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世家气度
“病”中第二日,接到王知媛的帖子来拜会。
上次与她会面,还是在这雪苑里,之后她就一直忙忙碌碌。可惜我并未融入这个京城贵女圈子,也不知她们平时的生活状态,除了研习琴棋,聚会八卦,还有些什么消遣,或者算计别人已经花去了大部分时间。
我虚弱地半躺在床上,看见翩然进来的少女,她原本圆润的脸蛋已经略有些尖削,穿着一身浅黄群衫也是感觉瘦到飘逸。最近的人们是怎么了,组团瘦身么,他们身上的肉都长到我身上了噢。
“怎么搞成这样?”我俩互相量以后同时问了同一句话,又笑了一下。
“我身体一直不好,不然也不会连宴会都没参加过。”想到我们初识,想到她和鸾一模一样的面孔,每次见面总会不自觉地瞧着,而且感觉很亲近。
“我这边也有点眉目了,听你兄长要去润州平乱?”她咬着下唇,似有所思。
“今日就该出发了……”我想起昨晚哥哥特别嘱咐我的事情,就是对王知媛不可太过信任。后来他像时候一样哄我睡熟,自己离开了。也许鸾有出来和他见面,哥哥对她的存在也许已经知晓了,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去参与。
“和宫里的那位有关”她手在腹部做了个动作。
“猜到了几分,不然一个要雪藏的人又拎出来做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前一阵子云安公主可是焦头烂额的,你们府里的月夫人可好?”
“从昨天开始可是不好了,想着把我赶到别苑去。”我掏出假令牌,给她看看“怎么样?”
她先是一愣神,接过后立刻明白,这木牌要轻许多。“很逼真。你有发现什么玄机么?”
“并没有,只能肯定不是暗器。”
“不是暗器?没有任何机关吗?”
“也许只是我能力有限,没发现而已,可是你确定把这个放我这里?”
“你收着吧,这东西在别人手里更不安心。而且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你早晚可以破解的。”
“你就不怕我用这个威胁你,或者拿去换了其他好处?”
“我的感觉一直都很准。”她自信地笑了,这种玄学的东西还真不好反驳。有些人就是运气好到爆棚,而有些人就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的。确实,我更好奇这个令牌的秘密。
“你兄长,是不是去润州那边也有事情要做?”好不容易我把话题绕走,她还是追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至这次有没有事情,你只能自己去问他了。”
“其实我也想去一趟润州,不过……很难成行。”她身为长安第一才女,受到过多的关注,自然是不能随心所欲。
“你在忙的事情,和那位郎君有关么?就是血衣楼的事情?”
“不完全是血衣楼,我又怎能动用组织的力量去帮他人?事情好像牵扯有些广,我需要尽快厘清,不然会出大乱子。”
“我就问你一句,你和那位老太太是一起的吗?”我的是太后,她如果站太后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我和她确实有关联,而且不久后她应该还会给我更尊贵的位分。不过,我岂是甘心做别人手中的一把剑?”
忽而生出同病相怜的意味,“你,我们何时才能为自己不,自己去改写命运?”
她惨然一笑“连婚姻都左右不得,又何谈自由?”
“你……”了半天更尊贵,婚姻,难道是要将她……
“是的,不出意外,到年底的时候,我就会做这王府的女主人了。”她顿了顿“我现在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制造意外,为反抗铺路。我想要的生活是作伴畅游,策马扬鞭,恣意驰骋,心意相通。而不是困守一方。更何况……更何况我已有心仪之人。”
“他?之后你可曾有他的消息?”
“像你信哥哥一样,我也信他,他不和我联络,必有缘由。如果遇到什么危难,我也信他能够安然度过。只盼着他,不要听信他言,将来也一样信我。”
“他的出身、地位,定是不能被你父母接纳。”
“不能给他升,便是我降又如何?”那一刻的阿媛,真的是闪闪发光。
“那你要加油了,我也不希望王爷又名正言顺多一个女人。”我是真的觉得好嫉妒,有些人生下来就在别人的终点了。
“你才要加油,王爷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暖化的。”
我们相视一笑,带着一丝辛酸。如果鸾顺利托身在阿媛身上,我也许也许会接受她到越园去,只可惜,造化弄人。我又想起一件事“等我身体好些了,带你在王府里多转转。”
“怎么,想让我见什么人吗?”和聪明人话就是不费力。
“看看能不能碰到咯。”我心虚得很,就算是王府里有血衣楼的人也不见得就认识阿媛。“生意的事情吧,”最近那个镜子过了新鲜期,销量已经下来了。我拿出腰上挂着的两个木牌“夫妻挂饰,两个人的属相,做成可以拼起来的,图个吉利话,百年好合。”
她看见木牌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看来我是低估你了。主意不错,可以做成玉佩,头饰,有什么滞销的旧首饰改改能一次卖两个。好了,我该回去了。看你也是没什么大碍,那就再见咯。”她起身告别。“有机会的话告诉你哥哥,我很期待和他会面。”
“好……”他们要会面?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状况外了。
“那么,就互相珍重了。”她走出房门,飘然远去。我是心底里羡慕她那种潇洒卓然的模样,也知道这种气度风姿是非经年累月养不来的。除了世家的磨,还有耳濡目染,就连八卦秘闻都隐藏着时政局势。我一个闭门造车的武将之后,平时自以为的潇洒也不过是无视教条的鲁莽。
下意识地一直盯着门口,直到发现自己竟然有所期待,暗自压下那种求而不得的烦躁。一时胸膛内气血翻涌,呛咳不止,回神过来时,指尖也有点点猩红,甚是刺目。都是心病而已,我安慰自己,这么多年也是熬过来了,还有甚么想不开的,人生不过数十年,自己也算是过半了。
白进来的时候,我已悄悄用手巾抹去了血迹藏着。他看着我将药喝下,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湿润,骨节分明,更是难得的白皙。
“他们两边都没什么动静。”的是老谢和陈婶。
“我这一闹,辛苦你了,这几天盯着雪苑就行,不用来回跑了。”
“你怎么装个病倒真把自己造的一脸病容。”他把住我的脉探了许久,未见异常,只能作罢。
“前一向都闷在这院子里,这几日又是思虑过多,气色难免有些差。再等一日,你便去请静思庵的姑子过来念念经吧。”我吩咐铃给屋子的熏香加重了些,那股子血腥气勉强压着。
白握紧了我的手:“我们离开这里罢。”
“又意气话了,莫是我,鸾又怎么能放下哥哥。你忘了她拼死逃出来的初衷是什么了?你们都是一样,若为了心中所想,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回头。如今箭在弦上,又怎能半途而废?”
“可是实话,你留在这里,又能帮上什么?”
“一定有用得上的地方,鸾坚持过来坚持留下就是她的执念,虽然我们现在看似毫无头绪,但其实一切都已经慢慢展开,我信她。”
“那你答应我,如遇生死之局,一定跟我走。”
“好的,我答应。”只怕是真的到了生死之际,谁都无法自保。
白得了我的保证,舒出一口气,将脸埋在我手心,过一会儿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我的手被他握得紧,时间一长手臂都有些酸麻,又不敢动作,铃推门进来我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进来换了新的香,我们立刻被软绵绵的香气包围了。她拿了件绣品在忙活,看样子像是一双靴子,暗自一笑。
等我觉得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时候,白突然惊醒了,四处张望一下,看见我还靠在床边,手还一直被他握着,很是愧疚,立刻帮我按摩手臂。我被他这么一闹,困意也消了大半。
铃过来应了一声回去睡觉了。“没事,我还有事要交代你。”我看白一直自责,就找了别的事,拿出胸前藏着一张图纸。这就是这几天琢磨出来的暗器,形似一只寻常斗笔,一次可以发十只细针。我细细地讲给他听,因现在卧床不便,只靠着他先做一只出来看看。
白悟性极佳,好似一只海绵,给予再多的知识都能吸收。已经大概了解了,至少可以将外壳做出,至于内里机关,还是要等我可以自由行动了再慢慢琢磨。
等交待得口干舌燥了,我也十分困倦。交图纸给白,翻身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