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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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钰翻《洗冤录集》一书时,遇不解,常用浅墨笔画圈,想着等哪日遇到位能人,去询问一二。

    然,一直未见过。

    于是这书上,长长久久来,便翻页时可见满是圈圈点点。

    冯褚见她撑着笔杆子犯懵,便点了点她肩膀,“ 阿姐,我以为,断案是个易事,为何你还要弄得这么复杂?”

    他觉得冯钰那套“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之理是为题大做,这津门显还并未有需要他们复杂的案子。

    冯钰没好气白了他眼,笑他愚钝。

    冯家老来得子,往日免不了娇生惯养,人前人后更是心细致,唯恐让这个儿子沾到什么世俗外的东西,过于偏激又或过于残忍的,更不用。

    儿时见人家里杀猪,冯钰拉着冯褚巴巴在那看着,娘/亲闻讯而来劈头盖脸了她一顿。

    教坏汉。

    明明屠夫出身,如今却也最见不得那血腥。

    冯钰摇摇头起身拿着书出门了。

    “阿姐去哪?”冯褚伸着脖子问她。

    冯钰摆手,“去还债。”

    片刻后,她站在津门茶馆的大门口,仰头望那店招,崭新亮丽,但走进这店里倒冷冷清清。

    账房先生瞄了她一眼。

    “冯仵作何事上门?”

    冯钰两手背在身后,面色不太自然,踮着脚尖往后厅瞧,“那个,你们老板在吗?”

    “在后院,冯仵作有事吗?”

    言语中,感觉很是不待见。

    冯钰自是知道为何,生了耳朵,听旁人闲言碎语,上街几次,便也大都了解个透彻了。

    她上津门茶馆寻女尸那事,一传十,十传百,便晦气起来。街前街后,是这个茶馆阴气过重,是个怨结之地。

    “那个……我想见他。”

    ——

    账房先生引了冯钰进后院,指偏房那间,是张显的卧寝。

    冯钰轻轻叩门,“张老板,我是冯钰。”

    里头没动静。

    冯钰再叩门,“张老板,你在吗?”

    她嗓子声大了些,惹得隔壁院里的妇人探头来看。冯钰与她目光碰撞上一眼,随即又都互相躲开,前者是心虚,后者则是八卦中的心虚。

    冯钰怕她乱,抬脚就往墙边走,想着过去叮嘱几句,谁知没注意着台阶,走了个踉跄。

    没留神刚放身上的书被抖落到地上,黄土轻扬,盖在破旧的书上,冯钰挠挠脑袋,她左右踌躇,那妇人侧着眼睛量她的动作。

    正迟疑着,偏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张显依然穿着那身浅青长衫,面上淡然。

    他瞧见脚前几步远的一本破书,又瞧见站在墙和书中间的冯钰。

    一看见她,张显感觉后背就发疼。

    他蹙眉,蹲身将那本书给捡了起来,拍拍灰,《洗冤录集》几个字非常显眼,他摊在手上,心翻页,圈圈点点,有些原文早已看不清。

    “糟践了。”张显道。

    冯钰站在那里眨眨眼,一根筋的只想着自己的书他为何不直接还过来,还翻来覆去。

    见不得人指责糟践,便一把夺过,将书卷卷又重新放回身上。

    “我今日来此处,是向张老板道歉的。”冯钰特意将声音的大了点,就怕隔壁那妇人听不见。

    张显看她眼神一直往外飘,又闻,“老板茶馆新开,遇这等坏事也是我们衙门不愿意看到的,但所幸张老板为人和善,处处配合我们衙门办案,应当给予嘉奖。”

    冯钰明明心思就放在那隔壁听墙角的身上,哪里瞧见,张显又转身回屋去了。

    等她发现人不见了时。

    “咦?”

    冯钰四下并未见张显,想着进偏房屋里去看看,才走两步,就见张显拿着两本书走了出来。

    他递给冯钰。

    冯钰认得这些,是古籍《内恕录》和《折狱龟鉴》,她不解,“张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张显甩甩两条发酸的胳膊,“早些年在苏北等地跑场时,遇到摊上卖这两部,想是失传以久的古籍,便一并买了回来。赠予冯仵作,望日后县衙能为百姓多做好事。”

    冯钰寻思,张显这话是没什么错的,但她偏偏心生猜疑,总感他有觉得自己学艺不精之意。

    面纱后,女子努着嘴巴,欲言又止。

    “多谢张老板,那今日我就不叨扰了,改日拜访。”告了辞,她从后门灰溜溜走了。

    前门进,后门出。

    冯钰脚下生风,直直回了冯府。

    不巧,正碰见上门的王婆。

    冯夫人拉着她的手家长里短,送到门外,应是要走了。

    冯钰问句好,便自顾朝里走。

    王婆眼尖,赶忙拉住她,“哎哎哎,冯姐且留。”

    冯钰不解,“夫人有何事?”

    王婆笑吟吟,拉她近些,作亲切状,“与姐絮叨絮叨。”着朝冯夫人使眼色,示意她看好了。

    冯钰想回屋里翻看张显给的古籍,无心逗留,于是手上推脱着,让王婆松开自己。

    “今日怕是不便,冯钰还有要事,改日再和夫人絮叨。”又是一个转身,冯钰要走。

    王婆眼疾手快,抽过她拿在手上的书,“哎?这是什么。”

    冯钰急了,伸手去抢,王婆拿的远远,翻白页见有私印,刻张显二字。

    王婆大喜,嘴上笑开了花,“你瞧瞧你瞧瞧,老姐姐啊,我就和你吧,那津门茶馆的张老板,和你家冯钰是天作之合啊。”

    一头雾水盖住冯钰半个脑袋,她不明所以然,很是费解。

    “休要胡言,我一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就和别人是天作之合了!”冯钰恼怒不已,上前夺回自己的古籍,她又转身回府。

    谁知,这次挡住她去路的,却是冯夫人。

    “你将书给我看看。”

    冯钰不愿意,死犟着。

    王婆煽风点火,“老姐姐,这书上呐,刻了张显二字的红印,你是不是缘来。”

    冯夫人点头道:“你是如何和津门茶馆老板好上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们又来胡。”冯钰气的跺脚。

    索性这次连家都不回了,去县衙了。

    冯钰跑得远远,身后冯夫人和王婆二人望着。

    “不知这回可是稳妥。”为母,隐隐担忧。

    王婆还是咧开嘴笑,“老姐姐莫担心,一切如我所料。”这心中啊,还是喜滋滋,也不知这姓张的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让冯钰开窍。

    王婆受了冯府恩惠,自然替人办事,本以为给冯钰找婆家是件难事,谁知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个茶馆老板,许是对冯钰有点意思,只需她再上门道道。

    别了冯府,丰腴妇人又继续去茶馆那家长里短。

    是自作多情,多的也就是这两老妇人的情,剩下年轻辈儿的,可是确实连信都没。

    见过一厢情愿的,却未见过这两厢不情愿的。

    作者有话要:

    单机作者的第十一回(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