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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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林大师……您看……”

    “纪老, ”中年男子吞吞吐吐, 面色也有些病态的青灰,身子看起来也佝偻了不少,“大姐这一次可能沾上了什么‘不得’的东西……”

    “什……什么?”老妇人一只手掩住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手杖。“你……你什么……”

    一旁几个垂着眼肃穆而立的西装男抢步上前, 伸手扶住老主人, 齐声道:“老太太。”

    “之前的‘暴动’,怕是……怕是与大姐脱不开干系……”林大师咬咬牙, 终于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大姐命里终有一劫……本以为这么多年了,躲着避着算是逃过了,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还是来了……”林甄长叹一声,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为了保下宁濯漓, 他倾尽毕生所学, 却仍旧不能为她挡掉这一劫。

    死劫。

    “林大师……”妇人保养姣好的脸上也透出一抹苍白, 那是无论如何养护也遮不去的沧桑,可那份老态与孱弱也只是那么稍稍的转瞬即逝, 在她眼睛里, 倏地又迸出精芒来,让人觉得那些扶持都不过是鸡肋。“可您过,漓漓是有一线生机的, 您一定有办法的!宁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保住漓漓,就是拼出老身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就像是被老妇人的铮铮言辞激励了一般,林大师的神色也是为之一振,他紧紧抿着唇,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什么都不能动宁濯漓,不管是鬼还是人。”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宁濯澜突然开口,他推了一下眼睛,瞳底一片冰冷,“如果真的有东西一定要来招宁濯漓,我保证它会付出代价的。”

    “少爷……”林大师微愕,她知道宁家大少爷手段通天,可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宁家虽然在这人世间算是无人敢惹的霸主,可这陆地上的百兽之王若是被扔进了水里去,也只能是落得一个淹死的下场。宁濯澜这么,也未免也有些托大了。这可不太像是谨慎微,从不无把握之仗的宁濯澜能出来的话。

    “林伯伯,还请您尽力而为。”宁濯澜没有要给林甄解惑的意思,只是淡淡的。

    “确实……有一个办法。”

    林大师完之后,眉头却锁的更紧了,一点都没有“有办法”的意思,倒像是晚期了似得。

    “您。”宁濯澜自然看出林甄言语之中那点不同寻常的意思,在听到好消息之后却也没觉得如释重负。

    “但是……这是个下下策。”林大师此时一点也不像替人消灾解祸的大师,“我本千不该万不该提出此法的,就算我现在如此了,也不建议你们如此,太……太损阴德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宁濯澜的眉皱的更深。“什么办法能有损阴德?”

    “替身。”林甄定定道,他话一出,仿佛有阴风拂过几人身体似得。“如果找一人,替了大姐的身,就可以帮大姐挡去这份劫难,当然,此人的处境就……”

    “……”原本坐在大厅里,还在声议论的人突然都沉默了,落针可闻就是的此时此刻。

    “……不过,如果是替身,这‘死劫’可化,但如果是大姐自己承受……怕是……毕竟,以大姐的身子,怕是难以扛过那东西的一击……”

    “这没什么。”宁濯澜冷笑,“在这世上,找个替死鬼还是很容易的。”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就连上首的妇人都是为之变色。

    但却无一人反驳。

    宁濯澜的的确是事实,在这世上,宁家想要找一个替死鬼,还是很容易的。

    “澜澜!”终于,坐在最上首的老妇人开口了,可也只是如同叹息的三个字。

    “老太太,您这是想哪去了。”即使是宁濯澜,对上妇人都是三分恭敬,“我是宁濯漓的亲哥哥。”

    “什么?”妇人还没理解透彻,众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宁濯澜。

    “我可以做这个替身。”

    “混账!”老太太的龙头拐杖撞在地毯上,即便地毯柔软却也发出了“嗵”的一声。

    “本事了?”妇人怒道,“我就问你,那你之后想让你妹妹怎么活下去?背着亲哥哥的人命吗!混账东西!”

    “纪老别生气,孩子家家。”林大师赶紧圆场,听了宁濯澜的话,他也震惊不,一般遇到这种事,伤心难过心急如焚的那叫人之常情,可‘代人去死’这种事就显得非常不正常了,不过他也顾不得多考量宁濯澜的意思,老太太可是都被宁濯澜一席话气的喘不上气了。

    林甄赶紧解释道:“这件事,宁少爷您是不成的,能替大姐之人,首先必须是个女人。其次,很多方面都要与大姐相似才行,这样才能瞒天过海,骗过鬼眼。换句话,这是一场祭祀,只不过祭品被暗中替换了,把牛肉换成狗肉这事也许不会如何,但把肉换成青菜就大不合适了。”

    “也就是,祭品会直接碰到……那东西?”宁濯澜想了想措辞,却也没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词藻,便用“那东西”来替代,其实,对于普通人来,根本无法想象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异种生物。

    “这个自然,这也是此法最为凶险的部分,直面‘那东西’,谁都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能逃得一命。”

    “如果这个‘祭品’是个陷阱呢?”宁濯澜眸光锐利。

    “陷……陷阱?”林甄惊异于宁濯澜的反应之迅速,这就如同黑白对弈,他这一子方才刚落,对面却已经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后招。

    “有没有可能彻底除掉‘那个东西’。”宁濯澜发问,声音很冷。

    老妇人在上首垂眸凝视着这个她从看着长大的子,心里不由得直叹气。

    澜澜这孩子,从就是这般执拗,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可若是人犯他毫厘,他能追着到人家里去,对面哭着求饶都不行。

    别看澜澜对人凶巴巴的,对漓漓尤其凶,从来就没听他喊过她妹妹,每次都是“宁濯漓”来“宁濯漓”去的,像是旧时呼呵丫鬟。

    可偏偏在这毛头子心里,却又是极宠极宝贝这个妹妹的。时候宁濯漓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发癔症,宁濯澜夜里还躲在被子里啜泣,可白天照顾起宁濯漓的时候却又死板着一张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宁濯漓每次抓他他,甚至虎牙咬在他胳膊上手上的时候,他却一声都不吭,也从来不和宁濯漓发脾气,仍然板着一张冰块脸照顾妹妹,就好像被人咬的不是他似得。一旦宁濯漓动作有可能伤到自己,他就把丫头紧紧搂在怀里,任她在他身上踢,明明也是个半大子,又在最该调皮捣蛋的年纪,却像个大人似得老成又温柔。

    那时候,一起玩的屁孩们口无遮拦,互相损骂都是稀松平常,少爷们甚至以此为乐,宁濯澜是个好脾气,不怎么发火,有时候别的男孩闹急眼了,宁濯澜还会劝解。可有一次,何家的二少随口扯了宁濯漓两嘴“精神病”,却差点没被宁濯澜带人残废。

    而且那件事,至今宁濯澜都没有认错,即便他在祠堂跪到昏迷。

    即使现在人大了,看起来文质彬彬成熟又稳重,可内里却还是带着几分孩子脾性。

    记得有一次,某杂志刊登了一篇有关宁濯漓的,为夺人眼球而无中生有夸大其词的恶性报道,结果从文章的作者到责编到主编,差点没被宁濯澜逼疯,那家杂志社在封面连续致歉了三个月,才堪堪平息了宁濯澜的怒火,从那以后,“宁濯漓”成了b市新闻媒体业界的噩梦。

    你敢拍?敢写吗?敢发吗?敢卖吗?

    只要略有涉及牵扯到宁家大姐,就一定要严格严格再严格的审查,就像JJ对于脖子以下的描写一般,否则,也许昨天还被提名b市十大最有影响力媒体,今天就得关门倒闭,人走茶凉了。

    但是人言可畏,众口难调,宁濯澜能阻止不实报道,能阻止谣言绯闻,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人们喜欢劲爆的东西,爱谈论八卦,关于宁家这位大姐的好奇,更是出奇的大。所以即便宁濯澜有过运作,可关于宁濯漓的负面传闻,却仍然是闹得满天飞。

    老太太对此真又过片刻的担心,宁濯澜若是有一天反社会,反人类,就会是因为这码事。

    “你……你除掉!”林甄的一声惊呼断了老妇人的思路,他神情怪异异常,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宁少爷胃口不……”

    “它在一日,她就要担惊受怕一日,即便这一招不成,我也会尽一切手段,将那东西清干净,我不管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此,我会不择手段。”

    “我……我没想过,但是……似乎可行,不过首先,我们得弄清楚,大姐她……到底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这我们都弄不清楚么?”

    “‘那东西’故意抹去了痕迹。”林甄喃喃,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