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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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月当晚没有在锦阳的房中歇息, 而是带着阿莱住进了别的屋子。

    无从解释的锦阳没有拦着, 她知道怜月嘴上不, 其实心里已经怕她了。

    怜月笑着和锦阳道了晚安, 转身关上门便神色紧张地对阿莱:“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去找游司卫长。去西府的事公主没准会找你问话,这里你不能呆了。但你要答应我, 府里发生的所有事别告诉其他人。”

    完开始给阿莱整理行李。

    怜月没有多少银子,在锦阳公主身边吃穿用度都不用愁, 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她给阿莱装了几身自己的衣裳, 嘴上叮嘱道:“这些衣服你现在穿不下, 以后没准能用上。还有这几张契书,是公主送我的田地商铺, 你带着傍身。银子我没有许多, 这一百多两是我所有积蓄了。”

    阿莱在一旁看着,失落地问:“娘娘不和阿莱一起走么?”

    怜月怔怔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不走。就算锦阳公主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美好,就算锦阳公主残暴又无情, 她已经爱上了。而且留在公主府也可以替灵阳公主照顾皇后娘娘,这是她欠灵阳公主的。

    她现在担心阿莱, 心疼西府的那几位, 对于锦阳公主种种行止更是不出的惊骇。可是万般情绪中独独没有难过, 失望是有的,却并不难过。长久以来让她难过到无法呼吸的只有一件事:锦阳公主不爱她。

    旁的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阿莱平安她就再无顾虑,至于她留在公主身边未来会如何,她不在乎。

    “我留在这里。你过来看看,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怜月将阿莱拉到箱子前。

    “娘娘……”阿莱跟在霁嫔娘娘身边也有些日子了, 这个箱子里几乎装了娘娘所有值钱的东西,娘娘把所有都给她了。

    阿莱年幼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娘娘对她越好,她越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留在危机四伏的公主府。

    “公主府眼下的局面在皇城中算不上异事,从我进宫里做事起就看明白了,对于皇家主子来,人命根本不值一提。就拿先帝来,您知道从前后宫有多少曾经被先帝视若珍宝,后来无故惨死的妃嫔么?”阿莱想服霁嫔娘娘离开,她年纪虽,对于那些极权之人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锦阳公主眼下看重霁嫔娘娘,以后呢?皇族秦家这些几代下来,可有出过一对从一而终的佳话?

    怜月埋头继续替阿莱收拾东西,低低地:“我知道。你早点歇下吧,明天还要赶路。”

    “您不走阿莱也不走。”阿莱倔强地撅着嘴道:“我在这里您好歹有个帮手,公主殿下要问便问,反正咱们过去西府也没做什么。”

    “咱们虽没做什么,可是知道公主做了什么不是吗?”怜月上前轻轻将阿莱搂进怀中:“听话。”

    ***

    天边才刚泛白。

    怜月与阿莱一起抬着箱子用锦阳公主给她的令牌出了公主府。

    锦阳站在廊柱后,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她看着怜月紧张得时不时回头看,像受惊的动物。似乎从怜月来到她的身边,一直是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连花站在锦阳身后轻声问:“公主?”

    “走了也好。”锦阳嘴上这么着,还是在怜月走出府门后提步跟了上去。

    “偷偷跟着前面那辆马车。”锦阳没敢用公主府的马车,怕怜月认出来,便在大街上随手拦了一辆。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行驶在清昏暗的街道上。

    “能看出她要去哪儿吗?”锦阳沉沉地问。

    和锦阳一起出门的连花拨开帘子看着前面的那辆马车突然拐进一条巷子,不是特别肯定地:“似乎要去渔林巷子。”

    “去那里做什么?”锦阳本来以为怜月会带着阿莱回兴州府老家。

    “游司卫长住那里。”连花安排人给游婵送过两次锦阳公主备的谢礼,便知道了游府在渔林巷。

    找游婵么?一有事想起的第一个人是游婵么?锦阳心里的疼又多了几分酸。

    很可惜。游婵去边境救申老将军了。

    锦阳一颗颗数着手中念珠串上的珠子,这念珠怜月也有一个。是她母亲嘉王妃给怜月的,拜托怜月照顾她。

    这才多久啊!

    车颠簸着向前驶着,锦阳端坐在车中合目回忆着今世与怜月相遇后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她把怜月强抢到身边的,心里想着要给怜月选择一切的机会,可是身处她的阴影之下,怜月哪里真的有过选择的权利。

    以前留在她身边不过是因为无处可去罢了。

    眼下知她对西府那些女人所行之事,又恰逢遇上了游婵,就奋不顾身地想要逃开。锦阳突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感,因为拥有别人所没有的记忆,铭记着别人所不知的伤痛,于是所做的一切也不会被人理解。

    连花见自家主子落了泪,默默掏出巾子双手呈了上去。

    ***

    到了渔林巷子,怜月回忆着游婵告诉她的地址,看了看左右两侧,数着找到一处府宅门前,可是门前并没有匾额。

    怜月退回巷子口,又数了一次。

    是这家没错啊!

    忐忑着扣响了门环。铛铛铛!!!

    王婆婆刚起,游婵经常不在家,但烦杂的家事她从不怠慢。今天也是,天不亮就起了,正要吩咐丫头们做事,听到门环在响。

    以为是姐回来了,这些日子总担心着姐安危的王婆婆几乎是跑到门前的。

    一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姐,而是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和一个丫头。

    “请问,这里是游司卫长的府上吗?”怜月牵着阿莱,心问道。

    “姐出远门了。您是……”王婆婆警觉起来。自姐升了司卫长,各种送礼送人的事就没断过,以前就有过两个结伴而来的女子找上门,自个儿是京中某位大人送姐的。

    这也罢了。但那二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也仗着送她们来的大人有些权势,到了游府没见着正主的面,已经有了少奶奶的作派。

    怜月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家姐是司卫长的友人。”阿莱伶俐,替怜月道:“这次进京是来投靠司卫长的。”

    锦阳坐在马车上,从帘子缝中看着怜月与阿莱相伴踏进了游婵的宅院中。

    “回府。”她心如死灰地放下帘子吩咐连花道。

    锦阳明白,别的事还好,但前世那些恩恩怨怨,她是没办法和怜月解释清楚的。与其让怜月跟着她整日担惊受怕,不如忍痛放手。她虽曾当着怜月的面游婵如何如何不好,但心里其实明白,游婵是个挺好的归宿。

    游婵刚升了左都尉使,以后制衡申家少不了要和游婵交道,想到以后要眼睁睁看着怜月陪在游婵身边,锦阳差点情绪失控冲进游府抢人。

    好在马车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她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没有资格插手怜月的人生,爱谁是怜月的自由,锦阳这么安慰着自己,脸上落下欣慰的两行泪。

    锦阳公主的奶嬷嬷徐氏前些日子老家长辈去世,料理完后事这才刚回来就遇上头疼的事了。

    连花从锦阳公主房中退出来,冲徐嬷嬷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吃东西?”徐嬷嬷将连花拉到一旁问。

    连花点头道:“从霁嫔娘娘早间走了,早膳午膳都不肯用。公主还吩咐了,没她发话谁也不许扰她。”

    “唉……让公主自己呆会儿吧。”徐嬷嬷想不明白公主怎么就对那个霁嫔娘娘那样着迷,人要走舍不得强留下,宁愿委屈自个儿。公主的性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或许真是一物降一物吧。

    怜月在游府替阿莱安顿好了,又嘱咐了许多话才借故向王婆婆道了辞。

    “吴姑娘不留下?”王婆婆拿不准突然找上门的二人的身份,但看一个柔弱一个年幼,实在不像坏人的模样,怕真是自家姐的友人便接进府中命人好生伺候着。谁知姓吴的姑娘突然要走,这让王婆婆更糊涂了,进京投靠友人的女子,独自穿梭在诺大皇城多危险啊!

    “您要去办什么大可告诉老婆子,我让的们去办。”王婆婆这般道。

    怜月笑着谢过王婆婆的好意,撒谎道:“我送家妹投奔司卫长,还要赶路回家。”

    这话其实也不假,她是把公主府当作家的。

    王婆婆坚持要命人送怜月出城,怜月为了脱身又撒了许多谎,终于得以独自坐上回公主府的马车。

    院里静极了。

    丫头婆子们都不在,怜月恍惚间有种置身西府的错觉。要不是庭院中那些熟悉的花木,怜月真怀疑自己走错了,误进了荒凉的西府。

    此时已近傍晚了,卧房中没点灯,怜月以为锦阳公主外出不在府上,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她今日替阿莱收拾东西,又绞尽脑汁同游司卫长府上的婆婆了许多瞎话,实在是身心俱疲。

    锦阳坐在暗暗的屋子里,独自饮着酒,听见门有响动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胆敢抗命的下人,将酒杯往门口一掷大声喝斥道:“本公主了,任何人不许进来!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