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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不仁十分不雅地张着腿坐在地上, 挺着肥厚的肚皮, 大咧咧地问:“涂山攸昌是谁?”

    摄政王:“别跟我你不认识他,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在人界就跟他勾勾搭搭。”

    “这话的……”任不仁道, “好像我跟他有什么暧昧关系一样, 你到底是摄政王还是狗仔, 不好好工作,整天研究别人的八卦, 算怎么回事嘛。”

    “大胆!”摄政王身后一个手下大声呵斥, “敢质疑摄政王大人的工作态度,按律当斩!”

    陆行舟看向他, 发现是老熟人——禁卫队长。

    这兄弟还是这么一惊一乍啊。

    摄政王抬起手止住手下的呵斥, 对任不仁道:“我很忙, 不想跟你斗嘴皮子,你出涂山攸昌的下落,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陆行舟好奇:“老任,你想要什么?”

    “钱。”任不仁飞快而又坚定地, 神情肃穆, 眼神刚毅。

    摄政王大笑:“想要钱最简单了, 你老实交代,我给你1个亿。”

    “嘶……”陆行舟和任不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还是降魔大臣靠谱:“姐,1亿妖币吗?”

    摄政王狠狠剜了他一眼。

    降魔大臣倏地缩回人群中。

    陆行舟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跳脚大骂——这老娘们真是诡计多端,妖界被判官恶意制裁,妖币暴跌七百年, 1亿妖币大概换软妹币3毛。

    摄政王脸色难看,生硬地:“当然是1亿软妹币。”

    “这还差不多,”任不仁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没错,我确实知道涂山攸昌的下落。”

    陆行舟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任不仁摊手:“舟舟,你也别怪我不讲义气,谁跟钱有仇啊。”

    摄政王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浅的笑容。

    地下室的壁灯昏暗模糊,照亮她的半边脸,容色倾城,另半边隐藏在黑暗中,阴森可怖。

    她这么一笑,半边光明半边黑暗,越发显得扭曲,淡淡地赞道:“良禽择木而栖,阁下果然有眼光。”

    “什么良禽?”任不仁呛了她一声,“老子是高贵的哺乳动物,别他妈碰瓷……准备好钱,涂山攸昌他一直躲在……”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见任不仁坐在地上,八风不动,笃定地:“白邺市阳冥街有个叫今古大观的古董店。”

    摄政王脸色刹那间黑至极点。

    周围陡然变得寂静,连聒噪的降魔大臣和一惊一乍的禁卫队长都没有出声,其他随从不明所以,但见那两位心腹都不话,于是识趣地闭紧嘴巴。

    任不仁还在底气十足地瞎哔哔:“那古董店老板是我朋友,铁得很,但我为了我们万妖之域的盛世荣光,也不得不忍痛大义灭亲——他窝藏了涂山攸昌,除了他,全白邺市还有谁敢和涂山氏扯上关系?”

    陆行舟盯着任不仁的脸,想看看他究竟是故意提起顾曲来刺激摄政王,还是瞎猫撞死耗子地戳中摄政王心中隐藏最深的伤痛。

    看了一会儿,他郁闷地移开视线,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想从一只熊猫的脸上看出表情。

    摄政王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又阴森:“执夷仁,你信不信本王可以让整个执夷氏从这个世界消失。”

    任不仁两眼望天:“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行舟替摄政王感觉到棘手:当一个滚刀肉一无所有又众叛亲离的时候,他简直就是无懈可击的。

    摄政王断言:“涂山攸昌不可能在顾曲那里。”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任不仁反问。

    摄政王骤然顿住。

    ——顾曲在生意场上浸淫数千年,见识极广,涉猎颇多,别看他在人前是天下第一清雅端方之人,他的内心有多疯狂,自己比谁都清楚。

    任不仁得意地勾起嘴角,他知道,这个女人相信了。

    摄政王盯着他:“你最好没有在胡八道,否则,我就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地活扒下来。”

    完,一扯裙摆,施施然转身,往回走去,对身边随从冷漠地吩咐:“为孤送一封信给顾老板,暗中派人查探今古大观,知会凤尾螺,就陆行舟干涉妖界内政的问题表示谴责。”

    禁卫队长:“是。”

    “哎,你去哪儿?”任不仁大叫,“我都把攸昌下落告诉你了,快放我们出去,还有,我的1亿软妹币要现金。”

    摄政王充满恶意的笑声远远传来:“死在里面吧。”

    缚灵阵会将人的灵魂缚住,使人灵魂与肉体逐渐分离,当二者彻底脱离时,肉体将因为没有灵魂的催动而成为尸体,灵魂也会因为没有肉体提供能量而散失在空气中。

    “这鸟娘们儿……回来!放我们出去!”任不仁气得跳脚。

    “西陵萧,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看到你弟弟的尸体。”石饮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声音不大,宛如低语,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中。

    妖物们登时大惊,戒备起来。

    摄政王脸色阴沉得布满冰霜——弟弟是她的逆鳞,她容不得别人以此来威胁自己。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她转身,嘲道:“石魁首可真够嚣张,但别忘了,如今世道早已经变了,你的第六天城已经覆亡,孤给你个面子,尊称一句石魁首,实际上谁人不知,你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敢如此耀武扬威?”

    “即便不做魁首,他凭自己实力也能耀武扬威,”陆行舟眼眸一紧,厉声挑衅,“你不信?”

    摄政王:“陆组长急什么?见不得别人骂你男人?你易弁而钗、雌伏人下,当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哎哟喂!你还恐同?”任不仁惊得黑眼圈都差点掉了,“什么年代了,娘喂,我上次听到这种辞的时候还是处男。”

    陆行舟倒没觉得有什么,自己活了几千年,费尽心机终于享受到情爱,自然是想雄起就雄起、想雌伏就雌伏,谁也管不着。

    他微微皱眉,看向摄政王,困惑地问:“你是因为输给男人,才这么恐同的吗?”

    摄政王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

    陆行舟仿佛浑然不觉,又道:“顾曲如今仍然是单身,你还有机会,虽然我觉得他显然更爱风极反,我甚至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空旷的地下室陡然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高亢凤鸣,摄政王蓦地一动,抬手指向缚灵阵,厉喝:“发动法阵,我要他们碎尸万段!”

    “是。”六个妖物走出人群,双手结印,催动缚灵阵活动起来,浓郁的妖气弥漫,红线上的铃铛齐齐乱响起来。

    陆行舟感觉到灵肉撕裂的痛苦,好像有一种不可抗力,在将他的灵魂硬生生从肉体中往外拉扯。

    他狠咬了一下舌尖,刺激大脑保持清醒,摸出三张黄符,向前射去,符纸虚浮地飞了几米,掉落下来,杂乱的铃声更加嘈杂起来。

    那股撕扯灵魂的力量在和符纸中的力量对抗。

    他抡起骨鞭,催动鞭身燃烧起那落迦火。

    红色的火焰只出现了一秒,转眼便熄灭。

    摄政王大笑:“万物有灵,而困住你们的,可是缚灵阵。”

    “谁万物有灵?”石饮羽低低的声音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困在红线之中的身体竟然渐渐分解,化作一团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冲出缚灵阵,扑向摄政王。

    “你……你是什么东西?”摄政王错愕地看着石饮羽化作魔气冲出阵法,又在扑到自己面前时,凝成人形。

    石饮羽迅疾推出一掌,掌心一道黑色的气浪悍然射向摄政王的胸口。

    “姐!!!”降魔大臣忽地从人群蹿出,挺身挡在摄政王面前。

    “让开!”摄政王厉喝。

    在气浪将降魔大臣射成渣滓的瞬间,一道夺目的金光骤然在眼前炸开——摄政王刹那间化作一只流光溢彩的凤鸟,张开双翼,将降魔大臣护在翅膀下。

    轰——血雨四溅、残羽纷飞。

    “大人!”

    “摄政王大人!”

    “心!”

    摄政王猛地张开差点被气浪轰烂的双翼,将降魔大臣扔给手下,发出一声凤鸣,冲向缚灵阵,张开口,喷出炽热的火焰。

    石饮羽一挥手,一道结界挡住火焰,又一挥手,黑色的气浪将缚灵阵炸开。

    陆行舟跳出法阵的同一时间,挥鞭甩去,熊熊的那落迦火冲向摄政王。

    双方火焰猛烈相撞。

    剧烈震荡之下,偌大的地下室中下起火雨。

    妖物们一见摄政王受伤,纷纷掏出武器冲了上来。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守在地上的妖界守卫们听到斗声,开始往地下室增援。

    摄政王猖狂大笑:“束手就擒吧,孤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阿羽,”陆行舟战斗之余,困惑地问,“她这么丧心病狂,是否因为她是单身?”

    “我去你吗的!”任不仁却先发作了,“老子也是单身!可老子仍他妈然是个热爱生活的好熊熊。”

    他身上的铁链尚未完全解开,却仍然凶猛地冲进战圈,挥舞着手腕上的半截铁链,一连串倒二十几个。

    混战了不知道多久,地上已经躺倒上百个妖物,陆行舟在隆冬里热出一脸汗水,大声骂道:“卧槽,怎么越人越多了?”

    石饮羽冷声:“再多也是徒劳。”

    “吗的,不能再了,找出口离开这里。”陆行舟当机立断:对方源源不断地增援,这他妈会被累死的。

    任不仁一套熊猫拳飞八个妖物,回头道:“要是能找到出口,我们刚刚还能被缚灵阵逮住?”

    “所以要找啊!”陆行舟咆哮。

    石饮羽抬起手,掌心幻化出一张白色长弓,搭箭拉弦,对准头顶的天花板悍然射去。

    羽箭应声而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天地间地动山摇,瞬间炸开的烟雾散去,露出头顶一个巨大的圆洞。

    雪花飘落下来。

    任不仁倒吸一口冷气,嘶吼:“我!!!操!!!啊!!!牛!!!逼!!!!”

    “走。”石饮羽拉着陆行舟,纵身往上跳去。

    陆行舟骨鞭一甩,缠着任不仁脚腕上的铁链,拽着他一起跳出圆洞。

    不。

    不是一起。

    陆行舟出去了。

    任不仁卡在了洞口。

    陆行舟和石饮羽站在洞外的雪地里,看着洞口那一大团毛茸茸的熊屁股,和两只抓狂摇晃的大熊爪,陷入沉默。

    地下室里。

    所有妖物都围了过来,仰头看着任不仁。

    任不仁头朝下,卡在天花板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脑袋,肥美的熊脸上硬生生挤出三分灿烂笑容,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各位,你们知道吗?外面下雪了。”

    ——雪花落在屁屁上,有点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