回神。
虽然不知道江湖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能将云烟楼的少主逼得男扮女装躲在她身边,来者必定不善。
竹念突然转身,一脸担忧又为难地对苏漓道:“姐,琥珀这人的腰腹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他自己简单包扎了一番,但不知道有没有涂药,那伤口现在还在渗血呢,咱们怎么办啊?”
苏漓轻咬嘴唇,沉吟片刻后便问竹念道:“咱们金城坊里有一位姓郑的老郎中,你可知道?”
竹念点点头,道:“奴婢知道这个人,听他以前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犯了事儿,就被革了职,但因为医术不错,所以京城里的高门大户私底下都愿意请他登门看诊,当家的也曾请他来为老夫人看病,听只一剂药下去,老夫人的病就好了,只是这人收的诊金比其他郎中高出数倍,因此风评不太好。”
“就是他,你让白兰先去跟大伯母打声招呼,然后去将郑老请来,就是我身体不适,想请郑老来给我看看。”琥珀是个男人这件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是。”
竹念立刻跑出去找白兰,白兰如今做起这种事来可谓是得心应、轻车熟路,因此不出两刻钟就将住得不远的郑老给带了回来。
莫名其妙地就被一个丫头给推进了苏府二姐的屋子里,郑老可是被吓了一跳,但鼻子一耸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郑老立刻就镇定了下来。
从里间走到外间,苏漓早上起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因此只随意地将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素面朝天,而后披一件薄斗篷掩住身形,但面色红润,脚步稳健,怎么看都是一副健康的样子。
郑老眼中精光一闪,礼貌地垂眼看向地面,出口的话却不怎么礼貌:“早就听闻苏府的二姐行事洒脱,不拘于世俗,只是没想到老朽都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再入女子闺房。”
不以为意地轻声一笑,苏漓绵声软语的道:“郑老若是对我这闺房感兴趣,往后我每日都可以请郑老来,反正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我都已经听到腻了,只是不知道郑老受不受得住。”
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郑老嘿嘿笑了两声:“能入得苏二姐的眼是老朽的荣幸,但老朽已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该为下辈子积点儿德才是。”
苏漓掩唇低笑两声:“郑老笑了,就凭您这医德,下辈子没有恶报都已是上天垂怜让您功过相抵,福报您可就别想了。”
被苏漓中了痛处,郑老的脸色立时一变:“老朽看苏二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并无病相,许是老朽医术不精,还请二姐另请高明。”
话音未落,郑老转身作势要走。
“郑老急着用钱吧。”
苏漓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郑老的双脚给钉住了。
见状,苏漓莞尔:“您急需用钱的原因与我无关,我便不问了,您今日帮我一个忙,我自不会亏待郑老。”
郑老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二百两银钱,老朽不缺!”
“一千两,”苏漓慢悠悠地问道,“一千两,您缺吗?”
郑老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在气他自己还是在气苏漓,但他终究是没有走。
苏漓又道:“我无意贬低郑老,郑老您突然改了作风,成了贪财之人,自是有您的难处,请您去给他们看病的人也是在知道您的行事作风的前提下请您去的,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儿无可厚非,我这人啊,就是嘴上不饶人,吃不得亏,郑老您别介意。”
郑老哑口无言。
的确是他先出言不逊的,可他没想到这丫头竟比外界传言所的还要厉害,真真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
转身向苏漓拱了拱,郑老略有些不甘心地道:“是老朽无状,还望二姐莫怪。”
“无妨,”苏漓浅浅一笑,“如郑老所见,我身体健康、无病无痛,真正的病人在里间,烦请郑老稍稍移步。”
郑老再不敢多话,只背好自己的药箱,跟苏漓一道进去里间,这一进去,血腥味儿就更浓了。
在京城里做了一辈子的医者,郑老自然知道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于是便什么都没问,沉默地开始检查莫星河身上的伤口,然后为莫星河上药、包扎,直到将莫星河身上大大的伤口都处理好了,郑老才低声开口。
“这位公子身上的伤口多为利器所伤,好在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伤及要害,只需修养一阵,等伤口结痂就算是好了,但今日这位公子许会发热,还需要有人在旁顾看。老朽给他开两副药,一副在他发热时给他喂下,另一副每日一次,利于伤口愈合。”
“劳烦您了,”苏漓客气地将郑老引到外间,等郑老写好方子,就将两张方子都递给了竹念,而后又从竹念那里拿来一千两的银票,递给郑老,“这是一千两,两日后还请郑老再来给他看看。”
看着苏漓里的银票,郑老却是犹豫了:“今日老朽只是为那位公子包扎了伤口,这事儿换哪个郎中来都能做,老朽不敢居功,二姐您给个十两银子就行了。”
苏漓笑了笑,道:“十两银子是给您的诊金,其余的,是封口费,我相信以郑老的为人,只要收下这钱,今日便不会再有人知道我房里躺着个男人的事情,您来这一趟也只是为我诊脉而已。”
郑老的眼皮一跳,道:“为病患保密本就是医者的义务,这钱老朽真不能收。”
苏漓不慌不忙地道:“这钱要不要收,郑老您自己考虑,反正只要这件事被泄露出去,我就全算在郑老头上。”
郑老挑眉:“二姐,您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苏漓耸肩,笑容甜美地道:“通常能用钱来解决的事情,我都不会跟人讲道理,更何况我最近才结识了一些位高权重的贵公子,不趁多做做仗势欺人的事情,往后可就不一定还有这样的会了。”
郑老的嘴角狠狠一抽:“二姐还真是坦荡啊。”
他今日总算见识到怎样才是真正的厚颜无耻!
可不知道为什么,郑老莫名觉得苏漓只是嘴上而已,真要是仗势欺人,苏漓就不会拿出这一千两的银票了。
暗自叹息一声,郑老也闹不清自己今天怎么非得跟个丫头过不去。
“那老朽就多谢二姐抬爱,”郑老到底还是收下了银票,“二姐放心,老朽在京城里住了一辈子,规矩还是懂的,倒是二姐您这院里人多眼杂,更容易走漏消息。”
苏漓失笑:“多谢郑老关心,我自会心。竹念,去送一送郑老。”
“是,姐。”
竹念去送郑老离开,苏漓就在屋子里善后,将所有染了血的衣裳都包裹起来,等竹念回来好送去厨房烧掉。到了如今这个时节,在屋里烧火才更惹人怀疑,倒不如包好了送去厨房,哪怕之后泄露出去有人问起,也能随便扯个谎圆过去。
莫星河不愧是习武之人,也不愧是江湖儿女,苏漓才将东西包裹好,莫星河就醒了过来。
“二姐?”
苏漓回身,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莫星河,打趣道:“郎中还你伤得有些重,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可他刚走你就醒了,看来是伤得不重。”
莫星河牵起嘴角虚弱一笑,有气无力地道:“二姐怕是被庸医骗了,在下的伤不碍事儿。抱歉给二姐添麻烦了,在下这就离开。”
“诶!你等等!”见莫星河挣扎着要起,苏漓赶忙过去将莫星河给按回了榻上,“你伤得重不重我还是会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且在这里修养两日,等伤好一些,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你。”
“不行!”莫星河摇摇头,坚持要起,“那些人追来了京城,在下留在这里会连累二姐。”
苏漓又将莫星河给按了回去,反正莫星河身负重伤,论力气是敌不过苏漓的:“你也了这里是京城,岂是你们江湖人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地方?你就放心地在这里养伤吧,我既然敢留你,自然就有应对之法。”
静默片刻,莫星河问苏漓道:“二姐不怪在下骗了你?”
苏漓轻声一笑,浑不在意地道:“云烟楼的少主在我身边又是当护卫、又是当跑腿地给我使唤,我现在可后怕得很,得好好巴结你,以免你秋后算账。”
莫星河被逗笑,这一笑就扯到了伤口,顿时就疼得面容扭曲,模样倒是有些滑稽,反将苏漓也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