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于容琅脖子下的红痕应该是今日宣平侯府出事之后魏姨娘与于容琅私会时,两人情不自禁发生什么留下的,这也证明一点,两人这是见面了。
见面好啊,于容琅这么谨慎,见面肯定会是在老地方。
于容琅去过老地方,他脚上有淤泥,虽然擦干净了,可刚刚匆匆离开时,还是被他看到脚底有些干裂的泥土,那么于容琅脚下的淤泥很可能就是在见人的其间沾上的。
他刚刚借着离得近的空挡和于容琅攀谈几句,当时谢彦斐先是从女主这边的话题开的口,他一上来就道歉,是差点连累了杜三姑娘,心里很是愧疚。
于容琅差点没想起来杜三姑娘是谁,后来想起是他未婚妻。
话题开,谢彦斐就顺势问他离开宣平侯府去哪儿了,怎么后来没见到他,于容琅当时自己被误以为戴绿帽子,别人那眼神瞧得他心里不舒服,虽然后来只是误会,可还是影响到了心情,就在城里随便逛了逛散散心。
他当时仔细看了于容琅的神情,他没谎,倒是有意用这个强调自己也被这件事连累了,想取得谢彦斐更多的愧疚。
谢彦斐当时也的确装作很是愧疚拉近了关系,之后就是那一脚了。
不过这几句话,如今笼统起来,却是给了他不少信息。
于容琅没撒谎,那他的确一直都在城里。
这也证明于容琅他们私会的地方,就不会是城外。
脚下有泥,这城里大多数地方可都是青石路,又没下雨,除非路不好,土抷路,还有人不道德泼了水,坑坑洼洼的,他不心踩到了,这才留了下来。
后来等事后回来刚要遇到裴泽他们,履行赌约来了春风楼,没来得及回去换鞋。
谢彦斐脑子过了一遍皇城中哪里有这样的地方,那就只剩下废弃的胡同巷,那里三教九流聚集,乞丐穷人最多,因为穷,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修路?
于容琅去宣平侯府的时候是仔细扮过的,一身锦衣华服,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换衣服,若是于容琅当真去过那个地方,怕是一去那里就会被盯上,到时候只要想办法过去一问就有印象,也顺势就能探到于容琅私会的老地方。
可这个前提是于容琅与那人私会的地方的确在胡同巷。
脚上会沾到淤泥,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私会之所是个府邸,很大,养了不少花,当时他们见面的地方刚浇了水,于容琅不心踩到了,造成脚下有淤泥也是可能的。
让谢彦斐有这种想法的是因为于容琅身上另外一种极淡快要消失的陌生香气。
可谢彦斐又不确定这香气是不是私会的时候有第三人在场染上的。
若是前者在胡同巷还好查,若是后者在私人府邸,那就难了。
谢彦斐头疼,即使是前者这个好查的,如今对谢彦斐而言也难,他刚穿来,手上没可用的人,身边还有人想害他,他又不能一个人去胡同巷证实,毕竟他这身板一出现就会有人认出来,太特别了反而引人注目。
可别人他又不敢贸然派过去,这就难办了。
不过查到私会之所倒是也不着急,谢彦斐之所以非要知道,是为了从于容琅口中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于容琅在外太过谨慎,只有面对同流合污臭味相投的魏姨娘时才会露口。
他是采花贼,刚犯过事,葛文沣之前正在为这件事头疼。
葛文沣查的严,他这段时间不会再出手,那就给了他时间查,更何况,魏姨娘的命根子杜香骊出事,他为了替魏姨娘善后也没心情祸害姑娘。
想到这,谢彦斐暂时放下心,那就等先处理了魏姨娘,再好好跟于容琅这禽兽算账。
谢彦斐暂时想不到证实的办法,只能顺其自然,等明日先去宣平侯府会会魏姨娘再。
他回了旭王府,装作醉酒晕陶的模样回去就睡了。
谢彦斐这边睡得极好,裴泽那里可就不这么痛快了,他先是被谢彦斐踹了一脚,后来又被骂了一通,偏偏后来被捂着嘴拖到隔壁包厢被告知明贤帝对五皇子的重视,他自然不信,头一次没留在春风楼过夜,匆匆回了镇国公府。
他浑身都是酒气不敢去见镇国公,去了他母亲武氏的水临苑。
裴泽是一瘸一拐进去的,守门的大丫鬟看到他赶紧去通禀。
武氏本来已经歇了,听四公子一身狼狈回来立刻起身穿戴好出来,嬷嬷撩开珠帘一出来,武氏瞧着哭丧着脸的儿子,心疼地走过去,“这是怎么了?谁伤了我儿?”
“娘,都是那个丑东西!他竟然踹我!不仅踹我还骂我,还骂我爹!”裴泽叫嚷起来,看到武氏就有底气了,他们肯定是骗他的,五皇子怎么可能突然又受皇上宠爱了?是娘告诉他五皇子根本就没什么用,不必当回事,让他平日多亲近四皇子六皇子。
可今晚上怎么突然不一样了?
武氏从镇国公晚上回来就知晓宫里发生的一切,她原本等着她儿回来同他讲,没想到就出了事,这皇城被她儿称作丑东西还有胆子骂镇国公的,怕就是刚底气足了的五皇子。
她朝身边的嬷嬷看了眼,嬷嬷会意很快就出去守着。
武氏拍了拍裴泽的手:“我儿,以后可不许这般随意辱骂五皇子,尤其是当着你爹的面,更加不能随意骂人。你要知道隔墙有耳,你爹最是忠心,若是让他听到你骂了当朝皇子,怕是会责罚于你。你要知道,娘只有你一个儿子,还能不为你谋算?可你若是失了你的爹的心,到时候他更加愧疚偏心青竹苑那位不肯请旨撤了老二的世子之位。他不腾位置,你永远也当不成世子。”
裴泽哪里不知,他鼓着气,嘀咕一声:“好端端的,这皇上怎么突然又重视这五皇子了?起那瞎子,要不是他,今晚上也不会跟五皇子起嫌隙……”
裴泽虽然五毒俱全,却也不蠢,该得罪不该得罪,他还分得清,就是憋着一口气。
“嗯?怎么回事?”武氏一听,眼神里有狠毒闪过。
裴泽把今晚上的事了,武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你是,五皇子主动帮老二话?他何时跟五皇子关系这么好了?”
裴泽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他们几个,今天那瞎子不是跟着爹去宣平侯府了,当时好像那瞎子帮五皇子诊了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五皇子才帮他的!”
裴泽越想越气,早知道他就去宣平侯府了,也许这会儿跟五皇子关系好的就是他了。
武氏皱着眉,想之前让他去贺寿他不肯去,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可这话她却不会,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翻旧账没意思,她温柔拍了拍裴泽的手背:“罢了,就让他过去了,等过些时日是你爹的生辰,邀请五皇子过府,你到时候主动示好,切记这次不许出差错了?”
裴泽想到今晚上那一脚,虽然气,却也知道皇权是他们无法企及的,镇国公府足见衰败,继后是五皇子的亲姨母,以前明贤帝不管五皇子,怕是如今明贤帝表明态度,继后也会有所表示,到时候跟着五皇子,也许能讨得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好,无论日后这两位哪个继承大统,都足以让他的地位水涨船高。
只是想到那瞎子还霸占着世子之位,“娘,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当世子啊?”
武氏轻声安抚:“我儿且再等两年,最多两年即可。”
“当真?为何不能是现在?”裴泽不解。
武氏却是笑笑摇头:“到时候我儿就知了。”
裴泽看武氏不告诉他,也没多问,只要能让他当世子,过程他也懒得问。
裴泽很快离开了,武氏招来嬷嬷:“最近青竹苑那边什么动静?”
嬷嬷道:“一直让人守着,世子除了今日白天随同老爷去了一趟宣平侯府,回来之后一直未曾出过青竹苑。”
武氏嗯了声,眼神里带着捉摸不透的光:“继续派人守在竹林外,一旦他出府,立刻前来禀告。”她要在这两年将他摁在府里压得死死的,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水临苑这边的动静,一五一十都回禀到回府的裴泓耳边,影卫单膝跪地:“……宗主,可要给武氏找点事?”
裴泓摇头:“继续监视着,注意她会跟谁联系。”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武氏怎么会这么笃定他两年之内定会丢了世子之位?
若非查到当年大哥出事的确跟她无关,他都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可再三确定之后,的确无关。
可他也相信,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暂时还捏不住把柄,只能继续等,等一个时机。
这一晚各处都不平静,因为明贤帝对五皇子态度的改变,诸府当家人心中都有计较,至少明贤帝态度再改之前,不能与五皇子交恶。
谢彦斐不知自己的一个举动让这一晚很多人睡不着,他自己睡得香甜,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
没办法,以前被逼着认药闻药养成的生物钟,他起来之后,洗漱吃东西,大着哈欠掐着时辰爬上了马车,让车往宣平侯府去。
马车到了宣平侯府,不过半柱香,刑部的葛大人带着人过来了。
葛文沣一大早在刑部门口没见到五皇子时那叫一个激动,早膳也不吃了,赶紧带着衙役就去了宣平侯府,结果刚到门口敲了门,等表情身份被管家就要带进去时,一道魔音穿耳的音调慢悠悠响起:“葛大人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葛文沣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就对上五皇子那张丑脸。
葛文沣脚下一个踉跄:“忘、忘了什么?”
谢彦斐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本王啊。”
葛文沣:“……”他会忘吗?他就是因为忘不了才赶紧过来了,谁知道……还是没能躲过。
葛文沣昨天就来过一趟宣平侯府,只可惜询问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郑尚书死在客房,据当时坐在郑尚书左右边的两位大人提及,当时郑尚书贪了两杯酒,要去上茅厕。
府里的厮就带着郑尚书走了。
当时诸位大人推杯换盏更高兴的时候,谁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谁能想到在侯府里会死人?
可偏偏郑尚书就死在了客房,胸口插着一把刀,死得透透的。
葛文沣接到皇上让他查这桩案子之后就将郑尚书的尸体带回刑部,让仵作验了尸,没有其他伤口,胸口是致命一击,甚至郑尚书都没任何挣扎的痕迹。
显然是醉酒昏睡时在睡梦中被杀了。
郑尚书死的时辰,葛文沣让人一个个询问当时在场的大人,除了府里的下人之外,只有两位大人去过一趟茅厕,当时两人是结伴而行,与郑尚书也平日无冤往日无仇,去茅厕的时辰也对不上,排除之后,这次前去宣平侯府的诸位大人嫌疑也就没了,那就只剩下宣平侯府的人。
葛文沣这次来,是专门一个个排查府里的人。
加上昨日寿宴上出了五皇子那件事,那个叫妙灵的婢女也死了,他还要顺便查谁给五皇子下的情毒。
两桩案子都毫无头绪,让葛文沣又急又烦躁,偏偏还有个拖后腿的。
葛文沣边听着管家找来府里所有的下人挨个介绍盘问,边瞥了眼大爷似的搬着个太师椅瘫在那里的五皇子,那肚子,那黑脸,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让葛文沣多看一眼都眼疼。
谢彦斐早就察觉到葛文沣的眼神,看吧看吧,多看一眼他也不会少块肉。
他眯着眼盯着前方空地上的所有下人,看着管家在一旁介绍,衙役按照名单记录事发遇害时那半个时辰这些下人当时都在干什么,不在场的要有人证。
如此一番盘问下来,只有两三个没有人证,却也离客房远远的,按照当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和客房的距离,那个时辰也到不了去杀了郑尚书再返回来。
如此一来,当时那个替郑尚书引路的厮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厮事发之后就被控制起来,早就吓得傻了,一问三不知,只反复人不是他杀的,他当时就是去替郑尚书引路顺便扶着,等郑尚书去了茅厕,他本来想搀扶着郑尚书回去,后来郑尚书他头晕想歇息歇息,他就带着去了就近的客房。
当时郑尚书睡之前让他离开,因为外院办寿宴人太多,他也忙得很,听郑尚书这么也就当真离开了。
忙起来后来就忘了郑尚书这人了……谁知后来就发生了五皇子的事,之后听郑尚书也死了,他当时就吓晕了。
谢彦斐听着那厮哭得惨无人色的模样,了个哈欠,就算葛文沣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因为杀郑尚书的压根就不是府里的下人,而是外面混进来的,等事发之后已经从魏姨娘安排的退路跑了,自然查不到什么。
魏姨娘算准了一切,料定葛文沣查不出什么自然也不担心,所以这厮才留了一命。
不过就算知道幕后真凶是魏姨娘,谢彦斐也不能直白出来,谁会信一个后宅的妇人会杀一个朝廷命官?更何况,魏姨娘与郑尚书无冤无仇的,也没有交集,谢彦斐出来不会有人信,只会觉得他故意报复,所以,要拿下魏姨娘,就得从别的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