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朝中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是久不上朝了,可逢着秦王僚属攻讦齐王之时,皇帝忽然上殿,定了一个题目来,便是诸王外放之事,可是了诸王一个措手不及。
而盐榷之事替了前人,索性刘琦掌事时日也不久,也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过是将那盐榷的税钱多的都是加到了茶榷上,以茶榷货,贵族之家也不惧这些银钱,而乡野民,平时饮些粗茶也便罢了,这税钱看起来是重,但都是为那些要互市的胡人所要烦忧,于朝中事大,其实也只是怕了那些胡人受不住要行战事,但就目前来,匈奴,乌孙皆是自顾不暇,这事做的有些不厚道,可那又如何。
皇帝一出,众臣便像是有主心骨,诸王异党,等闲也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薛衍由此也得了平反,官位不复反升,原本的礼部尚书却是去国子监做祭酒去了。
若先前长平王被封为皇太孙只是一个引子,那么这回,这明晃晃的暗示,诸臣再不解其意也该是自请归家了。
皇帝之意已决。
借着夏日将近,皇帝便要去那终南山行宫避暑,吩咐下去后,对于何人侍奉,三王中各自有份,也是不必再。
为皇太孙聘请的先生自是朝中有名的大儒,其中甚至还有当年教导过哀太子的,不过,年龄既差了这许多,除了平时的教习,皇太孙颇顽劣,也是仗着皇帝爱惜于他,才几日,便是有三分之一的先生请辞。
皇帝也头疼,时间过的太久,他都差点忘了当初他的那位太子是如何懂事的,于节上虽然总有出错,但于大事上便是监国的担子也是可以担着的,而这孙子该如何呢,聪明倒是有一两分,但真的要在往后把朝廷交于他,他也是难安的。
性格是肖其父,温和也好思考,他要是做皇帝,倒是不用担心其对诸叔父妄下杀手,可到底是出身于郡邸狱,见识少便罢了,还沾染了不少草莽气,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混子倒是好,什么腌臜话都的出来,这处罚下人,也是单自来的自顾了自己的手脚,哪里有一个天家子孙应有的做派,只要脱去那身金袍玉带,你他是个市井泼皮也是无差的。
敢情是弄错了吧,这混子怎会是他那位太子的种?
一边想着要如何对付诸王,一边又要想着怎么把长平王这块烂泥扶上墙,借着休息的几日的精气神,只这一刻便是要消耗尽了,皇帝捋了捋自己的美髯须,差点拔下几根来,是很愁人,他对着在一旁侍奉的赵客了自己的隐忧。
赵客如今是黄门令了,主宫中诸宦,他沏茶的手艺仍为皇帝称道,闻了皇帝此言,他也是好言语:“陛下,这话,你今日已快了三十遍了。”
能以‘你’字相问于皇帝的,这宫中的人愈来愈少,但赵客来,皇帝便总也不怪罪,他甚至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十分是想避过了这个话题:“不这个了,就,嗯,上次是到你岭南战败后的去向,到一拳馆做了拳师?你当初也是拱卫司一副使,怎的一份安生的营生也做不了,朕那时朝中尚不安定,不然早要去寻了你来,要拱卫司的副使拳,也是一好风采。”
赵客被称为将军,并不是虚名,那时皇帝初登基,修律削藩,做的都是腥风血雨的事情,但那时拱卫司诸人也正是最为风光的时候,裴家做的都是暗门,他为副使却是一副精忠模样,为了更好地相助于皇帝,走了武举的路子,皇帝修律修了三年,一共七十三条,他在军中摸爬滚了三年,身上受伤却是不止七十三条。
他的身后没有家族也没有姻亲,一切都是赤手空拳以命搏来的,当以一介布衣之身荣获昭武校尉之职,他佩着御赐的金鱼袋第一次早朝,终于是让皇帝停了修律开始了削藩。
皇帝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嫡子的,而夏朝开国以来,封赏了不少宗室王国,皆是坐大了,到皇帝这一代,天下之大,竟是封无再封了,削藩之事势在必行,可皇帝身边也不尽安然,其实赵客也知道,若是没有他,以做中心的,也还是会有他人。
以布衣之身周旋于诸王之中,面对着他们的拉拢,不拒绝也不答应,时人都以之为一圆滑之徒,并不配的他一将军之名。可又有多少人知晓,自皇帝确定下了削藩之事时,赵客之牺牲早已是不能以凡语来。
修律三年,皇帝得了民心,也清了不少兄弟妻族,秋来马肥,这削藩的第一仗便是从楚王开始。宗室诸国共有三十余,皆可自选官员,收缴租税,其中开矿售盐的也不在少数,王国也置军,分大,次,三等,楚国在其中势为最强,名义上只该蓄养一万五千人,可这初仗伊始,赵客的二十万军竟是没有一下子将楚王的军队垮,远离京中,楚地毫无根基,这一场仗失了地利,便是耽搁了时间,待到诸王反应过来,胡以为团结,便是让赵客愈加胶着了。
可拱卫司出身,做的便是刺杀的勾当。赵客破局倒也干脆,刺杀楚王,然后反诬来救援的汝南王矫诏擅杀楚王大臣,诸王生隙,成都王与长沙王先行起义杀了汝南王,但兵行不止,便是与赵客战在了一处,成都王骁勇,连败赵客,赵客便与长沙王合谋,以成都王身死留长沙王一命的代价,擒成都王,将成都王交给东海王,让东海王把成都王烧死。
此仗历时六年,从与楚王战开始到并州刺史(长沙王弟)逃亡岭南停止,双方死伤约有三十万众,而朝廷二十万军却是不少反增,待到战事结束,陡增至四十万。
其功在赵客,,赵客亦是功不可没。
然则这位,大抵是杀孽造的太多,平时也无甚的好生之德,行军仗的招式又多阴损,那般跋山涉水之后,子孙根竟是无用了,那时倒引着皇帝好一阵歉疚,后行封赏,官至辅国大将军,风头是一时无两。
可斩草要除根,封赏一事才毕,赵客便率军去了岭南,这回可就没那般好运气了,马失前蹄,第一仗胜后,却是被围深谷,他发了信出去,向朝廷索要钱粮,却是半月过去,一分一厘都不曾有。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所死或非亲,却也心痛如绞,所谓帝王心术,也不过如此。
如果是把赵客这个人一刀劈作是两半,其一半是站在皇帝身后,是为其驱策的一条猎犬,而另一半则是跪在连山的坟前,是一个罪人。
皇帝如何,身为臣子的向来是无权置喙,然则待抛去了臣子身份,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为他肝胆相照,他又如何了?两肋插刀,插的是在肝胆相照人的肋下。血肉生人,他也不是愚忠。
为皇帝沏茶之后就该研墨了,赵客垂下眼道:“拳馆的学生多是贫苦人士,学成之后多是在一些大家之族内做护院的,也有少数几个出息的去了镖局押镖,本营生名气大了,踢馆的也多,的不才,输了一场,拳馆呆不下去了,便去了别处。”
皇帝呷了一口茶,也是惊异:“你竟输了,朕原本是以为拱卫司中论起单独斗,该是无人是你对手。”
赵客苦笑:“我也未曾想过,从军中退下才几年,人便差了那青年才俊许多筹,只不过的输的还不是青年才俊,只是一孩童。”
这就更让皇帝好奇了:“那便更是要了,只是一孩童,也有这般武艺?”
“她自称是雪山来客,我看其人长相,与陛下幼时类似有八分。”赵客的头低的很低,是极恭敬了:“还有两分,便是像极了新安公主。”
“你的,可是真的?”皇帝手一摆,茶盏在手,却是连茶叶都甩了出来,他面色似是有怀念,可是也有十足的惊慌:“神爱是有一女,可这些年,朕遍寻不得,她竟上了雪山么,雪山哪里是常人可久待的地方,朕对不住她母亲,也对不住她。”
赵客又道:“陛下没有听过么?新安公主入敦煌,借的是何人的身份。”
皇帝面色悚然:“朕差了人查过,并不差错。”皇帝当年做下那件事时,赵客并不在身边,自然也不想让赵客知晓,只含糊过了也就罢了。
但赵客并没有罢休的意思:“敦煌城主府内早年有一位慎夫人,她有一子,养至八岁,后送至雪山,当适时,慎夫人为城主夫人鸠杀。”
堂堂皇家公主竟就是那般死在了敦煌?皇帝眼角似是有泪,他有些哽咽:“神爱当日,是与朕,她只是去那敦煌暂居,随意寻了一处人家也便罢了,不过不要朕靠近,只要敦煌事危,她便从那敦煌城头跳下去,生死再不与朕相见,朕是听了,她年纪还那般,怎的就去了呢?”
皇帝今年也五十有余,鬓角白发多是掩住了,可要仔细看来,又多是清楚。
皇帝对待新安公主确实是不一样的。
可皇帝还是很快想到:“你不在京中,怎的知晓的事比朕还多,想来你这些年也并不曾真的离京罢,了这些话,你就是为了来诛朕的心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赵客赶紧俯身下跪,口称诺诺:“非如此,只不过臣当日输了便做了公主的随从,这耳濡目染的时日久了,得了一些旧闻,只消串联起来,便都知晓了,陛下也知,臣当初在拱卫司本是一凡人,是公主赏识了,得了陛下亲面,才官至副使,后才能做下那般多的名垂青史的事情,这般知遇之恩,便是肝脑涂地也该还报,长平王之事事出凑巧,臣只一命,向陛下尽了,也不敢再多辩解,天日昭昭,陛下圣明。”
皇帝是没有那么容易消下气的,更何况赵客还引起了他的疑心:“你是长平王与她也有关联?”
赵客又磕了三下头,才道:“当真是皇家血统,姑侄天性,找到长平王殿下的,便是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
赵客一本正经胡八道的技能max。
超魔力放出,对皇宝具,a+,将军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