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后一世情劫(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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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最后一世情劫()

    “找到了?”

    云若微怔,鬼王时期的旧事仿佛在上辈子,此刻谈起‘幕后主使’,她才恍然忆起。

    细细论之,她这八年来的经历,全拜这位幕后主使所赐。

    若无他,她不会耳聋口哑右眼盲五识几近皆闭,不会只能通过左眼去接触这个世界。

    可若无他,她或许还在云府当丫头,无法有复仇的能力,不会接触通天之道,不会遇见修官,不会结识惊鸿派诸人。

    他推动她命运的齿轮,将她未来的路彻底改变,他将两个不相干的世界砸碎再拼接。

    找到他,对她而言似乎已不那么重要

    不,也不是。

    若无此人,世上便无可操控她的人,是不是就意味她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然后,把封闭的五识解开。

    去听松风雪浪、丝竹管弦,去唱一首家乡调。

    解开身躯桎梏,全心全意拥抱晨曦晚霞、海风月光。

    云若还在愣神,慕容修继续道:“近三年来,那人在南国新炼两名鬼王,终露行踪,他应是潜藏在南国以南无道荒海之中。同时,尸身上致命剑气,源于同一把上古宝剑,持剑人恰也在那处。所以,仙盟推断,幕后主使是封印在无道荒海的鬼帝含元。”

    云若对过程并不大感兴趣,只是听到名字时疑道:“含元?郑含元?”

    “你知道他?”

    “我我看话本里提到过,可他不是云渚弟子么?”

    天界与人间相通,天界修士也常下凡历练,有好事者撰写天界轶事拿到人间传播也是正常的。

    慕容修并未质疑,只是语气变得有些淡漠,“曾是,不过他早已叛出云渚,被大师姐封印许多年。最近封印不稳,荒海异象频出,只怕鬼帝又将现世。”

    “仙盟可以派人再次封印他,让他不再为祸人间。”

    慕容修轻笑,只觉云若果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若能封印便好,可惜鬼帝法力难测,天界唯有大师姐可与一战。然而师姐下凡历劫,至今未归。”

    摸摸枕边的云渚心法,云若生出一丝怅然。昔日师姐弟,如今正邪殊途,想想都觉得可惜。

    “呃若天界诸位仙人联合起来,齐心封印他呢?”

    “若,天界门派就像人间国家。国与国战争不断,门派间亦有龃龉,各自为政,齐心何难?”

    云若倒没想到这些,只觉得有些新奇好笑,不染纤尘的仙人原来也非无欲无求。

    就连封个鬼王,也不能联抗敌,还得等那位大师姐出。

    她又问:“可他为什么要炼鬼王呢?”

    “鬼帝一向妄图颠覆三界,炼制鬼王,亦是企图发展自己的势力。”

    “哦这样啊。”

    其实云若仍有疑问:已知鬼帝法力高于修官在内的各个天界仙人,又已知鬼王法力于修官。那鬼帝为何要费尽心思炼制鬼王,就为了让鬼王祭剑么?

    但她不好意思再问慕容修,慕容修像极学堂中的老先生,老先生总觉得她问的问题很幼稚,她不想慕容修觉得她幼稚。

    她有疑问一定因为懂得太少!

    “修官,如果如果你们成功再封印他,或是杀了他,我能不能恢复嗯那些封闭的灵识?”云若心翼翼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

    他越沉默,云若心中越忐忑。

    “若解五识,鬼王法力自复。若,你能保证,你绝不会倚仗法力作乱么?”

    “我能,我一定能,我绝对能!”云若有些激动地保证道。

    她听见慕容修微叹。

    他道:“我尽力。”

    “修官,其实我”

    云若尚未完,便听慕容修道:“不早了,我尚有要事在身,你休息罢。”

    完,玉简的光华渐渐黯淡。

    云若尚未出的话又咽回肚子去。

    她握着玉简翻个身,侧卧着望窗外高悬的明月。

    月光淡淡似水凉,轻云拢月,花影映白墙。

    望着枕边厚厚的云渚心法,云若轻翻一页,目光与月色一齐落在郑含元三个字上。

    她心中暗道:鬼帝大人鬼帝大人,如果是您炼的我,那就拜托您再被封印一次吧,也许这样,修官就会给我解开五识。

    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有那么五十年就够了。

    五十年太长,十年也可以。好吧,退一步,一年也可以

    虽然这么想有些冒犯,但,拜托了!

    *

    郑思如离开惊鸿派整三年后,云若突破入灵境,震惊整个惊鸿派。

    玉姬最是开心,她想着,难道惊鸿派马上要拥有百年来第三个能上天的修士。

    这速度虽比不上那些一年入中境的天才,或是生在天界的修士之子,但也算上佳。

    玉姬感叹,也许有时上天剥夺了一些东西,会以另外形式弥补回来。

    入灵境意味着云若可主动用神识和同境或低境之人沟通,不必再被动等人。

    惊鸿派弟子们明显感到云若活泼了许多,比起以往羞涩腼腆的笑容,她笑得更加灿烂恣意。

    楚灵儿笑她,:“若妹子这是变成话痨了。昨日和她走在路上,她忽然扯着我的衣袖,灵儿师姐,你这根狗尾巴草好不好看。可见以往憋得太久,什么奇怪的话都憋出来了。”

    几年相处和学习,云若对修仙、三界、惊鸿派的了解愈深。

    当今之世,修士不但在境界中分三六九等,在修法上也要分高低尊卑。

    媚修最为人看不起,主要因媚修适合的心法太特殊,功法也太特殊。

    双修心法争议极大,有修士认为这是“蹭人仙气”,因为一般而言,低境修士和高境修士双修,前者得益更大;有修士认为这种修法只是那些生性风流浪荡的人行事之借口;也有修士觉得,只有修不好其它心法的人才会接受这种心法。

    尽管天界有仙君倡导只将之看作修炼途径,但这种声音在以无情道为主流的天界,仍是极少数。

    连带着这两位仙君,也成了天界极具争议的话题人物。

    而幻术功法,常出现一种状况:跨境战胜。

    这对奉行实力为尊的修士而言,是一种‘羞辱’,所以他们坚持认为幻术是邪术妖法,是不正当的法术。

    白了,就不承认幻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久而久之,三界之内,天界媚修极少,真正混出名头的基本都在地界妖魔鬼怪中。这么一来,起媚修,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不正经”。

    那离经叛道又天赋纵横的极少数,都去了天界的自在门。

    剩下那些并不离经叛道,却因种种原因天赋极低,但仍对修仙心存期冀的人,就来了惊鸿派。

    玉姬,惊鸿派到了近百年,可是个“扶贫”门派。

    秀美羞怯的崔雪知师兄,曾是魏国风月楼中玉臂千人枕的倌。

    性情火辣的楚灵儿师姐,曾是因丧夫被邻里欺辱泼脏水的寡妇。

    热情温柔的柳月师姐,曾嫁与暴虐之人作第十八房妾。

    他们因不能忍受曾经的境遇,走到惊鸿派。

    他们都曾活在阴霾之中,聚在一起时,却能给他人温暖,把灯点亮。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在惊鸿派的三年,除了修炼,云若还和崔雪知一起包揽全门派的伙食,偶尔玩心起了,便弄出许多新花样。

    比如把胡萝卜雕成一条龙,或是用蛋壳做不倒翁,画成大家的模样,逗得大家脸上都泛起笑容。

    云若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简简单单,温温暖暖。

    等郑思如回来,发现她能主动和他话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然后在中阁,师姐师兄和他们围坐成一桌,桌上放一桌热气腾腾的菜。

    腾腾热气升起,缠绕在一起,终化作烟,飘渺不见。

    *

    有一日,惊鸿派掌门到来,门派上下张灯结彩,三个师兄敲锣打鼓,师姐妹们撒花相迎,好不浮夸。

    那是云若第一次见掌门。

    掌门竟然是个娃娃脸男子,长得不高,唇红齿白,微圆的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很和蔼可亲。

    他穿着惊鸿派特制的银带粉衫,头发盘在头上,插了根价值不菲的玉簪。

    掌门见到云若,双眸一亮。

    “新弟子?”他停在她身前问。

    玉姬跟随在他身边,把云若的事一一禀报。

    他微笑着点头,“不错,等会随我去趟后山。”

    云若有些紧张和激动,莫非是她的努力得到掌门认可了?

    掌门和诸弟子寒暄后,带着云若上了后山。

    掌门开门见山,“第一眼见你,我便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该是个剑修。”

    云若一怔,“可我从没练过剑。”

    “是吗?”掌门瞥她一眼,从腰间解下一把通体泛金光的轻剑。

    掌门持剑,轻巧挽个剑花,而后身形一变,云若看不清他极为迅速的身形,只见漫天金光,隐隐莲纹乍现。

    犹如落花金雨,奇美俊丽。

    云若看傻了。

    而后,掌门飞神轻盈落在剑上,拉着她踩上来。

    这是云若第二次踏上剑。

    “你试试,尝试将这把剑当作人,和它通神识。”掌门没细,只淡淡吩咐道。

    言简意赅。

    云若努力尝试多次,也失败多次,但掌门耐心很好。

    终于在某一次,她感到一缕神识与一缕剑气相接,她隐约闻得剑声嗡鸣,如碎玉斫冰。

    那是种奇妙的感觉。

    接着,很快的,那剑猛地向前冲去。

    云若差点掉下剑去,掌门摁住她的肩膀,她才免逃一堕。

    “你神识温柔些,我的剑吃软不吃硬。”掌门教她如何驭剑。

    虽然略有些难懂

    差不多一整夜过去,云若终于能控制好这柄剑。

    一夜没睡,掌门声音仍是中气十足,而且略带兴奋,“云若,我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剑修,还是天赋极佳的剑修。”

    云若也十分开心,虽幻术她学得也认真,可御剑带来的感受,是直观而浩荡的。

    不由让人生出清风满怀、天地浩荡之感,仿佛能遨游于山川湖海间。

    云若对掌门了许多感谢的话,又扯到了惊鸿派。

    云若朝他一拜,诚恳道:“掌门,你真是很好的人,惊鸿派弟子都应感谢你,惊鸿派就像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一样。”

    谁知,掌门啊了一声,似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笑了出来。

    “云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要明白,我不是好人,我只是个生意人。”

    掌门笑得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