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雨又下大了,薛昭摸了把脸,脸上是有些恶狠狠的神情,并非是她故意摆出这种神情来恐吓人,只是身周有群狼环伺,勉强用一把匕首护身,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这番神情更多的还是为了壮胆。
乌孙人豢养的狼群实在是数量繁多,即使是背道而驰,那些牲畜闻了人气还是追了过来,本来也可使轻功摆脱,可是伤重,若是运功,内息必是要经过心脉来流转于周身经脉的,现下只是一用劲,胸口处便是疼痛异常,莫是要动用武功的,就是稍稍气急,也要大喘气,要动用武功的话,也是不用追兵赶到,她独自儿一个,也是能曝死在这荒漠的。
只能像个平常人那般且奔且逃,可是人的两条腿哪里能比得上狼族自幼便矫健的四肢呢?到最后,虽然再转身是再看不见那远处的山坡沟壑,但被吸引过来的狼群亦是愈来愈多了,里三圈外三圈的,非是薛昭不时将匕首左手换右手,将那些稍有逾矩的孤狼划出几道血痕以作威慑,只怕是早就是被攀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这样的僵持,总是有尽头的。和人不同,畜生向来都是极为识相的,而且是经过专人驯养的乌孙人的牲畜,也是懂得不蛮拼的道理,书上有一狼假寐一狼洞其中的例子,得了乖之后,这些皮毛牲畜只管围绕着她,不进也不退,但薛昭心中知晓,但凡她松了一点注意力,这几只狼必是要将她撕碎给分食的。
只是比谁更有耐心。
方才还在奔跑,所以雨就算很凉,心神没有半点在上面,也是无感的,只是此时,随着心情的平静,就算是雨,也变得很是沉重,那种冰冷的观感被无限地放大,便是手脚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自己除了强行镇定,并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
这不是害怕,仅仅是冷……呐,是不知道这样还能坚持多久,头发最终是湿透了,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对于视野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薛昭甩了下头,暗道糟了,果然,不等她再将匕首换了副手,只是瞧见了这个空档,一只狼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以其为首,再兼之左右,若不是薛昭及时将身子后翻,比这三面受敌更糟的,便是四面受敌了。
早有所料,也是知晓该怎么处理,先左右再取其中……薛昭反手割了左手边那只狼的喉咙,一手推开,即是刺向了右手边那只狼的肚腹,动作进行到这里都是极为顺利的,总共费时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但,不知是伤重体弱的原因,还是雨的冰凉已是渗入骨髓导致的反应迟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是,那匕首刺进了狼的腹中再要□□之时,右手腕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异响,似是骨头错位……是用力过度,可这又要怎么办?面前那只狼还是生龙活虎的,那张开的嘴巴泛着久食腐肉的腥气,薛昭虽然没有正面闻见,也是猛然间被熏得头晕脑胀起来,只是她还有求生的本能,在匕首没有办法□□的那一刹那,她迅速放弃了她唯一的武器--匕首,转而以左手正骨,在狼扑咬过来的时候,一手上颚,一手下颚,两手把持,总算是将那杀机暂且阻挡在了面门之外。
不过仅是这样罢了,死了两名同伴,一击又不成,嘴巴没有咬合下去,这只狼甩了尾巴挣脱了薛昭的钳制后,即是前肢刨地,蹲守在了薛昭与那腹上插有匕首的狼尸中间,又是一声呼啸,那后面的狼群迅速补上了前者的空位,在这场以量取胜的战斗中,薛昭失去了她唯一的武器,其实在这些狼的眼中,已经是没有什么威胁了。
没有僵持的下一波进攻来的很快,薛昭的两只手在方才便是被锋利的狼牙给划破,血迹斑斑的,更是让这些狼闻了新鲜的血气,愈加兴奋起来。
和府中豢养的那些黄狗不同,因为兴奋而开始气喘吁吁地吐舌头的狼,它们的舌头并不是健康的红色,俱都是发紫发黑,上面似乎还缠绕着些别的东西,只是让人看着,就心生惧意。可能它们吃的不少腐肉里,也是包括了人的。
真是的,只要到了这种时候才会知道害怕啊,这和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一个道理,薛昭看着自己先前为了方便赶路而撕破的衣裙,思量了下,在狼群围绕的圈子愈加缩的同时,毅然将胳臂的遮掩物齐肩撕去,不仅是用手,嘴巴也帮了忙,在最后的围攻中,薛昭袒露着一双臂膀,就如同每逢佳节庆典而在含元殿上那些力士一般,下盘作马步,扎得极是稳健。
习武这种事情,但凡努力,技巧方面的东西总是相差不多的,可有人出类拔萃,就有人泯然众人,更或是差多于几筹的。这时候所谈论到的天赋,往往又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武林世家常有根骨一词,是否适合习武,这不是由后天能够改变的事情,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
掐着一只狼的脖颈,一条腿屈膝顶着其胸腹,身子微躬,只是手脚用力,狠狠地,非是其口吐白沫,几要晕死,再甩开。不是薛昭知晓要这般做,只手受了身体的驱使,只能这样做吧。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其时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所能支撑这一切行动的源泉,如果不是本能,还真的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了。
只是就算是这些,也都是不重要的。至于背后又攀咬了几只狼,薛昭是不在意的,横竖人骨坚硬,只要不是一口被咬碎了,便是等闲的草药,经过几年几月的休养,也总是能够养个大半回来。除却被攻击的是脖颈一类的脆弱之处,或是关节一类的会导致残疾的地方,薛昭都是不在意的。
胸前沾染了不少血,那是从薛昭口中流下来的,但却不是她受伤,她的口中有一块还带着血肉的皮毛,正是从她手上的狼尸脖颈处给咬下来的,手脚总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如果所有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都必须作为武器来进行这一场生死的较量,那么牙齿也应当是可以用得上的。
实在是不像一个京中贵女该有的行为举止,但是如果此时身陷狼群的只是一个平常的京中贵女……薛昭在将最后一具狼尸从自己身上撕开,虽然感觉到一边肩膀已经是疼痛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还是先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让早已虚脱的身体急速地开始汲取来自外界的一切的生命力。
只怕是早就死了。
大口的喘息和呕吐反复进行着,经过一番鏖战,精神早已疲惫,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再没了别的注意力,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所见重合又分离,要不是薛昭自己知晓自己现下杀的是狼,罪人责己,没有立即晕过去,对于她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已经分不清在额上细的水珠到底是雨滴还是冷汗了,薛昭咬着唇,在还算清醒的情况下,在先前那匕首遗落的地方翻开了几具狼尸,狼尸叠了几层,先前那具,只是目光所及,一下子竟然是看不见……可也算是护身的武器,回到京中的路还有那么长,还要再想些什么,薛昭的视野猛然摇晃了两下,然后模糊,她眨眨眼,好歹是看见了那柄匕首,待要伸手去拿,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处喷涌了出来。
薛昭低头,是被那女孩刺的那一剑。大抵那柄短剑的剑身是极薄的,所以刺穿了心脏也只是造成了一个极的创口,当时是还没有作用出来,可是致命伤从不在微,这回爆发,也是时也命也,是该死的。
手最终是没有触及到那柄匕首,头软塌塌地垂落在地,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枕在脑下的狼尸尸体还是温热的……薛昭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最后一刻,并没有想起来什么人,她所想的,仅仅是:早知道是这样,不如束手待擒好了,被狼啃食了,必是认不出人的脸来,这番全须全尾的,要是被人辨识了面貌出来,还真不知被什么话,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是……
从来,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比不上阿姊的。珠玉在前,自己所为的什么,总是要被人拿来比较一番,可是为什么呢?总是被嘲笑的自己,从来没有除却敬慕与羡慕之外的情绪,就是按理来必然会产生的嫉妒和厌烦,都是寥寥无几?
一点都不知道,仅是知道该要这样做,可是就是这样的自己,到了现在,也是没有一件办成了的事情。
要到地下去见阿姊了,可是无颜,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啊。
作者有话要:
后面写的有点尬,ε=(?ο`*)))唉,老了,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干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