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危如累卵
一路上还有数个相似的隐藏在树林中的木屋,补充水,食物,短暂休息,日夜兼程。天机阁果然除了在长安和滁州之外,还是有基础的。来也怪,既是皇上要林兵长捉我回去,弄丢了居然毫无反应。
偷偷观察过这个黑袍很多次了,有事没事地试探,他对我非常了解,包括哥哥,越家,但是比阿媛级别还要高的人,在天机阁还能有谁呢?平时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也没轻易露出来,偶尔一次瞥见耳后的皮肤,应该不是年轻人,若不是没感受到有妖族的气息,简直要怀疑是不是火将军。那条鞭子被施了法术,但是这人本身只是武功高强,并没有灵力。
离开岷山之后,他雇了马车,好歹偶尔会经过村庄城镇,总不能一直将我绑着扔在马上。来来往往的流民竟然越来越多,本以为削藩之后局势会安定下来,结果却让人失望。没有发现他的消息来源是什么,但总觉得那些个擦肩而过的樵夫农妇,是在向他传递着消息。老老实实地跟他讨价还价,我听从吩咐,换回一些相关的可以透露给我的消息。
高崇文被封为剑南西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又得了南平郡王的封号。福王回到长安之后,军权上缴,不理朝政,有消息传言福王其实早就离开了长安,留下的不过是个替身,去向成谜。
“有哥哥的消息么?”挑开车帘,我每日大概会问上三次,也都得不到回应。
“没有消息。”习惯了他的声音,听到回复才是最惊讶的。
“那些傀儡兵呢?”自从上次傀儡兵更加强大了之后一直担心。
“未曾出现。”还好,也许只是偶然情况,元渊火将军还未解决,它占着阿熏的身体和妖力,暂时有些奇怪的招数也未可知。
还想继续问话,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落在身后不远的山间。我吃惊地回头张望,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要不要回去看看……”天空那边除了响雷并没有乌云和烈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必了。”他毫无表情,话音还未落下,一鞭子抽上了马背,车又继续向前移动。
山那边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在山涧回荡,隆隆作响,路上的人都加快了脚步,他们眼中,或许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我却仿佛看到了cd那天漫天的大火和哀嚎。“停一下好吗?”又一次对着车外的人喊了一句。
车厢咯吱咯吱摇晃了几下,停在一处路边,我跳出车厢,身上的伤这几日差不多好全了,只是没敢乱用灵力,眼角撇到树枝上的流火,身后的黑袍也虎视眈眈,他多半也察觉到了一路跟随的金翅鸟,只不过没有在意。
山中除了几道雷劈过的震撼,再没有其他声响,如果有,应该也被重重回声掩盖了,至于其他景象,没看见红色的火光,稍微松了一口气,隐隐有看见银色的光闪了一下,回头看看黑袍,他明显也瞧见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神族的事情难道他也知晓么。
雷声渐止,银光又出现了,有几声低低的吼叫,又像是野兽的声音,然后恢复了寂静。
又等了一刻钟,山间飞出几只惊鸟,又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
“走吧!”他简单地催促了一句,跳上了马车。
这瞬间,我突然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好像已经被这样催促过,忍不住盯着这个背影看了许久,才慢慢走上马车,顺手施了一个法术,本就是男装,再变做病娇男也还算得过去。
后面一阵马蹄声追过来,逼停了马车,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了,然后几张酣战之后大汗淋漓的通红面孔凑了过来,看见我的穿着,又问了些话,我只是去往长安投奔亲戚,参加秋试,一只剑柄伸过来,捅了我腹部一下,见我神色自如,这才离开。
果然是追着我来的,幸有不好的预感提前做了准备。
等那一队兵走开了,我刚开口要问,“是……”
“住口!”他急促而又低低吼了一句,就是这语气!因为情急,他没有用腹语,而是用了本来的声音,虽然是受到烧伤的影响而变得低哑可怕,但这个语气……
我没有顾得上去理会又一波来盘问的士兵,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黑袍人,硬生生地压抑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有样学样地发了这些兵,回头正撞上我的目光,竟有一丝的瑟缩。
那个称呼在我口中了个转又咽了下去,“走吧,我们要尽快回长安了。”
突然这么着急抓我回去,莫非是跟阿熏有关,刚才一战,明显又是妖族的他俩占了劣势,然后被这些不知来路的兵士们捡了个便宜,不知阿熏怎么样了。
果然,在下个城镇,就得到了消息,川西一直作乱的妖兵被悉数镇压剿灭,领头的是曾经绑架云安公主、刺杀太后的妖道徐成。驸马一案得以昭雪,即刻释出。越容飞和越如星兄妹,查明和这两件案子无关,但是越家和徐成有姻亲关系,难逃牵扯,从此永不录用,越园也被即刻封闭。
虽有王知媛断发明志,仍然难改圣意。
阿媛,当初将越园托付于你,也是难为你了。
又有消息皇上竟开始任命心腹宦官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招讨处置使等要职,作为统帅带兵出征。有的大臣劝李纯要防止宦官权力过大,他却回答:“吐突承璀只不过是一个家奴,不管给他多大的权力,我要除掉他,还不是如同拔掉一根毛那样轻而易举。”
没有了哥哥和福王这两名大将,他能用的就只剩下了宦官么?果真是开始疑神疑鬼,无人可信。
又因着阿媛的关系,尚书为主的文官们也开始有些抱团自危。
高屋建瓴,却危如累卵。没想到这一年的时间,局势急转直下,本因着削藩积累的赋税和人心,开始在战乱中慢慢消磨。
我看了看眼前的黑袍人,心中念念,你应该是最为心痛的吧,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