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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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垠大漠,夜照寒霜,依稀可以看见有一个人,短装劲袍,两手背在身后,每走一步,脚尖踢着沙子,会轻哼一声。

    他身上有着还没有干涸的血迹,这按理来应该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是月光照着他的脸庞,眉如远山棱,眼睛也十分清澈透亮,并不像是个坏人。少年感觉脚尖踢着了一个东西,低头瞧着了是个枯木枝,枯木枝很是瘦,长度约莫是他一半手掌,宽也不及他指一半,略一思索,咬在嘴里,没什么味道,但偏偏是这样,也就得了他的趣,本来一路上走走停停,有了这个枯木枝后,他赶路起来的速度倒是不一般的快了。

    赵客唤他为杨无,他自当便是杨无了。

    经由上次武威一战,赵客虽然也夸了他作战勇武,但是杨无一进城就杀了守官,让本部收集当地户籍是费了不少时间,过不抵功,有赏自然也是有罚的。不得为前锋,这个命令一下达,可是让杨无抓心挠肺了好久,他本就资历浅,若是还不能早早立下战功,以后那上位,又哪里会有他的位置。

    侍剑本名不是侍剑,那是得了郎君的钦点才有的称呼,莫是身周人,便是杨无自己也对这种称呼心痒难耐,他有必要再立一功,那功劳是要越大越好,让郎君也给他个名字,免得以后再见着侍剑,自己只能让侍剑趣,然后灰溜溜地逃跑……杨无右手握拳向天挥了挥拳头,正是往那阳关奔袭而去。

    阳关被围已有半月,先前不清楚武威的状况,那时候听武威被月氏人洗劫又被敦煌收复,速度之快倒是让这周边几城都吃了一惊,但是仅是如此,那也便罢了,毕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没几日,当敦煌甲士兵临城下之时,阳关被了个措手不及,也就只能龟缩在那一道天险里,只希望派出去的十八路信使能早日借得援军,到时候反攻,也就能吐一口混气出来,哪知这一等便是五日。

    期间想过是否是受了围军阻拦,又存了一分希望,但五日不归,自是惶惶不安,酒泉,玉门不可能不借兵的,他们焉能不知晓那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不管是信使被斩,消息没办法传播出去,还是酒泉,玉门亦有可能被攻陷,只剩下自己独木难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阳关想要看见的。在没有办法之前,要寄托希望的话,自然是只能寄托前面那一种了。所以在见着一骑信使被敦煌甲士追杀,虽然城中已无多少兵力,但阳关还是强行开门,放了那名甲士进城,信使带来的是援军将到的消息,城中人很是欣喜,可身处边关,那旅行商人也有过武威破城之境况,信使所带密信是有经过特别处理的,一封信,要对暗号,书信之上虽然字迹满满,但切中要害之语不过几字,第一行左数第九,右数第一,第二行左数第三,右数第七,第三行左数第二,右数第四,第四行左数第六,右数第八。

    所谓《河图洛书》中的九宫格,这里另化为解。

    有心亲近之下,果不其然,那信使并不知晓这密语,既是假扮,只是杀了,这阳关自后来再见着被敦煌甲士追杀的信使也是不敢再开门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是这个道理。就算知道这样可能会把真正的信使拦在城外,就是怕敦煌一直是使这个招式,每次开门,阳关相当于就是放弃了自己守城的优势来与敦煌硬碰硬,武器不如人,兵士亦不如人,此战,焉能胜?白白只是损己益人。

    阳关是有苦不出。

    城墙不高,但耐不住折返往复的守卫步履匆匆,巡逻严密。杨无刚刚翻到城墙上,便是被发现了,但是他被擒拿之后,那脸上还是一副坦然的模样,这守夜的将领正当壮年,也有几分见识,他问杨无:“你是什么人?”

    杨无答:“我从中原来,亦是往中原去,我是客人。”

    将领不解其意,现下正是阳关危难之时,他是该杀了这个人的,但是观其面目,怕是哪家游学的贵子,又见着杨无身上的血迹,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杨无笑道:“血不从我身上来,当然是要从别人身上来,大人,你这是明知故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将领感觉眼前这个青年人是在和自己兜圈子,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他急于结束这段谈话,他转头和一名兵士道:“都尉应该还未睡,我不事盘问,只好麻烦了。”

    都尉是一关口最大的官,这将领本来话也不该这般随意的,但是正值战时,谁的手底下人多,那话的分量便是足够让人掂量的,再这将领话向来也随意,这番话撂下来,那名兵士也不奇怪,让人用了个大枷枷将杨无锁了,三个人将杨无围在中间,一路往下,下了城墙,便是往那都尉府去了。

    都尉自是未睡的,奉儒守官,念了几年书,心眼该长的是一个也未缺,当听闻杨无的事后,他直觉这杨无不简单,他没有耽搁,使人摁住杨无,他围着杨无转了几个圈,开头还是先前那将领问的杨无的那句:“你是什么人?”

    杨无嗤笑了声:“大人,这句话,先前已是问过了。”

    都尉拧了眉,还待再问。但即使是有人踩了杨无的腿弯,顶着两个人的重量,杨无还是硬生生地站了起来,他道:“我师父曾与我,若是天下安宁,我可做一民,顺遂一世,若是天下动荡,我做一豪族客,性命亦是无忧,但若天下之势尚未明,我落草为一莽汉,无人管得我,那以后还是无甚的需我烦心。在我入这阳关之前,我路过了一山寨,中有匪徒不过数十人,与我同行有一书生,我缺银子,他要命,一人五两银子,大人,我赚的这百余两银子,你,亏是不亏?”

    并不懂杨无的这番话是何意思,但这并不妨碍都尉明白杨无的身份,都尉面上有些喜意:“你是杀手?”

    杨无摇摇脑袋:“不是。”

    都尉的面色有些僵硬:“不是?”

    “拿钱办事,货银两讫,大人,你还未给我钱呢。”杨无挑了眉,笑道。

    都尉连退了两步,自觉心中有些凉意:“你知道我要你杀谁?”

    “不知。”

    “那你……”

    “看来大人尚不知晓我这道上的规矩,我这身手,一出手便是三千银子,只高不低,哪里管你要杀谁,后面只有加的价,可没有跌的价。”杨无嘿嘿笑了一声。

    都尉想那敦煌甲士将军的姓名,但奈何并不知晓,只好了卫绾的名姓,也不知这杀手往返是否来得及,但聊胜于无。

    而杨无听了只后,便道:“大人好眼光。”然后手虽还是被锁着,但手指弯曲摆出一个手势:“既然是那个人的话,自然是要这个价了。”

    五指……都尉将信将疑:“五千两?”

    “错了,是五万两。”杨无亮了亮自己的白牙。

    都尉倒吸一口冷气:“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

    “没有?”杨无眉头一紧,杀气凛然而生,两手睁开了木枷,随手拔了一名兵士的佩刀,右斜下,一下子将都尉砍到在地:“没钱,你与我又是个什么劲儿。”

    都尉垂死,事发突然,几名兵士反应过来,拔刀便是要扑杀过来,杨无一脚踹飞一个,将手中朴刀刀尖压下,扛了一击,转手又是反杀了一个,一手提着个脑袋,又是一脚踢远,另外剩的那个兵士两股战战,杨无扔了刀,一跃到屋梁之上,破瓦而出,只留下清越笑声:“杀人是你,可与我无甚的关系。”

    身上血迹未干,又添了几道新的血痕,杨无上了城楼,就仿佛那身后的追兵并不存在一般,守夜的将领猛然见着他,还惊了下:“你怎么在这?”

    “竟然不问我是何人了么?”杨无夺了这将领的刀,一扬便是劈下:“自是要来杀你的。”

    阳关城高七仞,杨无刚杀了这名将领,便是一跃而下,像极了那春日刚学飞的孤鸟,无甚的技巧,最后落地之时,在地上连滚了几下,也不管自己伤势如何,贴了墙脚,隐于黑暗,才细细喘息了会。

    离了军营而行此事,竟然如此轻易便成功,杨无无疑是兴奋的,他急于回去向赵客报告这个好消息。

    天将大白。营中旗帜隐约可见,本来几日都不见得赵客的,但这次被抓了个正着,杨无只远远看见了赵客的人影,莫名地心中就有些发虚,但赵客早已是发现了他,自己培养的人,他不听脚步,那鼻尖也像是漂浮了其气味一般,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赵客没看杨无,他只道:“你这子运气不错。”

    可不是不错么?杨无也不觉得这大功一件全是自己的功劳,不过赵客竟然知道自己要干嘛,这不得要夸自己几下了,但他面上的笑容还不待凝固……

    “你这性子实在是太过擅作主张,这军中你也不要待了,回去好好反思……”

    杨无知道这回去是啥意思,回去敦煌,可他还未立功请赏,他张张口,还要再些什么,这时赵客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以后,你就是侍剑了。”

    作者有话要:

    还有人记得这家伙么?【傲娇脸】

    有人看,我就会写下去的,本文不是单纯的谈恋爱,啊,有时候我也会想谈谈人生的。话我还是犯懒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