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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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南途最近心情不好,因为对面开了一家化妆品店抢生意。

    真心不开心的原因不在于此,薄南途一眼看出对方不是人类,又不清楚对方来历。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只好忍而不发。

    耳边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再看一眼满地的碎报纸,楚夏快投降了!

    看着还在独自生闷气的薄南途,楚夏只能耐着心,劝慰:“对方又没有影响你,你干嘛不高兴啊?”

    薄南途幽幽望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压根不想搭理他。直到过会儿,忍不住才;“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可能是时候请人来帮忙,照顾看店了。”

    “好啊,我可以……”

    楚夏正想拍胸脯揽下帮忙,薄南途已经起身回房间了,他凝噎几秒,才把后面的话换一句完。“帮你招人。”

    其实那时候,楚夏并不知道薄南途究竟担心什么,后来,当他在薄南途的店里见到对面新店的老板时,他才知道一向冷静的薄南途,为什么这次会这么浮躁不安。

    注意到他的目光,那个帅气的男人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楚夏正想回应对方时,对方身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庞然大物的兽类身影,吓他一个趔趄。还好薄南途及时出现,接住他,他才没有丢脸的跌倒。

    楚夏刚刚站直身子,就听见她:“他是獂!”

    原来对方居然是上古神话中的神兽。

    山海经中,獂与獬豸一样能辨曲直,头上有一巨角,战斗时用角去攻击邪恶势力。

    而獂在人界的名字,叫作徐飞衻。

    徐飞衻注意到薄南途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气定神闲地从自己的店中走出来,走到薄南途的店中,直接来到她面前问:“你是谁?”

    面对徐飞衻的强势,薄南途不敢硬碰硬,只好故作谦虚,对他抬手一揖。“释家尸罗——薄南途。”

    “你不属于人界,甚至不属于三界,即使我看见你也无法处置你,但我知道你没有杀生,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完,他人眨眼就不见了。再定睛一看,他已经立在自己店里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好心地过来这番话,楚夏不由感慨道:“看来他还挺会分是非的。”

    薄南途听了很不高兴,即使明知他话里没其他意思,仍故意挑刺道:“难道我很不分是非吗?”

    见自己惹她不高兴了,楚夏立马正色:“没有。”

    “那你还不赶快去帮忙招店员!”

    楚夏被她这声吼,震得差点变成聋子,谁叫她现在是他老板呢。没办法,只好乖乖听话,去贴招聘启事。但没想到的,才张贴了半天,就有人主动上门应聘了。

    对方很年轻,才二十三岁,叫白琁,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但是家庭背景有些特殊,他是山水城武学世家的独生子。

    听到他自己叫白琁时,楚夏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叫白琁的男生。

    那个新闻上面的事件!

    想到这里,楚夏坐不住了,急忙出去想车回家。

    刚出店门,发现地上躺着一卷用绳子系好的画卷,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路人不心掉的,想着失主应该会回来找画,于是顺手拿进店里,放在薄南途的桌子上,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他回到家里,翻当年的旧报纸,一看上面的照片,白琁果然是新闻上登过报纸的那个年轻人。而后,他又回到店里,把薄南途拉到一边,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录用白琁,因为录用白琁可能会给他们自己惹来麻烦。

    据楚夏所知,白琁的确是武学世家的继承人。但是在一个月前,他的家毁了。

    据,正在读大学回来的白琁,被当地一名官员的女儿看上了,死活缠着他,甚至到最后逼白琁娶他女儿。白琁不肯,言语中激怒了官员。深夜,官员派人去杀他,白琁亲眼看见自己父母被人用枪死。

    白琁将官员告上法庭,可是官员的地方权力太大,一手遮天,硬生生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即使百姓们都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天日了,后来白琁带着仇恨离开山水城,不知去向。

    当天下班后,薄南途留下了白琁,关了店门,在里面审问他。

    “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上班?”薄南途问他。

    白琁不假思索,回道:“看了招聘后,我觉得你给的薪资待遇不错,就想来这里上班。”

    薄南途懒得与他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直;“我不是普通人,我能读取你的记忆,你根本不是看了招聘来的。你今早上刚来到这座城市,一路听店名,然后才找到这里的。”

    “我……”白琁踌躇片刻,张嘴欲言,却被薄南途威胁道:“想好了再,别再编瞎话,否则我揍你!”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夏,瞧见她的架势,嘴角直抽搐。

    白琁想了想,决定告诉他们真话。“是雪无伤让我来这里的,他这家化妆店的老板可以帮我。”

    薄南途眼角上挑,问道:“你认识雪无伤?”

    “认识,是他救了我。”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救了我之后,他就不见了。”

    薄南途疑惑道:“什么时候,雪无伤变得这么善良了?还会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然后,凌厉地看向白琁:“雪无伤根本没有善良可言,所以,你的话我根本不信!”

    结果,薄南途和白琁因为言语不和,双方僵持不下。

    第二天,楚夏到店里上班的时候,发现店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雪无伤。

    薄南途正坐在对面与雪无伤谈话,白琁在柜台后面扫卫生,但楚夏发现他总是在不经意地望着那边,想来他是在偷看雪无伤。

    他不禁感到奇怪,不懂白琁为什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雪无伤。

    楚夏无意间,瞥见店里原本空空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是一幅美人图,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问白琁:“这幅画是哪来的?”

    白琁;“它放在老板的桌子上,我以为是要挂起来的,难道不是吗?”

    听他这么一,楚夏才想起来,这画就是自己昨天捡到的那幅。但是,这画有一个很大的瑕疵,画里美人的右手处破了一个洞。楚夏走到画前,感慨好好的一幅美人图,就这么损了真是可惜,恐怕这画也是被人故意扔掉的。

    薄南途过来对白琁:“你可以留在这里,至于你要报仇的事,日后再吧。”

    白琁点点头,然后转过视线,看向雪无伤。白琁看雪无伤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充满了一丝无奈、伤感和一点留恋。

    楚夏和薄南途都意识到了,白琁好像对雪无伤存有不一般的情感。

    后来,白琁走过去,在薄南途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下,雪无伤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一直都是白琁在。因为距离隔太远,他们没听清楚他在什么。白琁只了一会儿,但是雪无伤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还算起身离开,却被白琁及时挽留住了。

    过了会儿,雪无伤察觉到他们太过炙热的视线,于是回过头瞪了他们一眼。这一瞪,吓得楚夏和薄南途赶忙装作干活,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再看,我就让你们体验体验当瞎子和聋子的感觉!”

    这一声,吓得楚夏心脏直跳。暗道:不愧是薄南途认识的人,动不动就来两句威胁。

    大概半时后,俩人才谈话结束。

    薄南途告诉白琁,他可以留下来,但现在是法治社会,希望他不要冲动报仇,更不要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时,忽然,一股邪风从画卷上涌出来,直冲向薄南途,薄南途及时发现躲过邪风。邪风一路向后袭取,眨眼就到了雪无伤面前,这时白琁竟不要命地挡在前面,还好雪无伤反应快,将他推到一旁,还顺手散那股邪风。

    “你疯了!”雪无伤恶狠狠地吼着白琁。

    白琁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只了一句:“对不起。”

    雪无伤一听,气乐了,他真搞不懂白琁脑子里想些什么,自己刚才差点受伤,结果却给他什么对不起。他很想对白琁发火,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们还在这边拎不清的时候,薄南途注意到墙上的美人图有古怪,于是飞身把画取下来,一轱辘卷好扯下脖子上的红纱将它捆好。

    楚夏见她突然扯下画,毕竟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走过来问她;“是不是这幅画有什么古怪?”

    薄南途没回答,而是用念力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这画真的有问题。

    “画应该没问题,只是有人故意在画里藏了一道邪术。”她重重地把画拍在桌子上,画轴撞在硬木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是谁把这幅画带来的?!”

    楚夏用愧疚的眼神望着她,声地道:“是我。”

    “你还真会给我添麻烦啊。”她气愤地骂了楚夏一句,然后转身把画拿进屋里去,这时忽然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动静,于是急速转身看向店外,嘴里喊道一声:“糟了!”

    “怎么了?”

    她无视楚夏的问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神情慌张对雪无伤道:“对面的獂要来了,你快点走!”

    “什么?他居然在这里?”

    雪无伤听到獂的名字,脸色陡然变得难看,看了对面的店一眼,又看了白琁一眼,然后瞬步闪身出门,消失在街角拐角处。

    雪无伤前脚刚走,徐飞衻后脚就进店了。还没等徐飞衻开口,薄南途便已经将画卷递到他面前。

    “你闻到的妖气是这个。”

    “这个?”徐飞衻将画开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抬眼环顾四周然后才:“好像还有石妖的气息。”

    薄南途挑起嘴角,冲他客套道:“抱歉,我这里是开的是化妆店,不是玉石店。如果你要找石头,请去玉石店。”

    “你明白我的意思。”

    徐飞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画。

    楚夏没舍得扔,还被他拿回家,挂在自己卧室里。

    薄南途嘲笑楚夏是色胚,如果上面画的不是美人,他肯定不会收藏起来。楚夏听了,当即辩驳道:每个男人都会欣赏美女,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是,当天晚上他却做噩梦了。

    第二天起来,梦中具体梦见了什么,自己却记不清了,她只知道梦里的一切都太恐怖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薄南途劝他心谨慎,是对的。

    上午九点,薄南途、薄北笙和南围在桌子前,仔细观察这幅画,讨论了很久,仍没得出答案。但对于楚夏做噩梦这件事,得出的结果是因为楚夏心里对这幅画有潜在恐惧,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楚夏所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留恋画里美人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薄南途的话,还有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没想到真让薄南途对了,他为了一幅美人图,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突然,薄北笙提议,“不如晚上把这幅画挂我屋里吧。”

    楚夏一听,当下反对道:“这怎么可以,如果真有危险怎么办?”

    听了楚夏的话,薄北笙不经意扬起微笑,她又道:“没关系的,我和南途不是普通人,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应付。”

    薄南途看了看薄北笙,知道她为什么坚持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楚夏。于是只好无奈地附和道:“是啊,你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自保,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吧。”她无视楚夏满脸不爽,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道:“这件事看来是针对我来的,我倒要看看,这幅画到底暗藏蹊跷。”

    薄南途下午去店里,发现雪无伤和白琁在里面吵架,她进去的时候,雪无伤正好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

    薄南途一脸震惊地对白琁:“我第一次看见雪无伤跟人吵架。”她和雪无伤认识快五年了,见识过他的残忍、无情和疯狂,但没见过他喜欢任何一个人。可她看得出来,雪无伤对待白琁很特别,在白琁面前好像很辛苦地在瞒着什么似的。

    忽然,白琁问她:“你有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穿越时空?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薄南途问他。

    没头没尾的,白琁怎么就提到这个问题了呢?该不会和雪无伤有关吧?

    接下来,果真验证了她的猜想。

    只听白琁慢慢道:“雪无伤,他在七百年前见过我,我猜想也许是自己在现代的某一天,不知什么原因穿越时间去到那里,还一直跟着他。”

    薄南途想了想,她:“七百年前,你穿越认识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你,是这个意思吗?”

    白琁不禁想起雪无伤后面的话,有些失魂落魄。

    “他还,我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你是怎么死的?”薄南途好奇问道。

    “没有。”

    薄南途恍然大悟,果真前世有牵扯,今生才又遇见。好比没有因,又何来的果。她看着白琁,只了一句,“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或许,雪无伤之所以这么紧张,就是希望白琁不要回到过去,不要再和他有牵连了,可是世事变幻无常,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可能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吧。

    大家吃完晚饭,在一起牌,玩了一会儿,已经十点了,薄北笙先洗漱上床了。其他人还在玩,轮到薄南途出牌时,她眼神一凛,突然发难,把纸牌从门缝射进去,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痛苦的惨叫。

    他们回过神来,撞开门,薄北笙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脖子上刺目的指印看得他们心里发紧,没想到他们在外面玩得高兴的时候,薄北笙居然遭遇了生命危险,幸亏薄南途发现了不对劲,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楚夏抬头一看,画里的美人身上,被什么东西熏黑了一半。他气愤地把画取下来,突然这时,画里的美人又动了,她乌黑的青丝像飞针一样朝他刺来,差点穿透他的天灵盖,还好南变回猫形,跃起张嘴咬断那些发丝。

    薄南途把画摔在桌子上,楚夏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发现从侧面看去,画卷上方有一块稍稍凸起,里面想还夹着纸片似的。

    “等一下。”

    他找来一把刀,用刀把那块地方割开,一看,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薄南途劈手拿过去,拼在画上空缺的那一块,刚刚好合上。他们凑过去一看吓了一跳,画里的美人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拿着一方手绢,正在河里清洗匕首上的血。原来画里美人面前画的不是花丛,而是一条被血染红的河流啊。

    楚夏不解问道:“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来给你解释吧。”

    回答的人不是薄南途,也不是南。

    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徐飞衻忽然出现在门口,他踱步走来。

    “古代有一男子,好色,看遍世上万千美人后,都觉不尽人意。有一天,他在家里画了一幅美人图,过了数日,画里的美人走了出来,却将他杀了,因为美人亲眼目睹,他如何残忍对待自己的妻子。从此,这幅美人图,成了一副要命的图,美人手中的匕首就是她的杀人工具,上面染了无数男人的冤魂,以至于将河流染红都还洗不去。”

    他看着美人图,又道:“原本这画上面被一法师下了封印,后来画也就不知下落了,现在不知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薄南途把薄北笙扶上床看着她平静入睡后,才离开卧室。她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徐飞衻这句话,心里不禁疑云丛丛。“这画里的美人只杀男人才对,她没道理会攻击北笙啊,难道……”结合刚刚提到的封印,她猛地看向画上,刚才被楚夏割开的地方,又看了看取出来的画片里的那双手,和薄北笙手上的指印,心里直冒冷汗。

    她用极快的速度把画片拿起来,封进桌上的空瓶子里,然后转头对南:“快把这幅画毁掉!”

    南反应很快,话音刚落,只见它两只爪子不断挥舞着,美人图瞬间变成了不到一厘米的纸屑,落到满屋子都是。

    这时,瓶子里的画片竟然话了,“死女人,快放我出去!”

    薄南途变出一根铁棒,敲击着瓶子,冷声道:“你躲在画里还敢出来害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徐飞衻告诉他们,那是冤魂聚集起来的怨气,真正袭击薄北笙的妖物不是美人,而是它。

    谁知,那团灰扑扑的怨气还挺嚣张的。

    它对薄南途凶巴巴道:“你不放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薄南途当即冷笑一声,开瓶子,把它倒出来,在它想趁机逃跑之前,抓住它,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它一点一点扯大了。然后,她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把它当书皮一样,包在上面。

    到了这步田地,那团怨气还不歇气地骂骂咧咧。

    薄南途想了想,又把它取下来,反着包起来,它一下子就哑了声,不出话了。把它放回书架,这件事就算完了。

    楚夏心想,它一定很不好受,书架上面太挤了,再加上不了话,一定更加难受。

    唉,这就是得罪薄南途的下场!

    自那天起,怨气鬼就成了他们的鬼弟。

    那之后,它已经被薄南途训练的服服帖帖了,至于当他们问它,是谁派它来杀他们的时候,它竟然不知道。它解释了一遍,因为自己被关在在画里面,所以看不见是谁将它扔在那里的,但它听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指名,叫它来杀薄南途。

    至于薄南途,她也想不出,有谁舍得花这么大功夫,来对付她。

    最近事情很多,好在总归平安无事,接下来的日子就很热闹了。

    楚夏给鬼弟取了一个名字,叫“妹妹”,因为他还在怀念那副美人图。

    这个名字曾经遭到过鬼弟的强烈抗拒,但是反对无效。

    后来,薄北笙他们每次在家里,都会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跟他们每一个人招呼,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起初还不适应,渐渐的,也就已经习惯了。还有每次聊天,聊着聊着就会多出一个话的人。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闹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