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聆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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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过了一日,柏长欢就和莐从古镇坐车回来了。

    柏长欢在电梯口跟莐告别时,趁她转身,从后面将她一下子晕,他横抱起她,回到了楚夏家。

    薄北笙帮忙扶莐睡在沙发上,她望向盯着莐愁眉不展的柏长欢,轻声宽慰道:“你放心,风苜蓿不会伤害她的。”

    柏长欢没听清楚薄北笙在身边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在她完的时候,点了点头。其实柏长欢心里清楚,风苜蓿只是想除妖,不会对莐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他对莐讲述的往事,有些耿耿于怀。

    他在想如果他把扶聆附在她身上的事,告诉她的话,莐一定会很想见扶聆一面吧?

    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扶聆会附在她身上呢?

    柏长欢在电话里,只是简略地将事情,大致向薄南途他们叙述了一遍,还有许多细枝末节,没有清楚。茶几上,水雾在精致的瓷杯上,弥漫回旋,透过白雾,柏长欢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他将莐和扶聆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没等他做出决定,风苜蓿就要施法,逼扶聆出来了。扶聆寄宿在莐身体里,需要莐的生命做养料,也就是扶聆待的越久,莐的阳寿就越短,所以他想快点让扶聆离开莐的身体,于是不假思索,离远点,生怕影响风苜蓿施法。

    风苜蓿围着沙发,布好阵法,然后把一张红符,进莐体内,莐身体四周泛起一阵诡秘的黑烟,越来越浓,还凉飕飕的,阴森之气越发浓郁,好似要将人魂魄摄取一般。薄南途和薄北笙自这阵烟冒出前,就警戒着,果不出其然,真有古怪,几道光刃,锁定薄南途,向她面门划去。

    薄南途微扬嘴角,嘲讽扶聆的不明智,左手凌空一抓,一个华丽的转身,又将光刃回去钉在沙发背上,那上面留着三个拳头大的窟窿。

    扶聆见自己这一击没有成功,有些不解。

    薄南途傲气道:“我的武器从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你的计谋根本不会如你所预期,那般实现。”

    扶聆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有意放低姿态恳求道:“你们放过我吧,如果我死了,莐就活不了了!”

    见扶聆不像是在威胁放话,眼神极为真诚。

    薄南途他们望向最清楚事情的风苜蓿,见她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们终于信了。

    扶聆见他们信了之后,将事情所有的始末,全部告诉他们。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我每次想去看她,都被她父母挡在门外,后来我的诊所被人强行拆了,我很愤怒于是失去理智,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死去了。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骨架,居然脱离肉体。我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生活,那段时间我一直守在莐屋子外,但怕被邻居看见,所以都是晚上才偷偷溜进房间看她,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睡了。但她睡得很不好,她很痛苦,我却只能眼睁睁看见她受折磨,却不能为她做点什么,直到我看着她在那个晚上,停止呼吸,她身体已经不成人形了,整个人像一具骷髅架子。”

    “后来莐为什么又复活了?”风苜蓿问道。

    扶聆缄默一阵,正当风苜蓿又要发问时,他先开口了:“有一个自称灵祖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听见那个令人发指的名字,薄北笙和薄南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薄南途咬牙问道:“他做了什么?”

    “他告诉我,只要给莐换一具骨架,莐就能脱胎换骨,长出一副新的肉体。我正愁上哪弄一具骨架,他告诉我,我可以进入莐的身体里,和她一起活着,一想到今后和莐结为一体,就什么都没想,就照他的做了。他没有骗我,我附在莐身上后,她身体慢慢就完全康复了,只是后来我发现,每过一段时间,我和莐的身体就会变得不磨合,她气虚无力,我也浑身疼痛,所以我需要趁莐每天睡着后去吸食魂魄,才能修复身体上出现的裂缝。”

    薄南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灵祖这个人,她在琢磨灵祖为什么会帮助扶聆,为什么总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周围?好像有些时候,在刻意引导她去做什么似的。

    实话,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当她回过神,才发现眼前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她一个大跨步上前,接住薄北笙,在她耳边轻声着:“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

    薄北笙听见这道声音,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抿紧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房屋一下子安静下来,良久,才有人破沉默。柏长欢闷闷出声:“你不会害她,对吧?”

    “当然不会。”扶聆坚定道。

    风苜蓿不会在这个时候,投出自己的同情票,她并不相信扶聆的话,毕竟妖魔最擅长用谎言迷惑人心。她凛冽的视线直逼向扶聆:“你拿什么为你的话,做担保?”

    “我爱她。”

    这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在所有人心中回荡。扶聆意外的表白,其实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却在风苜蓿看来,并不能作为担保,她嗤之以鼻,正算出手直接收服扶聆,却被薄南途和薄北笙看穿她的动作,先一步阻拦下来。紧接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柏长欢,随之又与风苜蓿吵了起来。

    “风苜蓿,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害死莐吗?!”柏长欢眼角发红,凶恶地瞪着风苜蓿,好像风苜蓿再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会不顾情面对她出狠手。

    “你脑子进水了吧?别忘了你是来执行阴间任务的,现在凶手就在你面前,你不但不抓捕反而还在阻扰我?!”

    “我自有算,不用你提醒!”

    “不提醒?不提醒你你就要徇私枉法了!”

    “你!”

    …………

    薄北笙被他们吵得头大不已,当即厉声喝道:“柏长欢,你闭嘴!”站在风苜蓿和柏长欢的立场来,她都能体会对方的想法,更加鉴于莐是无辜的,她不能不替她一句,“风苜蓿,如果你现在带走扶聆,莐就没命了,你该不会真想她死吧?”

    的确如扶聆所,如果强行分开他和莐,莐必死无疑。

    薄南途未发一言,只是默默地走到薄北笙身边,足以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

    “好吧,我暂时不动他行了吧?一旦他又要杀人,我一定什么都不考虑收了他!”

    风苜蓿也是被他们这群和她想法,背道而驰的人给气着了,收拾好东西,气愤地甩门而去。

    看着扶聆重回到莐的身体里,莐浑浑噩噩中醒来,柏长欢用她中暑晕倒为借口骗过她,然后送她上楼回去自己的家。

    那时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柏长欢对莐抱有一盲目的情感。

    薄北笙、安绪和柏长欢三人去古镇寻找扶聆的尸体。

    他们冒充是扶聆的朋友,寻访了那年住在诊所附近的邻居,得知事情果然和扶聆的完全符合,诊所拆掉前扶聆没走,他还在据理力争保全诊所,当天诊所被拆时,扶聆痛心疾首地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在施工的时候,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冲了进去,最后被倒塌的墙壁活活砸死。

    镇长当时怕开发商知道,于是将事情瞒下来,秘密处理了扶聆的尸体,还警告所有的知情人,不许把事情出去。大家为了古镇的发展,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莐的父母,想必也是怕她伤心难过,才那么的。

    不过事情也过去很久了,古镇镇长也换人了,许多心里有愧的人,始终对这件事记忆犹新至今,当安绪问起扶聆的尸体在何处时,那些邻居们吞吞吐吐告诉了他们。

    他们在河边捞了一天,时间一分一秒流失,转眼黑夜来到。

    想起他们过尸体上绑着大石头,柏长欢决定乘船,到河中心深处去捞,扶聆附在莐身上,的确能帮她延长生命,可是扶聆却在刻意忽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犯的罪孽,有一半是莐在不知道情况下为他承担着的。

    扶聆口口声声着爱,但其实根本就是个自私的混蛋,再这样下去,他会害了莐!

    一想到这里,他狠狠地一拳在船板上,船身晃动了一会儿。

    安绪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柏长欢,你没事吧?”

    柏长欢深吸一口气,道:“没事,抱歉。”

    河边两道张灯结彩,可是没人在上面走动。

    洒满星光的河面随着船的移动,泛起一圈又一圈波纹,朝远处扩散开。夜空凉如许,静的出奇。蓝色的木船晃晃悠悠向河中心游去,船头与船尾各点着一只白色蜡烛,火苗忽明忽灭,随着风吹长短不一。

    鬼域有一条冥河,能洗清人前生的罪孽。

    扶聆徘徊于生死一线之间,清水如镜,可反照出鬼域冥河,白骨沉冤,难以入冥界,只能托尘世间的亲朋帮忙找回骸骨。白烛照浑河,诚心唤灵归,生前的罪孽若是太重,骸骨沉甸甸的,直到罪孽减轻许多重量,才能浮出水面。

    扶聆在人界犯的错太多了,也不知罪孽是否已经减少?

    薄北笙了一个喷嚏,安绪立马把备好的外套,从包里取出来给她披上,夜风潮湿,稍遇冷风就容易受凉,薄北笙时身体一直很虚弱,她一生病,安绪和薄南途就如遇大敌似的照顾她,半点都不敢懈怠。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

    安绪不懂她在笑什么,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见对面俩人都纳闷地望着她,薄北笙嘴角噙笑,眨眨眼,就是不告诉他。

    细心的薄北笙在开心之余,还留意到柏长欢因为刚刚的插曲,而心情放松,于是她趁机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柏长欢,你现在最好不要有矛盾,毕竟你自己心里清楚,答应扶聆的要求是为了莐好,如今找扶聆的尸体,也是为了莐好,既然都是为了她好,所以无论怎样,你都没有做错,按自己想的来做吧。”

    柏长欢听后,低头忖量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通了,眉间的阴郁也散去大半,他看着薄北笙,认真地对她了句:“谢谢。”

    来到河中心,柏长欢把精神力探进河底深处,发现河底有一个麻布袋,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找到了。”他雀跃高呼一声,不等安绪发话就擅自一个猛扎跳进水里,他是鬼魂,在水里自然不用呼吸。河里有几个水鬼,不知死活想来索命,还没等靠近他,就被他那没有压制释放出来的戾气,吓了一大跳,纷纷转身掉头逃走。

    柏长欢见周围都清净了,于是朝下面那若隐若现的白色物体,游过去,近一看,那一人长的布袋里装的满满的,上面的石头死死压住。他伸手解开绑在布袋上的绳索,然后拖着布袋,朝头顶上的船游去。

    他奋力把手中的袋子,往船上顶过去,安绪站在船边一边找中心点保证船不翻,一边上身朝柏长欢那边倾斜去接袋子,和俩人之力才把袋子搬到船上放好。

    柏长欢翻身上船,不顾自己湿漉漉的,反而心急地去解开麻布袋上的封口的绳子,袋子里装的正是扶聆的尸体,但是并没有一点腐烂迹象。

    “灵祖告诉扶聆救莐是已经失传许久的方法,古人入土为安,若是能保全尸体都会得到土葬,可是扶聆却是死于土而葬于水,这与幽冥五行相驳反倒造就了他身骨分离的契机。”安绪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薄北笙不想在这时候提起灵祖,又怕安绪担心,故装作无事,表情自然道:“别了,我们还是回去先找地方保存扶聆的尸体吧。”

    上弦知道自己不可能弄到薄南途的眼珠后,又调转方向去收集凡人的眼珠。

    正当他选中一个目标将要下手时,他后背变得滚烫,仿若自灵魂深处燃起的烈焰之火,从尾椎卷来,似要将他一寸一寸烧成灰烬。他哀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但仍摆脱不了这钻心之痛。

    不知过了多久,灼痛感渐渐息止,他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和一身脏乱,蹒跚着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来到没人的地方,借一家服装店的橱窗,才终于看清自己背后贴着一张火灵符。上弦猛然想起他出门前,在楼下碰到风苜蓿,兴许就是那时候被她神不知鬼不觉贴上的。

    他气愤之至,又拿符咒无可奈何。

    来到街上看见孩欺负流浪狗,饭馆里做成菜的狗肉,甚至有人在巷子口拿开水烫狗,活剥狗皮这些屡见不鲜的场景,昔日他能压制怒火,可如今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被迫中止心里就越发憎恨。

    这些都是他不甘心永远做畜生,只有被人类欺辱践踏,甚至为了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还被端上餐桌,让他们肆意评价自身的价值。

    上弦此时陷入魔怔不能自拔。过了大半晌,他把那个神秘男人给自己的红蛛蚁放出来。

    红蛛蚁剧毒无比,落地成万千点红星,一闪即没。

    一位上班族正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突然瞥见路旁井盖上的孔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他好奇之下凑近一看,一个豌豆大的东西扑在他脸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东西一下子钻进他眼睛里啃咬起来,疼得他还来不及呼救就断气了。

    满城红蛛蚁作乱,占领整座城市路面,甚至窜上高楼大厦企图包围,政府紧急命令专家带着药水和士兵们武装起来消灭红蛛蚁。红蛛蚁不但有毒,而且极短时间便能繁殖,上弦放出来的只有五只而已,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早已数不清有多少只红蛛蚁作怪了。

    薄南途他们在新闻上看到这一幕,纷纷惊悸不已。他们冲到阳台外,一看,密密麻麻的红蚂蚁,正在外面爬行着。它们都有纪律地往前前进,不知要去往哪里。

    安绪瞠目结舌地盯着外面街道,嘴里磕磕巴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红蚂蚁?”

    “这不是普通红蚂蚁,看样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城市会陷入灾难之中的。”薄北笙担忧道。

    突然安绪怪叫道:“他们要不要救楼上的莐?”

    “有柏长欢守着她,没事的。”刚完,薄北笙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慌张大叫着“糟了,我还在外面!”

    薄南途一开始还在想事情,听到楚夏的名字,登时一愣,接着匆忙朝门口跑去。

    “我去找他,你们在屋里关好门窗,把有缝隙的地方全部堵上。”

    楚夏看见新闻,立马反应拉下店门,他和客人们都躲在里面不敢出去。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

    “是我。”

    听出是薄南途的声音,他连忙去开门。

    薄南途一路御剑飞行,下面全部被红蚂蚁淹没了。等她赶到店门外看见门上爬满红蚂蚁,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把自己以前特制的药水泼在门上,那些红蚂蚁立马逃走了。

    门开后,薄南途看见楚夏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先不这些,你快去救人啊!”

    没等薄南途出手,外面蚁患已经被人消除了。

    “月弦师傅?!”

    薄南途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月弦师。

    一身鲛绡短衣,精练干劲。

    每次看似她面无表情,严谨守礼,但她水盈盈的剪瞳中,总有淡淡的笑意,不明显,却能令人心静自然,如春风过境般舒适。

    曾经,月弦师在薄南途危急的时候,出手帮过她,她的浮微剑就是月弦师的杰作,月弦师是古代临安城中,最有名的女铁匠。最然每天围着火炉转,但她仍旧很漂亮。

    “南途,好久不见,不过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着,看向他们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月弦师怒其不争,走过去愤恨地扬起剑背,重重在上弦身上:“你太可恶了!我救你难道就是让你作恶吗?”

    “师傅,我知道错了。”

    上弦没想到月弦师竟然出谷来找他,还亲眼撞见他大开杀戒,惨白着一张脸哆嗦开口。

    薄南途问上弦:“你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红蛛蚁?”

    “……一个男人给的。”上弦踌躇不安道。

    “是不是灵祖?”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长的很俊美,穿着一件紫色衣服。”

    薄南途根据上弦提供的线索,在脑中飞快思索一番,确定是灵祖无疑。于是又问他:“你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吗?”

    上弦摇头,“我不知道,他把东西给了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看来从上弦这里,也没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不由得让薄南途有些泄气。

    上弦怯怯地向月弦师认错:“我知道错了。”

    月弦师失望道:“也许当初救你是错的,如今你要修魔也随便你!”

    她转身大步离去。

    上弦害怕月弦师真的不要他了,于是想也不想地迈出脚,跟在后面,追上去。

    原以为月弦师带走了上弦,所有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哪知后面的事情才更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