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单独谈谈, 你来一下, 避着你家那位，王，有些事该了结一下了。

    ——没什么好瞒着濯漓的，你直就好。

    ——直？呵, 你确定不先听听是什么事, 就让我直么？

    ——直便是，我没什么不能让宁知道的, 也答应过她我的事再不瞒她。

    ——哎，王，如果, 是她的事呢？呵呵，如果是她听了会难过的事呢？

    ——……

    ——既然你都无所谓她感受的话，那我就直了。

    ——你……等等。

    ——我就知道，你大概不会想她哭鼻子的。

    ——什么事, 你现在吧, 她听不到的。

    ——我要单独见你。

    ——……

    ——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不过呢, 决定权在你，你不用担心, 实在不行, 你可以把我吞了，我可是连掌罚司都不过的。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就现在。

    ——现在不行。

    ——怎么？没办法和女朋友交代？

    ——是夫人。和她直接的话, 大概会想多。

    ——那王您什么时候？我可只有今天有空呢。

    ——那好，今天晚些时候。

    *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被人精心安排算计好的，表面上，魅是被鬼王二人强塞了一口狗粮，想要的话，实则早就已经在二人之间走了数个回合。

    顾苧与魅就在宁濯漓眼皮子底下，在这短短一会功夫，就连下一次见面的时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

    卧室的双人床上，顾苧把宁濯漓像是铁箍似缠在她脖颈之间的得手臂轻轻拆开，塞进了被子里。

    “唔……”睡梦之中的宁濯漓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不太满意的想要翻个身，继续压住对方，却被顾苧制止。

    比猫咪可爱多了。顾苧想着，轻轻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这才悄无声息的抱着衣服，从卧室里离开。

    顾苧的动作轻的几乎无迹可寻，门像是从来不曾被开启，可是房间之中却只剩下了一宁濯漓一人。

    十几秒钟之后，陷在柔软绒被之中，睡美人似得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浅浅红晕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空空如也的，身旁有人曾经存在过的浅浅窝迹，目光寒凛如冰。

    她听不到？呵。

    姓顾的，你又这样对我，又这样。

    我以为你会和我的，可是……

    宁濯漓闭上眼睛，回想着刚刚的一切一切，她问顾苧，没什么想的吗？

    “嗯，手给我。”顾苧微笑着，扯过宁濯漓的手，捣鼓了半天。

    那时候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手指却被顾苧折腾秃了。直到现在，她也没得到顾苧的解释。

    看来是真的又骗了自己，然后走掉了。

    好冷啊……宁濯漓在被窝中蜷起了腿，抱紧了自己。

    *

    顾苧下楼，在宁濯漓家公寓楼下看到了魅，叼着只烟，靠着树吞云吐雾。

    “来一支？”她一边将烟盒向着顾苧递过来，一边戏谑的量着顾苧的状态。

    “不用。”

    “无趣，你又不是人类，还怕肺癌？”

    “怕二手烟。”顾苧有点不耐烦，“你想什么？”

    “针对你的人呢，是你女朋友的恩师。”魅倒是直白，自从顾苧有些不耐烦了之后，她便没有再兜圈子了。

    “什么？”顾苧皱眉。“她的老师？”

    “是啊，而且还是从就敬重的不行的哪种呢，你知道的吧，她时候的事……”

    “嗯……”顾苧点点头，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她的双亲很早就过世了。”

    “怎么办呢？对这个于她而言亦师亦父的存在？王你算怎么办呢？”

    “他……”顾苧艰难的张了张嘴，“为什么要针对我。”

    “自然是因为，我们不是人啊。”

    顾苧沉默了，与宁濯漓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没少提过她这个老师，即便顾苧从没有见过他，却在宁濯漓的口中对这个时而严厉肃穆，时而宽厚慈爱的长者颇有好感，尤其是在她还没找到宁的时候，这个叫做宋潜的人一直如父亲一般守着她的宁，宁濯漓能避过诸多邪魔，这个男人也功不可没。如果不是黑白倒置，两界混乱，顾苧甚至想前去拜会一下这位长辈，不过宁濯漓倒是不急，她二人若是成婚，此人必是上上之宾。

    顾苧很清楚，除了宁家人，甚至是宁濯澜和老太太以外，这是对于宁濯漓而言最为重要的人，关系甚至亲密甚于好友。这样一个人如果成为敌人，那她即便身为鬼王，如果对上此人也必然会变得束手束脚。

    可是，无论是谁，也不能逆天道轮回，易生死之数，况此人出手狠辣，行事阴险，为达目的甚至对同族都不惜狠下毒手。即便她能放过此人，尹伊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而且，她又何尝能够放过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顾苧冷声，“即便如此，即便他待宁不薄，我也不会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他的贪欲实在太过。”

    “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魅笑了笑，上前走了几步，贴着顾苧的耳朵，“自然是因为，我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喽，怎样？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要杀了我么？鬼王。”

    顾苧不动声色的后退，与对方保持距离，“不会。”

    “呵。”魅笑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那个人类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的女朋友呢。”

    “你什么。”顾苧难以置信。

    “你的女朋友是什么体质，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宋潜他无儿无女，早已将宁家丫头视如己出，他通晓驱鬼之术，一眼便看出宁濯漓身上的症结所在，如果能拥有你的力量，他便能让众鬼远离宁濯漓，也能尝试着消解掉宁濯漓身上，那不知被何人所下的，生生世世的‘恶咒’。”

    顾苧的眸子闪了闪。“下去。”

    “你以为他的目的是什么？不死不灭？那你大可杀了他，杀了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保护你女朋友的人类。当然，你要是动手的话，可一定要心谨慎了，千万不要被她知道了，否则让她知道她的爱妻是这么一只害人的‘恶鬼’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呢？”

    “我不会杀了他，天道有定数，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哈哈，那样可就更有意思了，如果你的女朋友看到恩师受责，欲以身代之，又如何呢？”

    “……”顾苧沉默了，以宁濯漓的性子，确实是会做出这种舍己为人行径的人。

    魅看着顾苧反应，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接着：“或者，你与你的女朋友坦白，告诉她她最敬重的恩师是个多么不择手段的恶人，为了保护她不惜自毁前途？这样的话，也许你可以让你的女朋友前去游，让宋先生不再针对你，但是你又要怎么向掌察司交代呢？鬼王下令两相罢斗，也不知道掌察司大人会不会遵从。你若是想瞒过掌罚司怕是不大可能，我们此时此刻的每一句话，大概都已经落在她的耳朵里了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顾苧突然断，“大老远来帮我分析形势？你有这么好心么，魅？”

    “是啊，看在我们那些交情上，我就是这么好心啊。”魅笑着耸耸肩，“没什么，就是和从前你对‘旧王’出手那时候一样，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想对那个男人出手呢，记得不要误伤的你可爱的我呢，鬼王大人。”

    “我知道了。”顾苧冷冷的。“你还有事么？”

    “哦，我都忘了，还有一件事。”魅做恍然大悟状，“这个姑娘和你有‘一面之缘’，求我带她来见你。出来吧？”她向着身后的大树后面招呼道，“王，你们好好叙叙旧，我就先不扰了呢。”

    顾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脸孔，但记忆却又有些模糊。人类于鬼物而言，最重要的特征便是气息，而后才是样貌，这是鬼灵的记忆的特点，顾苧自然也不能免俗。

    于鬼而言印象最为深刻的也是人类身上带有的气息，当然，气息的锁定是需要鬼气的加持的，虽然这种锁定精准而又便捷，却不代表鬼灵无法记住人类的长相，各个都是脸盲症。

    像尹伊、凌薇薇她们，平时也会使用外貌来进行辅助记忆，尤其是当她们面对的并不是真人，而是病例上的照片或者是犯人肖像画这种并不存在气息的时候。

    可顾苧这一点却是个例外，她几乎从不用外貌来记忆人类，她鬼力强大，即使只是路上迎面而来的一面，也能精准的记住那个人类，并在人群之中锁定住对方。

    当然，有一个例外，鬼王全部的外形记忆，全部都给了一个人，那就是宁濯漓。顾苧不愿错过宁身上的任何一点，哪怕是最最微的特点。

    但此时此刻，顾苧却觉得对面的人类有些模糊。

    “你是谁？”顾苧冷冷的问。

    对方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顾苧，像是在看一个失忆了的人。

    “你怎么能忘了我。”

    顾苧听到对方如此。

    “我可每日每夜都能想起你，顾苧，鬼王。”女子，“我叫祁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