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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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昭瞧着卫绾的脸离她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嘴巴就胡乱啃了上去,可怜卫绾十六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当下下巴就被咬了个结实,连忙一手相护,而手里的糖之于薛昭便是猫见了腥般,在卫绾的下巴上留下一个牙印和一嘴口水之后,她咬了卫绾的手,迫使卫绾吃痛张开手,让她还糖。

    但卫绾岂有吃了一回亏还让薛昭得逞的道理,另一只手用袖子草草地抹了把脸,她那只手将糖收进手心,她本来是无需这样做的,但方才薛昭咬了她的下巴,可是把她心中的火气给激起来,怎么都不能平静。她有百种千种的法子可让薛昭吃不到这糖,但这时候,她却只想选择这个最像孩子间置气的法子,让薛昭求而不得。

    对的,就是求而不得。这仿佛是一个执念,在刹那间占据了卫绾脑子里所有的所思所想,她才不要管现下她的行为是否得当,她只想要这眼前人,求而不得。

    卫绾用胳膊抵着薛昭的下巴,想把薛昭推远,薛昭被这动作弄得只能一个劲儿地抬头,向后仰去,但她两手抱着卫绾的胳膊却是死也不撒手,而其两腿并无着力,从被子里扯出来后便是从开始到结尾都被卫绾用另一只手压着,根本动不了。这样,卫绾的腹处便露出了一个空档,薛昭眼见着,也不再强求,当卫绾将她推得远了,她感觉力道已可,腰一扭,竟然以一种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一头顶在了卫绾的腹处。

    那劲儿可是真大。要不是卫绾见机向后微微地弓了弓身子,可不是要一口白沫吐出来。正所谓乱拳死老师傅。卫绾感觉胃里囫囵的,可是难受的紧,当下便是撒了手。

    薛昭这时候可不会看她伤的怎么样了,第一时间便是看她手里的糖,但那白皙的手掌挚友若有若无的几道掌纹,目光遍寻无物,卫绾看着薛昭眉头耸动,可不知这人在想什么,却是在下一刻见着这人咬着下唇,忽就倾下身来,那发丝散落,如瀑布般,可是在转瞬间遮住了卫绾的目光。

    手掌被濡湿的感觉,从指节到指缝,都被细细舔舐过,温热的,柔软的……明明只是这样而已,卫绾却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雷击一般,被束缚在这具身体里,简直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不待卫绾细想,薛昭已经跪坐起身,从卫绾的后腰带那里找到了那块看样子黑乎乎的糖。

    那样子还不无得意:“我知晓你藏得好,可我鼻子也是灵,可你身上的香味实在烦人,我用的这法子虽然有些恶心,但能得到这我想要的结果,也总是好事。你这人,可真是奇怪,这可是上好的梨膏糖,嗯,还是百草味的,虽然样子丑了些,怎的你不吃,还不许我吃了?”

    而卫绾还停留在那种难以明细的感觉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有些木木地看着薛昭,良久之后,感觉手上的水迹已是有些干了,才回道:“你好吃,我又不知晓。”

    到后半句时卫绾还扭过了头,这动作也非是她所愿,实在是薛昭的眼神太过于期待她的回答,她下意识便是如此做了,而这气弱的一句话也不知怎么就得了薛昭的好。

    薛昭忽然便是笑出了声,那声音清脆,可谓是琳琅有致:“我就嘛,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会不喜欢的。”

    还不待卫绾回头,卫绾即是发觉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是那梨膏糖?眼角瞥到了一点黑色,虽然反应过来,当下就要把那糖吐出来,但薛昭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又伸出一根手指,神色认真地向她点头:“不骗你,是真的好吃。”

    而这时,那梨膏糖的味道在口中慢慢发散,甜味被口涎所湿润,带起喉头也不住地吞咽起来。

    “对吧,我这糖好吃吧。”薛昭见着卫绾的表情,不无得意。

    而卫绾神色一凛,舌头压着那块糖,还是:“并不觉得怎么样。”

    “怎么会,这么好吃的糖……”薛昭的脸色有些茫然。

    卫绾这时已经坐起身来了,情绪也回复了正常:“也许对你来是好吃,我本就不嗜甜,没这个感觉,也算是正常。”

    “好吃就是好吃,难吃就是难吃,什么是也许对于我来……”薛昭现下是真的脑子不够用,卫绾的这番话,她是根本理解不过来,只觉得这人是故意和她作对,而卫绾也没想她想明白,一只手拉过被子,就是要把薛昭重塞回被子里,但薛昭可不会见好就收,一只手握了卫绾的细白腕子,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胆子和力气,竟是在卫绾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就贴了卫绾的唇,一点舌尖极其灵巧地在卫绾的口中扫了一圈,即是收了回来,末了还砸吧了下嘴巴:“我就了好吃,你难吃,果然进了你嘴巴的东西,味道都不一样,一点都不甜,难吃也不奇怪。”

    卫绾的耳朵有些红,她低了头,极其忍耐和克制,薛昭也是会看人脸色,这会儿感觉不对,也是乖乖躺下,她是不一会便已是睡着了,而卫绾,则是一只手摸着嘴角,眉间山峰层峦,心中空落落的,直到薛昭的呼吸平缓之后才离去。

    本来还想这人喝点莲子汤暖暖身子再睡,罢了,已是这般,还是晚间再用吧。

    月氏人里面的五个部落首领有一个是汉人,那是经年之前,以五千人战月氏十余万人被困守两月而不得朝廷救援,最后投降的贾冲,在月氏号为归命侯,在夏朝,当年是有名的儒将,现下的史书上,他是为观国公贾似之子,幼时便承爵入朝,紫袍金带,尔后不知国恩的奸臣。

    于昏暗的城主府大牢,贾冲所受到的待遇比之其余四人无疑是要好上许多,有胡床,有茶水,饭食不愁,洗漱也有人伺候,只是人在那方寸之地,转圜不得。

    卫绾来时,贾冲还在胡床上静思,远远看来还是闭着眼的,但卫绾刚要开口,贾冲便是睁眼,身子却还是动也不动。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侍剑见着,可是觉得这人不知礼,当下就要教训,而卫绾摆摆手,意思却是让侍剑退下。随从带来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卫绾待这些人将架子支起来,手一伸,一把嵌银的匕首便是握在手中,她微笑道:“先生当年教我杀人一法,只刺人而杀之,其罪,非我也,兵也……”

    贾冲抬了抬眼皮,才将眼前人望进了眼里:“你也是那雪山中人?这话我当初过,怎么,现在你也想要让我品尝一回这感觉?待宰羔羊,阁下也还真是好兴致。”

    卫绾为割那羊肋下味道最好的部位,竟然当着众人面,兀自单腿跪下,这牢中地面铺有干草,这行为对于卫绾本人或许没有多大含义,但加上她之前的那番话,不管是贾冲还是侍剑等人都会将其理解为另一种意思,她道:“我欲以此座待先生,已久矣。”

    贾冲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在这一言后迅速一青,他哼了一声,随即道:“汝何不知,我亦是此种想法?”

    “我听闻,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先生历经风雨,迄今为止,可还是这般认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要亡我,我等又焉有不从。”

    卫绾将那块烤羊肉割下,放进一个银碗里,有随行的人见着要递送过去,而卫绾还是亲手将碗递给贾冲,而贾冲并没有接。

    “先生。”卫绾再道。

    贾冲却是横了她一眼:“这羊肉还是亲手用刀割着好吃,这般盛在碗里,该凉的早凉了,还有什么味道?你若还想让我吃两口新鲜的,就将匕首给我。”

    侍剑闻言,即是向前迈出一步。而卫绾已是将手中的匕首交于了贾冲,贾冲拿了匕首,作势是要割那羊肉,但目光所视,偏偏是有着卫绾影子所在的方向,可他到底不复年轻,那匕首拐过来的痕迹,一眼便是让卫绾看穿。

    “颇思雪山?”卫绾一语既出,那贾冲手中的刀子便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雪山已无雪。”贾冲哪里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人逢困境,总存着放手一搏的心思,但一击不成,此时的他很是颓丧:“既落于尔手,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

    可卫绾并无意在此与贾冲纠缠,而是道:“先人坟墓还在阴山下,北地草皆白,唯那一处绿草如茵,我常日望东,无一日不心中悲怆,人之无情,尚且如此,先生空负血肉之身,就没有什么想要与学生讲的么?”

    阴山?贾冲初闻此语,并不解其意,还是看着卫绾,在眼前慢慢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才惊起了一身冷汗:“可是元狩年?”

    卫绾可算是满意了点:“诚如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