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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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愁眠在南山待了许久,直到清月高悬,这才发觉已经出来很久了。

    靳愁眠借着月色,下了山,雪早就停了。

    推开门,靳愁眠被眼前的情状惊呆了。

    只见顾北齐跪在院中,身上挂满了雪。

    靳愁眠飞快地跑到顾北齐的身边。

    “北齐,你疯啦!快起来,快起来。”靳愁眠不断摇晃着顾北齐的身体。顾北齐身上的雪被抖落了不少。

    顾北齐缓缓睁开了眼睛,终于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姐你回来啦。”顾北齐气若游丝。

    “炼狱符?你在身上种下了炼狱符?”靳愁眠瞪大了双眼,颤抖着道。

    “是”

    “你疯啦!顾北齐你是不是疯了啊你。”靳愁眠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清冷的院子里显得更加哀凄。

    靳愁眠用力拉起顾北齐冻的僵硬的身体,将顾北齐背进了房里。

    房间燃了暖炉,靳愁眠将顾北齐轻轻地放到床上。

    “姐,北齐真的知道错了”

    靳愁眠没有话,兀自解了顾北齐的衣带,取出冥玺,默念了口诀,食指指向顾北齐的前胸。慢慢地,那炼狱符便从顾北齐的体内被抽了出来。

    靳愁眠一把握住那飞出来的炼狱符,直接捻成了碎末。

    “姐”

    靳愁眠一巴掌打在了顾北齐的脸上,大声道:“顾北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呀!”

    顾北齐立刻跪在了床上,喏喏地:“姐再种一次炼狱符吧,不然疼的只有姐的而已。”

    “你!”

    “姐要打要骂,北齐都受得。”

    “我制炼狱符是为了管教不听话的厉鬼阎君的,你拿它种在自己身上做什么!”

    “北齐下午打了二公子,自知该罚。北齐的身体毫无痛感,刀枪不入,跳了油锅又怕会坏了姐反围剿的大事,只得将炼狱符种在身上,跪着等姐回来发落。”

    “我何时怪你了?我当时抬,只是从养成的习惯。”

    “姐”

    “我根本就没怪你打了二哥。当时二哥对我做出那种事来,你护主罢了,我怎么可能怪你?”

    “可是”

    “没有可是!”

    “那为何姐当时吻”

    “我我那是”

    “是什么”

    “二哥吻我的时候我的感觉不对,就想”

    “姐是想与北齐一试以解开疑惑?”

    “嗯你,别生气。”靳愁眠有些不敢看顾北齐。

    “怎么可能会生气,这是姐第一次主动吻我么。只是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回味。”

    “你”

    “姐没生气就好。”

    “怎么没生气。炼狱符不能乱用的。万一散了地魂,你就没办法转世投胎了。”

    “也是没法子,炼狱符操控走尸有噬心之感,只有如此自罚,北齐才会觉得能让姐消气。”

    “我已经彻底放弃改造你了。总之只有一条,不准以后私自用炼狱符,我不准碰热油。其余的,随便你自己了。”

    “是,姐。姐北齐可以穿衣服了吗?”

    听罢,靳愁眠这才发现顾北齐此刻正半裸上身跪在床上,身上点点的尸斑因为天寒已经变成乌青色,那模样真是有一种病态弱柳之感。

    “咳赶紧穿上。尸身温度太低了,肌肉僵硬。我去给你弄些热水来泡一下。”

    “姐,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躺着吧你。”

    靳愁眠完便出了房间,只留顾北齐一个人还半跪着。

    大年夜,焚尸庐一改往日的冷清,张灯结彩,丝竹管弦齐奏,好不热闹。

    前院不大的地方,却整理出一片用来摆作酒席。院子里“人气儿十足”,众人举杯祝福,好不热闹。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

    众人皆看向门口。

    靳愁眠给一个侍人递了个眼色,那侍人便去开门了。

    来的果然是慕容过。

    慕容过一进门见满院张灯结彩,宴席大摆,紧皱了眉头。

    这是闹得哪一出?

    “哟,这不是大哥吗?怎么除夕夜跑眠儿这儿来了。”

    靳愁眠起身,慢慢来到慕容过身边。

    慕容过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你这里倒是一点也不冷清啊。这些都是?”

    “啊,都是眠儿在姑苏的朋友,他们知我孤身一人,便在我处吃年夜饭。不过,晚点会回家吃饺子守岁的。”

    “原来如此。”

    “光顾着话了。北齐,快给大哥添碗筷。”

    “是,姐。”

    “哥,快进来,好不容易来一趟,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

    靳愁眠兀自将慕容过拉了进来,丝竹管弦又响了起来。

    靳愁眠将慕容过拉到自己的主席旁边坐下。

    靳愁眠给慕容过斟了一杯酒,红唇轻启,开口道:“大哥,我先敬你。这可是上好的即墨老酒,从前在太学庙听学,可没少喝这穿肠药。不知大哥可还记得这口味?”

    “自然记得。”

    “那眠儿先干为敬。”靳愁眠一饮而尽,看向慕容过。

    慕容过盯着靳愁眠的眼睛,仰头喝了下去。

    “来,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昌黎慕容世家家主慕容过,也是我义兄。我与大哥也是好多年未见了,今天过年,大家尽兴。”

    众人一同举杯祝酒道:“见过慕容家主。”完一饮而尽。

    慕容过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心里也是没了底,只得饮下这杯酒。

    “大哥还是一如往昔,好酒量。”

    “即墨老酒不如旱地王辛辣,这点酒没问题。”

    “是啊,走了这么多地方,喝了这么多酒,还是觉得昌黎的旱地王好喝呀。”靳愁眠垂下眼睛,把玩着酒杯。

    慕容过瞥了一眼靳愁眠,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了。

    靳愁眠今日一袭灰白色衣裳,外披月白披风,领口以狐毛围住,很是清冷。脸上的表情如怨如泣,有些无奈,有些痛苦。这模样,好想让人将她拥入怀里,好生疼惜着。

    可是慕容过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慕容过攥紧了拳头,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

    慕容过心道:绝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昌黎灭门之痛,岂能在这一刻心软。眠儿大哥对不住你。大哥真的对不住你了。

    忽然,天上划过了一束红色的焰火。

    靳愁眠惊喜道:“城郊这边居然还有焰火看啊。不过为何只有一道呢?要是再多放些就好看了。”

    慕容过看那焰火便是大吃一惊。蓝色为事成,红色为事拜。难道平遥的化骨散没作用?

    慕容过正想着就径直站了起来,突然一阵眩晕便又坐了下去。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进屋休息一下。”靳愁眠担心地上前问道。

    慕容过调了灵力,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气息,这才发现自己中招了。

    慕容过抚摸着头,恨恨地看向靳愁眠,抓着衣领子道“是你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是如何探知今日大事的?”

    “大哥,你在什么呀。”靳愁眠苦笑着,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出来”。

    “还在装。刚刚的焰火便是平遥事败的信号。后院焚尸庐定然出事了。我又恰好此时中招,还你不知道?”

    看着慕容过恶狠狠的眼神,靳愁眠的眼泪便下来了。

    “北齐,大哥喝醉了。好生将大哥送到屋里去歇着。”

    “是,姐。”顾北齐一把扛起慕容过。

    “靳愁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卑鄙无耻,你卑鄙无耻!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放开我,放开我”

    靳愁眠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心里心痛极了。她真的以为大哥不是来缠住她的。她真的想和大哥叙叙旧,吃个年夜饭的。

    可是,此时并不是她黯然神伤的时候。轩辕冀踹门而入。

    靳愁眠将眼泪擦干,院子里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

    “靳愁眠,我还真是看你了。”轩辕冀道。

    “哟,难道今日不是除夕?为何众位仙家今日都来我焚尸庐了。难不成,是为了陪本座一起守岁?”靳愁眠兀自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玄女倒是好雅兴,不过今日,我们来便是取你项上人头来祭酒的。上!”轩辕冀一声令下,商丘弟子便直接闯了进来。

    “呵。”靳愁眠冷笑一声,直接放出了九阴令,霎时间,刚刚还在宴上的宾客突然两眼泛白,发出尸吼,五指伸长,立刻冲向了来犯之人。

    原来,那些宾客便是靳愁眠新炼的厉鬼阎君。

    焚尸庐正厮杀得厉害。而南山处,却也是不遑多让。

    “掌门,为何这里有如此多的走尸邪祟。不是平遥之人去处理这些走尸的吗?咱们埋伏的事,岂不是没用了。”一太学庙弟子一边砍着走尸一边道。

    “刚刚那道红色焰火便是事情败露了。这次围剿,恐怕靳愁眠早就安排好了。”孔遗文道。

    “可是,再怎么样,怎么会有这么多走尸,而且,完全杀不掉。砍完了还能起来。”

    “靳愁眠此人炼制如此的多的走尸,操控亡灵,罔顾人道,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要消灭这些邪祟。”

    “是,掌门!”

    而后院停尸房处,孙敏与一众平遥弟子皆中了尸毒,却还是奋力与走尸拼杀。原来,早前进来之时,发现里面空于一人,便觉得不对劲,突然一阵妖风进来,便发现自己处在尸瘴之中,地上又都是尸油。

    顾北齐将慕容过放在屋内床上,那结界便打开了。

    “血煞子,你个天杀的情奴,迷惑眠儿,让她走上鬼道邪途。呸,我跟你没完!”慕容过愤怒地道。

    “大公子好生在此处休息。走尸先前被训化不得伤害穿紫金竹校服的人,所以大公子不必担心昌黎弟子的安危。姐,待今夜之事末了,便会将您遣回昌黎。北齐先告退了。”

    “你!你们血煞子,你放我出去!”

    顾北齐行了礼便出了房门,那房门上的辟邪阵法立刻启动了。

    “姐,大公子已经安顿好了。”顾北齐走到靳愁眠身边道。

    “从前没觉得前院这么大,居然能放的下几百人在这里厮杀。大概因为后院实在是太大了吧。”靳愁眠兀自斟酒痛饮,并不担心战况。

    昌黎弟子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不管他们如何砍杀走尸,走尸完全不还。

    “北齐,停尸房那边你安排了多少?”

    “回姐,停尸房安排了二十个阎君,后院共计三百名阴兵。”

    “前院这儿是十个阎君,外加十几个阴兵。也就是,你把绝大部门的兵力全放在后山了?”

    “是的。太学庙与其他各玄门派共计来了两千修士埋伏于后山。”

    “孔遗文居然这么恨我。想把我一锅端了啊。”

    “靳愁眠,你拿命来!”轩辕冀杀出了一条血路,径直提着不破刀杀了过来。顾北齐立刻迎了上去,一人一鬼顿时厮杀在了一起。

    昌黎弟子停止了无畏的厮杀,慢慢地来到靳愁眠的面前。

    “玲珑佩?上阶的修士我还是认得的,难道昌黎新收了弟子?”靳愁眠道。

    “师姐,我是不鸣啊。”

    闻言,靳愁眠中的杯子顿时掉在了地上,猛地抬头再看。

    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那眉眼,果然是她的师弟,邰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