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回
睡至卯时初刻,张显便已完全没了睡意,他翻转起身,披衣出门。
地上的人眼看他出门去,再见进门来。
“恩公我也想放个急,望通情则个。”
张显站着瞥他一眼,左右想了下,人有三急,虽是冯钰将他留在这,但到底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阻人急事实在缺德。
刚蹲下身,准备替他解了黄幔。
“恩公快些,我快憋不住了。”男子急促的催着。
然,他越催,张显越是感觉不对味。
思及至此,张显问他,“你犯了什么什么事,冯仵作要将你绑起来?”
地上男子被问的发愣,想来他不过犯了咳疾,在松月庵多待了一会儿,不想竟被那冯仵作发现。
侧过头,眼珠左右转转。
“可名唤王力元,乃津门西城人士,家中双亲是米商,近来生意萧条,所以可便想着去松月庵中烧些香火,求个吉祥。”
“倒是孝心,不过松月庵中断香火你为何还要去那,再既然是求佛,冯仵作为何要绑你?”
王力元继续支吾,“我也不知啊,昨日下午去求佛,谁知犯了病,我在尼姑庵里睡到晚上,就是那会儿,看见冯仵作提灯进来,然后她就将我绑起来了。”
乍一听,甚是荒唐。
无缘无故你县衙仵作就能绑人了?可细细了解冯钰的为人更应该清楚。
她还真犯不着。
“你是不是吓到她了?”张显问。
王力元听了连忙摇头,“那不能的,我当时虚弱的很,倒是她凶巴巴的拿着灯笼就砸过来了。”
“为何呢?”张显被他的一头雾水,只觉着这人在避重就轻。
到现在,都没讲明白冯钰为何绑他。
道不出是非,满是嫌疑。
“恩公,你问这细作什么,另你和冯仵作又是什么关系呢,她会把我转托给你。”
王力元反将一军,张显接得自然,只回道:“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积德行善之事。你且继续她为何绑你,休得纰漏。”
嚯,若是冯钰在此,必然笑掉大牙。
张老板为何做积德行善之事,大约是今年霉运太多,赶趟儿的送瘟神。
“老板心善,既然如此,我就不瞒你了。松月庵中的师太,常静师太,是我家娘亲的远方表亲,我上龙首山另一目的也是为了看她。谁知我上山时,竟然发现她遭歹人陷害,于是想来就在庵中看看,可有什么遗漏,好以去公堂还她安宁。”
张显:“然后呢,你还是没冯仵作为什么绑你。”
“莫急,后面就是。”只听王力元接着道:“可一直以来都患有咳疾,昨日在庵中待的久了些,不幸迷了烟,昏睡过去。醒来时恰好看见冯仵作,她以为我是凶手,上来便闷头我,我不过她,只好躲着跑。”
“跑了几圈,我就问她,你为什么我,她还是满口咬定我是凶手。那我肯定冤枉啊,老板你知道的,我娘与常静师太是远亲姊妹,也就是我姨娘了,那我如何杀得她?”
张显心有所想,一边点着脑袋,“在理,那你和冯仵作解释清楚了吗?”
“解释了呀,但她听不进去,执意要绑我,还要送我去衙门。”罢,王力元万分沉重的叹了口气。
闻者揪心。
“王兄委屈了,想来只要你与县衙细细解释清楚,必不会有你什么事的。”张显如此宽慰。
王力元摇摇头,“我倒不委屈,只是可惜了我那表姨娘,唉。凶手好歹毒的手段,竟然拿刀捅死了她,太残忍了。”
想来,张显断他,“你表姨娘不是被人捅死的。”
王力元惊觉,瞪大的双眸,一腔杂味,“那……是如何?”
“毒死的。”
冯钰在公堂上曾过,常静师太的致命死并非彭生那拔刀。
“毒…毒死的啊?老板为何清楚她是毒死的,如若是毒死的,那彭生为何又要拿匕首捅她?”
张显正欲答他,就听有人敲门。
咚咚咚。
声音清脆,叩在木门上,好是醒耳。
张显起身去开门。
哗。
一阵风过,敲门的人已经走到屋中,张显只瞧见人影冲过来,又侧身错过。
“劳烦让个地,我带人回衙门了。”冯钰蹲在王力元旁边拉他起来。
王力元费力扭动身体抗拒,还叫唤来着,“恩公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场景似曾相识。
张显缓步走至正中,见冯钰满身寒气,今日来得格外早。
“冯仵作为何要带他回衙门?”张显问。
冯钰不同昨夜,如今又是面纱示人,好像只有如此般看来,才更像个县衙罗刹,人人惧她。
唯独张显。
冯钰抬头瞧他,“他可有与你什么?”
答非所问,反将其问。
地上那番,王力元拼命朝张显努眼睛。
“了。”张显不予理会王力元的暗示。
冯钰听了只点头,沉吟道:“既然了,你也该清楚是为何了,不管真相怎样,我冯钰自有我的道理,张老板莫再插手。”
此时,被绑成粽子的王力元站了起来,他两手随身子粘在了一块,动作多有不便,“是是是,冯大人您有您的理儿,但我这尿急啊,还望大人通情。”
冯钰不作回应,王力元又拉张显求情。
“张老板,你可得替我句话,咱们同为男人,你自是能理解我的痛楚。”
张显为难,看眼冯钰的脸色,“冯……”
“别了,要放急去衙门放,在这给人添什么乱。”
难得冯钰考虑了张显的境况,知道这左右都是些能会道的,怕一个不留神,这前面的蜚语还未消停,后面的接着又开始飞扬。
在理,在理。张显点着脑袋。
“出门别话,不要大声嚷嚷,若是扰了民,要你好看。”冯钰叮嘱王力元的话,落在张显耳朵里,尽是可怜。
对于冯钰,他没有异议,只盼着过了这事,日后街前街尾都别多了。
只当不认识。
就此别过,目送两人出门去。
天色微亮,比来探望女子那次要早些。
冯钰越发懂事了。
张显站在门边,看两人渐行渐远,期间,王力元对于冯钰没有任何反抗。
越看越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奇怪在哪。
风吹了很久,隔壁妇人端衣盆出门,叫张显来,“张老板好早啊,望风嘞。”
张显只笑笑点头,随即关上门,脱衣睡了。
一直到帐房先生敲门,问他茶馆今日迎不迎客。张显出门答道:“暂且生歇两日。”怕挑事的上门,一会儿王婆,一会儿老生们。
张显无心应对。
再关门,再回去睡觉。
被子闷头盖过,张显侧身闭眼。
黑夜时,女子精致的脸,窈窕的身姿,魂牵梦绕。
床上的从左边侧到右边,还是没有睡去,左右都是梦,何不平躺。
哪知,平躺竟是。
“恩公……我来报恩了……”
惊汗。
——
明镜高悬下,六尺公堂上。
“堂下何人。”
“草民王力元。”
“所犯何事。”
“草民……不知。”罢,瞥了眼冯钰。
那人两手抱胸,悠然看他,不得是心魔还是如何,他总畏惧着她。
“草……草民,是被冯仵作带来的。”
堂上,冯诸探头满是不解,“啊,这又如何,仵作何在?”
冯钰走至正中,拱手,“卑职在。”
“此人你押他上堂,道是为什啊。”
“卑职认为,此人和常静师太一案,有所关系,所以特带上堂来,请大人明鉴。”
“冤枉啊大人,草民是真的冤枉,草民不过路过松月庵,去烧香求佛的。”
个个冤枉,听得冯诸耳朵长茧。
他伸手掏了掏,接着道:“冯仵作继续来,他怎么与常静师太案有关了。”
“大人,卑职昨夜去松月庵中搜寻线索,谁知碰到此人竟在庵中作祟,并对卑职,大出手。”
堂上大怒。
“大胆,殴县衙人员,可是仗刑。”
王力元拼命摇头,“不是啊大人,是冯仵作先进来闹我的,草民只是怕她对我有歹念,所以出于防备,推了她一下。”
呵。一声冷笑。
不知如何歹念,她冯钰犯得着对一介懦夫歹念。
“还在狡辩,你若不对我非分之想,我又何必对你动手。”
哗然声四起。
旁观的,可瞧清楚了。
也就冯钰,冯仵作这般,换做别家女子,早就莺莺啼啼。
恰是这时,旁观里挤进一个脸熟的,穿浅色长衫,满脸倦容。
“冯仵作休要胡诌,我王家虽没你冯府富贵,但还不需要见色就起歹心。”
好罢,事发就两人在场,实情到底是怎样,也就他们两人知道。
虽是如此,但还是不得不感叹,王力元的两幅面孔,全由形势所主。
怪人哉。
“另,冯仵作,您对您的容姿还不放心吗……”王力元这碎碎念,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在场诸位的每个人耳朵里。
旁观的更没闲着,听着是这冯仵作以公徇私,抓了王某来公堂问罪啊。
形势一下被扭转。
冯钰冷哼声,“不论此事,我就细细算你和常静师太的事。”她拿出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上面血迹干涸。
是插在常静师太身上那把。
“昨日下午,我访遍城中铁匠,只有城西那家,有此型号,而近月内,唯你王家买过一把。又是如何瞧,我想晚上再去松月庵中再仔细搜寻白日未发现的线索,恰好遇到你。”冯钰指着王力全,眼见他大惊失色。
冯钰笑笑,继而道:“传彭生。”
人群里,穿灰色麻衫的彭生,矮着身子就进来了,他跪下,“草民彭生,叩见青天大老爷。”
冯诸招手,“你且来。”
彭生看了眼王力元,后者瞪了他眼,畏畏缩缩收回脑袋。
“大人……”
“彭生!你,你有什么好的!”王力元愤怒不已,又是惊讶。
“大人,草民不过是穷酸书生,招惹不起王家啊!”
嚯,这又是什么场景?
作者有话要:
稍晚还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