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域里是一种沉默如水的寂静, 静的几欲死寂, 恍惚之间还以为走入了坟墓之中。

    金发少女身穿一袭标致的蓝色扑克牌洋装，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歪了歪头，感觉自己的气氛和附近格格不入。她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干脆的开星网，直接操作A级权限者的权限开启了一键换装模式。

    伊甸园的原理就是灵魂与躯体同在, 既然是高科技到了分子的微观境界，那瞬间分子重组衣服就是菜一碟中的菜一碟了。有了足够的权限，你在大街上瞬间换衣服都是可以的。

    主要是爱丽丝觉得，既然是有求于人, 那还是得身穿正装没错吧。

    于是现在的她从一身蓝色的童话系列洋装换成了黑色的长裙, 试样非常简单, 就在腰部掐了一下, 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看上去和教会的修女服有同工异曲之妙。

    事实上所有来死域的人差不多都是这种装扮，特别是到每年死神生辰的时候，权限者们纷纷前往死域前来祈祷洗礼, 那场面黑压压的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葬礼仪式或者邪/教集会。

    爱丽丝毫不在意的踩过修剪的平平整整的青草地, 手上提着紫色的郁金香, 神情相当的闲适, 偶尔走两步还会停下来看看四周的风景。

    如果仅仅是带着游玩的心态来到死域, 那一定会大有收获。这里的建筑精美绝伦, 样式上有点像俄罗斯的教堂建筑, 又高又瘦，还有哥特式的尖顶塔，看上去神秘而阴郁。更别整体的色调还是偏向灰黑，有一种独属于中世纪的抑郁和颓废感。而草地水池和教堂的结合规划又非常的融洽，设计无比巧妙，硬生生的嵌入其中，随手一处便可以支起画板作画。

    死域里的教堂太多了，爱丽丝没算去中心教堂，因为中心教堂里有许多自愿前来，将终生奉献给死神的神职人员。死神同别的主神不同，别的主神一般都会给自己选定大祭司之类的从神，而死神连一个从神也没有，神降到伊甸园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是一个十足的死宅男。平日里只要没什么事，他和命运神俄底斯的存在感几乎是所有主神里最低的。

    但偏偏他两收割到的信仰之力都特高，毕竟死亡和命运都是人类最难以把握和惧怕的，所以自然会衍生出崇拜的情绪。

    这里明明只有几步远，偏偏爱丽丝就走了很久。她停下脚步，推了推教堂的门，果不其然，和上次一样，依然是锁着的。

    这间教堂就是上次爱丽丝为了不在爱神的神光下跪下时拼命反抗堆堆那一间教堂，教堂内的蓄水池的水还在汨汨流动着，上面偶尔有泛起淡淡的涟漪和波纹，安静的如同可以反射人影的镜面。

    虽然上了锁，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中枢教堂之地，上锁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死域的教堂太多，很多也不过是建造好了放在那里做摆设，平时没有人来，所以才锁上的。

    爱丽丝这一次当然不会傻傻的通过蓄水池游过去。她踮起脚尖往彩绘的琉璃窗外往里面看，在内心里计算了一下大概的距离后沉了沉气。被吸血鬼强化过血统和肌肉的腿骤然发力，几乎是一瞬间内就带着她一蹦三米高。

    是真的有三四米高。

    仗着自己速度快，金发少女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现在穿的是长裙。她轻巧的伸出手指在厚厚的门板上一翻，一下子就窜到了教堂正门的高台上，正对着一扇彩绘的琉璃窗，居高临下的量着教堂的内部。

    上面的玻璃也围着好好的，爱丽丝看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哪一个地方可以作为突破点。她本来想直接一jio踹碎一扇玻璃的，后来又想想感觉自己不太尊重，于是无奈之下用了一个消失的言灵，等到面前的窗户消失之后，这才凌空来了一个帅气的后空翻，稳稳的落到了教堂的地板之上。

    完美落地，十分！

    爱丽丝算来这里试着召唤一下死神。

    主要是她要找死神拿回亡灵之书，但是无奈又不知道怎么联系这个宅得要死的家伙，只能出此下策。

    一般来，神明和他的神像之间都会有着奇奇怪怪的联系，若是祈祷者内心虔诚善良，则祈祷很有可能能够被主神聆听到。

    当然，爱丽丝自觉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虔诚信徒，但是她还保有一个作弊技能：言灵。只要用言灵去刺激一下神像，保不准死神就出来了呢？

    于是金发少女转过身来，黑色的长裙在空气中旋转，如同一朵安静盛放的黑玫瑰。她将紫色的郁金香放在胸前，缓慢的踱步走到祷告池边的死神雕像旁，然后将蹲下身去，将右手放到了雕像快要低垂到水面的手上。

    真是的，也不知道雕这个雕像的作者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身披兜帽的死神雕成这一副姿态，看上去倒还显得有几分悲悯的模样。

    可笑，死神和悲悯，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好吗？

    爱丽丝一边腹诽着，同时也开始念动言灵。忽然她思绪纷飞之时，脑海里的回忆像是被触到了某个奇奇怪怪的机关，如同走马灯一般回忆到了一个特定的记忆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刻。

    在被三位主神围剿后她跌入空间通道，但是将她拦腰抱住的那个银发金眸的男人，深不见底如同幽寒般毫无情绪的神眸里，似乎是真的有悲悯的。

    他贵为主神，高高在上，还是人人畏惧的死神，实力高深莫测到连主神内部都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遇到什么事情都得恭恭敬敬的给他面子。

    塞伽生来就握有权柄，那么他神色中的悲悯又是为谁呢？

    浑身浴血的爱丽丝表情呆愣，折碎破灭的永曜之杖正好将所有的情感通通尽数归还给了她。她胸口充斥着奇奇怪怪的，已经好几千年没有再接触过的奇怪情绪，一时半会心绪交杂，只能呆愣着抬起头，和男人在有无数乱流的空间通道里对视。

    万籁俱寂。

    爱丽丝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浑身浴血，满身狼狈，身上就没有几片完好的地方。

    唯有一双灰眸，亮的惊人。从这双灰眸中爆发出来的信念和坚持。

    竟然连掌握死亡的死神都不忍为之哀拗的程度。

    一眼万年也莫过于此吧。

    “在想什么？”

    忽然爱丽丝放在雕像上的手被自然而然的握起，冰凉的雕像在一瞬间被赋予了人气，只不过手上的触感从不知名的玄铁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为人触感。金发少女一惊，猛然抽回手去，一个没站稳，原本就是蹲在地上的身体歪了一下，直直的朝水池里倒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爱丽丝还有闲心思考为什么两次和死神的见面都不可避免的湿身时，她砸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里，原本正在往后仰倒的动作瞬间暂停撤销，就像是时间逆流，一瞬间被人改变了空间位置一般。

    这近乎神迹，不，应该，本来就是只有主神的强大力量才能完成的神迹。

    即使是爱丽丝当初，都不可能将神力衔接的如此紧密自然。

    “你把上次从我这里拿走的亡灵之书给我……？？？”

    金发少女有些恼怒的一抬头，却又立马生生停滞在了半空中。

    太近了。

    近到那种呼吸交缠，只需要对方一低头，就能够鼻尖相触的距离。甚至男人的银发都在空中和少女的金发亲密的交织在一起，看上去不分你我的模样。竟然是比起上次在地下沟渠还要来的亲密无间。

    爱丽丝很少有过呆愣的时刻，但是明显，现在这种距离已经大大超过了她设下的危险距离。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她的身体应该会有自动的反击，在这一刻却如同忘了上发条的齿轮机器一般，漏掉了所有的机油，卡壳熄火，一塌糊涂。

    更加可恶的是，将自己笼罩在黑色兜帽里的，银发金眸的男子反而更加漫不经心的凑近了些，唇角甚至还流露出浅淡的笑意，如同昙花一现，快的让爱丽丝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

    不是，这个家伙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冷冷淡淡每个人都欠他百八十万的神情，怎么可能神情忽然变得柔和？！

    “嗯？”

    神祇的嗓音低沉，如同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盛放在巨大的醒酒器中散发出来的浓郁醇厚味道，他故意将声音压的很低，却又因为两个人距离的极近，变得如同情人之间亲密的呢喃细语。

    爱丽丝的灰眸被他的神瞳攫取住，里面那种浓烈而炙热的感情在主人不再压抑之下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让模模糊糊有所读懂的少女心头大骇；在某一刻骤然恍惚回过神来，然后就是毫不犹豫的开启了言灵。

    金发少女的柔软触感一瞬间从身前消失，只余下空空荡荡的香气，而后又重新出现在了离他不过两步之遥的地面上。身披黑色兜帽，有着深不可测实力的主神却完全没有阻挡她的动作，而是眼含笑意的转头看着她。

    “死神陛下，还请自重。”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意识到了某一种不敢再继续往深猜测的可能，又在下一秒勉强整理好了自己多余的情绪，重新回归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爱丽丝真的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喝了什么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