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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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胥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衣服松松垮垮,一眼瞥过去有点像睡衣,确实不适合拍证件照。

    她回房挑了半天,换了一件稍微周正一点的休闲西装,才见他点头,勉强算是满意了。

    出门前,方胥习惯性的去找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了茶几上的鱼缸里。

    她伸手把它捞出来,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怎么也想不出它是怎么掉进去的。

    “怎么会这样……”她用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水,有些肉疼,还不知道里面已经被人装了窃听器。

    陆忱在门口等她,“好了吗?”

    她背上包,快速的跑过去,:“好了。”

    两人出门,方胥看见陆忱面无表情的把一大袋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她隐约瞥到些什么,心里砰砰鼓——这些好像都是谢泽之前翻出来的那些东西,她今天早起本来想偷偷扔掉的,结果洗完澡就忘了。

    陆忱用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知道你地址的人太多,今天过后,搬到我那里去,可以吗?”

    方胥怔住,“你不是没地方去吗?”

    陆忱替她开车门,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下,:“我不记得我过这句话。”

    方胥磕磕绊绊的:“可是、可是你和你爷爷……”

    “陆家离了我,不见得就不能运转,我离了陆家,也不见得就会落魄。我们并不是互相依附的,方姐。”他淡淡的问:“你担心我养不起你吗?”

    后来方胥才知道,陆忱私下不止有多处房产,还有三家背景相当干净的上市公司。

    真真正正让人眼红到滴血的资本家。

    “可我还是喜欢住老房子……”她声的。

    车开的并不快,陆忱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上面黑色的纹路,应该是在思考,“那我们一星期回来住一次,行吗?”

    方胥没有吭声,瞧表情似乎不是很乐意。

    “两次,不能再多了。”

    方胥,“……”

    民政局门口,停好车,陆忱带她下去。

    方胥下车后定定看了眼不远处的机关大楼,没有动,“陆先生。”

    “嗯。”他认真听着。

    方胥叹息,“你爷爷会同意吗?”

    陆忱不做声的笑了下,“我会让他同意的。”

    “要是你再碰违法的交易,我还是要把你抓起来的。”方胥想了想,:“军火这种东西,战争时期是自保和立身的武器,但是和平时期,它就是灾难,是人祸,所以……”

    “我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她不安的脸上,“交易都停了,如果我碰了,我让你抓。”

    方胥感动的眼泪汪汪,一时想不起什么别的。

    陆忱问,“对我还有什么要求吗?”

    方胥底气不足的:“要是我家庭地位能再高点点就好了……”

    陆忱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地位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后来方胥想起这句话是在婚后的某一天凌。

    那天方胥因为出秘密任务去了夜店,凌一点才回家。

    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陆忱还在沙发上坐着看报,她想溜进浴室卸下大浓妆,就听见男人眼都没抬的问她,“夜店好玩吗?”

    她二话不,很自觉的拿出了洗手间的搓衣板跪上去,姿势怎么看怎么娴熟标准。

    地位这种东西,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登记结婚的流程并不复杂,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九点,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陆忱和方胥这一对很惹人注目。

    过路人纷纷观之,感慨这一对的反差萌。

    方胥是精致的娃娃脸,还背着个双肩背,虽然个子不矮,但在身边男人185的陪衬下就跟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似的,她的长相十分具备欺骗性,气质也很减龄,半点也看不出是要来结婚的。

    陆忱和她的气质正相反,一身Brioni修身深色西服,意大利顶级男式定制,加上颀长的身材更显得清贵挺拔。他眉眼又生的极好,进退有度,容止可观,举手投足间,风华无二。

    这样一个堪称上流社会精英典范的成熟男人和一个萝莉,违和感有些重。

    轮到这两人的时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请两位各自递一下身份证。”

    方胥有点犹豫,又回头看了看陆忱,声的:“陆先生,你没有家暴之类的变态嗜好吧?”

    男人似乎很宽容,并没生气,“没有。”

    方胥松了口气,又问:“你会不会干涉我在刑侦队的事情?”

    “我会尊重你的工作。”他耐心很好,淡淡的问:“要立一份婚前协议吗?”

    “不用不用。”方胥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太了解你,有点仓促。”

    “是有点仓促。”男人没否认,轻描淡写的:“但我记得是方姐先求的婚。”

    “那怎么能算是求婚……好吧,算是我先求的婚。”女孩露出挫败的表情,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你不能出轨,有外遇。”

    “嗯。”男人一句句应着,也不心急。

    工作人员咳了一声,礼貌的问了一句:“要不两位沟通沟通,待会再过来?”

    两个声音一齐:“不用。”

    工作人员默默拿过了两人递过来的证件,就听到女孩低声问身边的男人,“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陆先生。”

    “你做你自己就好。”男人一边帮她填表,一边淡淡的:“我对你没什么要求。”

    女孩的眼睛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点亮,星星一样闪个不停。

    气氛瞬间切换成粉红色,工作人员默默的汗了一把,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谈了多久恋爱的情侣,倒像是刚刚坠入爱河就直接来闪婚的。

    艾玛最近这社会风气。

    因为要拍照,拿到红色本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坐上车之后,方胥细细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还是有种恍惚的感觉。

    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车子驶进一条静谧的街,然后停下了,路边树木葱郁,方胥听到了钟声,侧头的时候,她看到车窗外有一座教堂。

    陆忱抬手看了下时间,:“10月17号下午两点,我要你记住这个时间,方胥。”

    钟声又响了一声,她忽然耳鸣。

    他好像给她戴上了戒指,然后低头吻她的手指,从指尖吻到指腹再到指根掌心,温柔专注,吻完一遍,他停下,:“戴上我的戒指,就不能再摘了,能记住吗?”

    她点头,耳鸣的更加厉害。

    他从车座上倾身,捧着她的脸吻她的唇,舌尖描摹她唇瓣的轮廓,一点点深入,有点魔怔。

    方胥头晕的很厉害。

    耳边忽然传来嘈杂声,接着她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有别的人在轻轻摇晃她的肩。

    钟声还在敲,她觉得很奇怪。

    渐渐的,她发现那好像不是钟声。

    而是很悠远的一道“叮铃——”声,有点像她上学时的上课铃,但这个声音要更空灵,更舒服。

    眼皮外面有光透进来,方胥睁开眼,发现一个手电筒正照在她的瞳孔上。

    她躺在一个按摩椅上,旁边坐着孙彤。

    见她醒来,孙彤长长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要不是催眠师你还有意识反应,我都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晕想吐?”

    方胥摇头,“那倒没有。”

    孙彤又问:“那有没有想起一些什么线索?”

    方胥还是摇头,“我只看到我和陆先生结婚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孙彤求助般的看了看一旁的人。

    穿着白大褂的心理医生收起手电筒,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摇摇头:“这位姐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催眠不到七分钟就已经接收不到我的暗示了,她自己入了自己的潜意识,而且很深,六个时能醒来已经很不错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些什么,“我建议最好别再继续了。”

    孙彤似乎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想不起来也是好事。”

    方胥看了看窗外的漆黑,才过去六时吗?

    孙彤在一旁电话,她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严肃声音,“怎么样了?”

    “结果不太好,您早点睡吧王局,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方胥从按摩椅上站起来,动了动四肢,视线瞥到光秃秃的无名指上时,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是她摘下来的吗?

    还是陆忱?

    正在想,孙彤走过来给她加了件外套,对医生了句,“辛苦了,我们先走啦。”

    医生送她们到门口。

    晚上九点钟接近十点。

    方胥坐在车上,秋天的夜里,好像话都能呼出白气。

    “我觉得你好像的不对……”她不太确信的:“我能想起来一些,我好像确实喜欢陆先生,所以才嫁给他的。”她纠正道:“好像不是为了做卧底,他也答应了我不再做违法的事情。”

    孙彤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黑,“他骗了你。”她好像笑了一下,:“如果他没再做违法的事情,那谢泽怎么会死,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胥皱起眉,眼神有些空洞。

    孙彤拧了下车钥匙,启动车辆。

    方胥问她:“我们去哪里?”

    孙彤:“送你回去。”

    方胥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脸色难看,“不能回去,我今天刚从家里跑出来,身上只带了现金,银行卡身份证都没带,你能收留我几天吗?事情查清楚我就走。”

    孙彤有些惊讶,“你是偷跑出来的?”

    方胥点点头。

    孙彤叹了口气,:“我姐姐怀孕了,这两天和我一起住,可能不太方便。这样吧,我还知道一处房子现在空着,钥匙也在我这,不过你一个人住行吗?”

    方胥点点头:“没什么不行。”

    路上,她们断断续续的起这桩案子。

    方胥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找什么线索?”

    孙彤犹豫了下,回答:“谢泽死前留了一个录像带,我们一直在找这卷录像带,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头绪。我和王局都觉得谢泽死前应该是联系过你的,不然你也不会去那个教堂……”

    方胥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我能找到?”

    孙彤看着她,眼底忽然生出希望,“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收到过什么讯息之类?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找过你,或者你接到奇怪的电话?”

    方胥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两条诡异的短信。

    但那似乎是幻觉吧。

    因为第二天手机里就没有那些短信记录了。

    可能她精神分裂确实挺严重的,她想。

    “你能和我完整的讲一遍这件事情的经过吗?陆先生做了什么……我不太相信。”她表情空茫,声音有些低迷,“我是怎么患上精神分裂的,你知道吗?”

    孙彤犹豫了很久,:“实话,我们也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连有录像带这回事,也是因为很多势力在找,我们才知道的。太多人在找这卷录像带,谢泽又牺牲的太突然,什么信息都没来得及留下——”她叹气,“我们只知道陆忱确实在国内接了笔金额很大的交易,但是什么证据也没有。”

    方胥沉默了一下,问:“那天晚上,在教堂发生了什么?”

    孙彤摇了摇头,“这个大概只有在现场的人才知道。”她补充:“不过从那晚之后,你就没有再回过刑侦队,陆忱亲自来队里给你办了离职手续。后来我们试图联系你时,发现他控制了你的通讯,掐断了所有我们能联络的方式,而且你出入都有人跟着,别墅区里密密麻麻全是监控,密不透风,所以我们将近一年没能取得你的消息。”

    方胥默不作声的听着,表情失神。

    孙彤看了看她,低声:“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医生,才知道原来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