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卫瑕落荒而逃,磨镜一在勾栏院里她也是见过,她虽无耻,但也有一点记得,她养育卫玠的目的,并不是为消遣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清白,母子天伦,自是正理。
为何极力要将卫玠送离自己身边,这其中缘由白了,也只有自己晓得,或许是有不愿触了卫绾忌讳的可能,但她也是要想尽办法把卫玠对她的依赖慢慢地转移开来。
年纪太,情之一字,她至今都未完全吃透,只是一稚子又如何晓得。怕只是两个人待在一起太长久,有了一点欢喜就太过于过了头。。
这还是卫瑕第一次那么慌不择路,直到她回房关了门冷静下来,那怒火集中到薛昭身上也是必然,只是夜深了,实在是不好找麻烦,而她身上也确实还是热着的,内力疏通经脉,确实可以平复不少,但调息之余,却不可再轻举妄动。
也罢,今夜暂且是放过她了。卫瑕就榻坐下来,也便是不再动弹。
这其实还真是冤枉了薛昭。
能给卫瑕下药?薛昭要真有这般本事,不若直接一剂□□药倒了卫瑕,哪里还会那般旁敲侧击,用些虚虚实实的东西来诓骗。
这些日子,卫瑕实在操劳,有些火气是应该的。这人上了火,薛昭看了出来,不过借此卫瑕付出良多也可能一无所得,有心讽刺两句罢了,哪里会想到卫瑕会想这许多。只是卫瑕被下了药,这事也做不得假。
药是卫绾下的。
世间多奇怪,卫瑕能有千丝机,卫绾又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好人,她怎的就不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她是知晓依卫瑕的性子,这解药定是治标不治本,以防自己伤她性命,但不能伤人的手段这许多,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卫绾轻易还是办得到的。
要这迷梦露,取自雪山圣女峰,是习武之人可用来破除心障的良药,初始只是用来沐浴自身的一种熏香料,白日里只闻得一股冷香,恰似松木,只是日光不见了半分,于黑夜中便开始发挥作用,内里香味还是一般,可沁人心脾,也在无知无觉中,非得最后无所觉,是药三分毒,既有如此好物,那副作用也不是好瞧的,心火欲焚兼有万虫噬神之痛,能咬牙捱过去还好,不能的话,心障愈坚,修为再想进步,可谓是天难地难,再无可能了。卫绾是看出了卫瑕这身武功走的不是正经的路子,她修为也高,迷梦露于她也无甚用,见了卫瑕来,也有意无意地让卫瑕染了,她是不介意卫瑕稳固自身境界,可是更想的,还是想卫瑕这一身修为皆废才好。
卫绾她,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至于是不是人,旁的人什么,又与她有何干系?
“果然不是完全的解药。”卫绾听了府医诊断,还算是意料之中:“可管三个月,时间有些紧,但也差不多。”
不过这话是当着东华面来,就不是很客气了,饶是东华礼仪俱足,面上颜色还是黑了一层,虽还是和颜悦色,但冷漠的质感几乎是要变成刀子割到卫绾身上去:“看样子阁下是很想东华死啊。”
卫绾手中执了一把扇子,正是合掌一笑:“想公主死的人不少,总也不差卫绾一个。”
两人所谋甚广,相顾又尽在不言中,一问一答,心中各自也是有了数,索性也不再遮掩,东华道:“城中已是无需你了,有我坐镇,你尽可往陇西去,何至于一直滞缓此间,可不要跟我你怕了那些乌孙人。”
“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卫绾摇了摇头:“沈牧不死,那些蛮夷一日便近不得敦煌,并不需要我费心神。”
“哦?”东华拉长了声调,挑眉道:“那你在这赖着不走,又是何道理?”
卫绾无奈了:“这般急着赶我走?你可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
“可若不是你的这些花花草草,我倒也不至于只剩下三个月的命。”和卫绾相对的,东华生于天子之家,于人命也是淡薄得很,不过于她自身,亦是如此。
东华催卫绾,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卫绾自己一人倒是自得的很,她道:“再等等吧,京中局面现下诡谲得很,那位是老了,可坐还是坐的起来。”
“那要等到何时?”
“我最近寻了一群白毛畜生正要进献,可是要弄得神异一些,倒还急不来。”卫绾并未直接回答,尔后她又道:“这几日我要铸剑,你最好也莫要扰我。”
东华就奇怪了,卫绾平日里也是有佩剑的,若是不满,这铸剑之术也自有他人,怎的还要自己亲自动手?
许是感受了东华的疑惑,卫绾也还算有兴致,也便一并答了:“我曾有一剑,是师父亲授,后来弑师夺位,不复初心,心剑是为伪刃,也便不再是我的剑了。剑道一途,不可作伪,师父铸的剑,到底是不明白我的心的。”
“好的剑客,总需要一把好剑作陪才不负良宵。”
卫绾一脸的遗憾,可听得此话的东华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弑师啊,先不中原礼仪教化多重,只是寻常人,这也是能对师父动手的么?天地君亲师,这一世因果负累,等闲脱不了身,是该横行无忌,还是该混世魔王呢?可弑师总是要有理由的吧,看卫绾脸上也没什么不耐,东华也便无甚顾忌,出了心中好奇:“他是对你不好?”
卫绾闻言反而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何出此言?”她道:“不是不好,她对我,可是好极了。”
“那为何……”
“因为我知道,她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是她徒弟,但我并非是她徒弟。”卫绾如今起当初来竟然还算是快意的:“是雪山学艺,但敦煌城主可不曾用过自己的面子,我去时只是一灰衣仆从,是雪山登顶之时,我瞧见了一名门公子,趁着旭日初升,众人皆目眩神迷之时,扯了他的披袍,一脚将他从山顶踹了下去,得了他的身份,是以才可在雪山存活,以致今日。”
卫绾笑得眉眼弯弯,并不见一丝阴鸷,但这也不是她的真心:“你约是不知吧,这仆从在雪山是如何存活的,雪山有天池,养有金佛身,就是一鲲鹏,吃人投喂,有时口张的稍微大些,人也便一齐被吞了进去,我那时刚上山,就看见鲲鹏吞了好几个人。”
以人喂食,东华在宫中也有听过,但到底只是耳闻,而卫绾所是如此栩栩如生,她性格虽坚毅,面上也是难免发白起来。
“算了,不吓你了。”卫绾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忙摆摆手道:“我积了好几日的折子,你再不给我看过,我也难有时间去铸剑了。”
东华有宰相之才。这话可不是乱。
谈到正事上,便是东华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虽有夫妻之名,君臣有别,卫绾既不想再下去,东华得了解药,也是不好再歇着,卫绾不批红,可不就是等着她么?
是铸剑,但剑也不是马上就能铸的,而卫绾早不铸剑,晚不铸剑,偏偏是要在这时候铸剑。这和方才她与东华所的话也是有些关系的。
沈牧未死,而且还传回来了一个消息,虽然沈牧本意是想表述自己看顾不利,但卫绾更为注意的还是沈牧描述的那个女孩。
果然是师父啊,都那样了,竟然还未死。
听线下来报,城中有个新来卖烧饼的商贩,那烧饼的味道不错,只是卖烧饼的人才更是吸引人的眼球,被朝廷通缉的飞天盗贼,号为谷城的男人,而和她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女儿……在中原被追的四处躲匿,在这敦煌反而大摇大摆起来,不这背后有什么背景,只是平常摆了这么一出出来,身为城主的卫绾,就不得不重视起来。更遑论,那女孩还杀了人。
看不见斗笠下的脸,但就算师父的身量了,卫绾还是认得出来的,她微微一笑,将城主府的令牌亮于那闻声而来的兵士们,即是近了前来,对那个身着白色衣裳,却赤足着地的女孩道:“一个烧饼几文钱?我尽皆要了。”
女孩瞧着是她,眸光一闪:“一饼一金,百二十金,先给钱再。”
“还真是贵呢。”卫绾身上当然是不可能带这么多钱的,她看了眼在地上死的已是不能再死的人道:“我可问声,这人是为何死的么?”
“买饼未付钱。”女孩可是理直气壮。
师徒的情分已了,这会要是拿不出金子来,没准还真是要被留在这里了,卫绾是未带足银两,但她身上能充作百金,乃至于万金的东西可不在少数,果然见得她于怀中拿出一物,是一枚棋子,看棋子玉质光泽,必不是凡物。
卫绾道:“当时棋局封存,黑棋残缺,我入得局中,今日再见,何其有幸……”
“你到底有何面目来这话。”女孩当然不可能只如表面看来那么年幼,实际上,只凭她那一双黑瞳,就必不会是凡人,也好在她这些年脾气渐好,要真的还在那雪山之上,卫绾哪里敢这样和她话,每日倒挂在悬崖下给她数飞鸟,那都是美差,她哼了一声,她循声到这敦煌来,是一见卫绾就要斩了这逆徒,只是如此见了,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她道:“也无需你辩解,我只问你,那夜,你为何泄露我行踪?”
卫绾迅速敛了口,道:“我也只想想与你讨问一个人,这前尘旧事,还是不提的好。”
作者有话要:
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