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回
二委屈巴巴的看着张显。
“二老板,我路上可没耽搁,只是……关老板恰巧那会儿在休息。”
张显站门边不远处,两手负在身后,神色认真。
“师兄的事,先不论。我只问你,最近可瞧到咱们旁边有生人,异人?”
二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再摇摇头。
“没看着,出了什么事吗?”
“井里死个人,也许是两个。你先不要回前厅了,待会直接去找几位壮汉杂工,再找位平常做白事的,把死尸弄上来,包裹好抬送县衙冯仵作那里。切记,要悄悄的,别大动作给人瞧着。”张显的声音越越轻,到后收了尾,二还愣着神。
张显拍他,他回神哎了声,转身飞奔出院寻人。
半敞着的门,旁边恰好瞧到那井。张显不过一眼,不敢再多看。心头念及正经事,忙不迭拿着扇子就往前厅走。
路过井旁时,他刻意挺挺腰板,又将扇子开扑扑扇的直响,脚下生风,直至遇到姗姗来迟的何关。
“中邪呢你?”
张显一瞧,见是何关,立马来了精神,默默将人拉到一边,耳语几句。那人张着嘴失声,张显摇摇脑袋,放眼望尽前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到我上台了,后面事我吩咐人去做了,师兄你只要盯着有何动静即可。”罢,张显合起扇子,提长褂衣角向天井下的戏台走去。
这会儿,句老实话,戏台放天井下,虽敞亮,但不能避雨遮阳,乃是不周之处。张显心里这么想,手上已经开始整理桌面东西。
现如今,书的地位不比从前,但规矩还是没少。
清清嗓子,张显开始引了众人注意,在座的瞧他,安静样。接着道上一首定场诗:“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我今见闻尽受意,愿解先哲劝人方。”
望台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都仰着脑袋瞧台上张显,盼他接下来的话。这是凡人的趣味,乾坤风月,乐得听个几十遍,更不觉厌。
恰好近日张显深受《三国志》影响,心生百味,想着拿出来道道。
他拍醒木,众人聚神再瞧他。
“各位看官,今日得空,不如和大家话一话三国,那东汉末年,群雄纷争。若论男人战场,怕是各位也听得多了去,所以晚生今日要与大家位女豪杰。此人,熟不熟,生也不大生,笔者在这女子身上,更只是点墨几笔,谈起名姓,尽可摇头不知,但要谈到她的夫君,各位肯定识得。
正是诸葛先生之妻,黄月英。贤内助,这三字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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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盏茶的功夫,里间二拎着壶左右转了好几遭,该添水的添水,轮到换盘的更绝不马虎。中档时分,外面那个跑腿的气嘿嘿走进来,何关正好靠在后院入门处,他伸手拦住了二。
“事情办好了?”
二一边抹着额上细汗,一边答道:“妥了妥了,已经送衙门那去了,只是冯仵作不在地。”
何关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忽又有点虚,这店的前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告诉张显,那……倘若他问起来。
琢磨这事时,那边的张显也恰好下了台,只见他拿着扇子敲两边手臂,疲倦样。径直走向何关,还不及两三步时,就听他话。
“师兄,有个事我忘了问你。”
何关心里咯噔下,眼眉一挑,笑着道:“呵,什么事啊?”
张显转身指着身后刚才站的台子,接着指指头顶道:“你看,这地要是下雨下雪如何?”
何关又是咯噔,不过是咯噔的放下了刚才抬起的石头。
“噢,这个啊,这个不紧,若是下雨下雪,你不想上台,就当歇息天。”
张显听着像个主意,没再多问。抬步欲往自个房里走,刚出门忽见方才的二。
“回来了?”
“恩,都妥了,您放心。”
张显点头再问道:“几个?”
二心有余悸,悄悄比了个一。
张显舒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敢再多想,收了神当即就继续往房里走,身后事根本顾不着。
这番,何关皱着眉与办事二谈白。
“下午谁发现的?”
“是冯仵作自个儿来的,是咱旁有人议论。”
何关这下眉头蹙的更劲了,嘴上道:“真晦气,头开张遇这事。”
二附和着点头道:“可不是,那下也幸亏二老板拦住了,不然冯仵作恐怕得直接在咱这验尸。”不知怎地,二越越来味,想平日里哪见过这新鲜事,何况开门大吉日。
何关这会儿听来更不大得味,一觉晦气,二觉冯钰是个不知事的,三觉张显做事太软。他叹口气,想来又罢,摆摆手示意二忙收拾去。
本着上午开张还挺乐呵乐呵,虽没大排场,但到底顺心。没想下午出这事,何关堵得慌,左右寻思还是应了先前兄弟们的约,上梨花苑喝两盅,解解愁。
他前脚走了有半会,张显就从房里出来了,不过换了身长褂。
张显走进前厅,故意作出一些声响惊动账房先生,先生和张显同住后院,不过隔壁间,现如今正关了前大门,坐在长凳上拨算盘。
“还没睡呢您?”张显问。
“算完这些。”
张显瞧起来有些心事,踌躇不决的样子,只是账房先生没在意,听他淡淡噢声,又和人招呼道:“屋里闷,我出去转转。”
账房先生也噢声,继续拨着,拨着拨着停了,他忽然抬起头看那留了条缝的大门。
“哎,刚谁和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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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正是因为拜月节的缘故,平日里一到戌时,各家各户本该孩子老婆热炕头的,现今却还在街上晃悠。张显想来,觉着不定另有些是没老婆孩子,那坑头冷的,早睡不如晚睡。
比方他,本已躺下了,可还是感到心中浮躁,辗转反侧,不如起身穿衣出门看看。
自记事以来,别家孩子玩时,他在练功,别家孩子上学堂时,他在背戏文,到了孩子长大了,别家开始美美满满过日子时,他一个人在外瞎晃。
张显想来不由叹气,脚下更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姮娥庙,庙不大,但听灵的很,女儿家若是有姻缘事,家宅事,都可过来烧香求一卦。然而相对男子来,却显得不大受愿。
张显站在不远处,从外朝里望上一眼,好奇心作祟。他是不知,但凡旁边有个好事的,瞧见他这样,都会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瞧人家求缘的姑娘。
好巧不巧,左右看完,张显意外瞧到位半生不熟的人。
这位,是水放少了的大米饭啊,干干的,硬的很。
只见那人旁边蒲团上跪着一中年妇人,话声音不,隐约听到个。
“你诚心求个愿能要命?瞅着都要老姑娘了,还不着急。快跪下!”
旁边那人腰板挺得直直,也不理那中年妇人。
“你跪不跪?还委屈你了是吧。唉,往哪跑!”
中年妇人急忙从蒲团上站起来拉住要走的人,脸上不大高兴,有些无奈,其余更多则像急躁。
“娘,我了,我晚间衙门还有事,耽搁不得。”
“衙门的事哪有你终身大事重要!你和你汉同在衙门,怎么就见你天天这事那事,他都没事。今儿哪也不许去,必须得在这里待着。”
“娘,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天天在衙门待着,冯褚那混子就不用。”
“嗐,你还来劲了是吧!跪下!”中年妇人着动手对面女子手臂,拉着她又走到蒲团边。
“心诚则灵,你别扭扭捏捏,姮娥娘娘看着呢。”
庙外,一直站着听声的张显,当即转身就往回走,走的愈来愈快,大步流星。
竟这般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张显心想若是再多逗留会,冯钰也许会追出来将他灭口,再道,衙门那个躺着的孤身怕是寂寞,要让他作伴。
已经走到茶馆后院门口的张显,浑身不禁个寒颤。
咯吱。
张显转身扣上门,借着月光,他朝自个房里去。
“谁?”
【注:文中“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出自明代文人冯梦龙笔下,后半句则改自《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