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风如洗
第十章山风如洗
长途客车经过临村镇,半道上挨个扔下回家的旅客继续前行。苟伟背着一堆舍不得扔的破烂下绕过那棵显眼的歪脖子松树,树下有条两尺宽可以走个牛车的土路,沿着土路走上七里路就到了因穷而远近闻名的大松林村。
山上是松林,山下是水田,田边是水塘。要往上回溯几百年,绝对是农夫山泉有点田的好地方。更是吸引隐士名宦的好出处,要不也不会出石家那样官宦,远近闻名的地主恶霸。
可现在是工业化社会,种田只能吃得饱,至于吃得好那是不可能的。就这,还得靠天,天不争气还得闹饥荒。
穿过松林,苟伟静静的坐在山边上,看着山下炊烟袅袅,柳树垂荫,耕牛顺着田间道不时两边扫扫偷吃刚起浆的稻穗,背着曲犁的乡亲拿着柳条不时呵斥。心情渐第平复,不辞长做陶渊明的畅想深印脑海。远眺,伸个懒腰,真是舒服。
“伟,你回来了,坐这里干啥。赶紧回去啊,石家子也回来了。”
“哦!”
做着梦差点睡在山头的苟伟被邻居给叫醒,木然的应着往家里走,脑中不时想着干哥哥今儿来是干啥的。难道是来送金榜题名的喜糖,好久没吃过糖了,干爸家的糖可甜了。这日子真美。
“你个鬼崽子,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看你,你再看一下石橦。”
老苟一句话将苟伟美好幻想的玻璃罩给打得粉碎,抬头看了看石橦。高个子,白白净净一张脸有棱有角展现坚毅和帅气,白衬衣外的淡蓝薄西装在衣服架子上更是飘逸洒脱,就是那种号称钩魂使者的人物。
人是不能比的,一对比就是伤害,要么伤了自己,要么伤了别人。
“橦哥,你怎么来了?给村里发喜糖啊,干脆点,在村里办个流水宴。”
想着流水宴苟伟的哈拉子直往下掉,不过还是奇怪,要送喜糖也要上学前送啊,还有几个月呢!
“早送过了。拿到保送通知书的时候就送过了。我过来看看干爸干妈!”
苟伟倒忘了,石橦是学校尖子生,不用考,直接保送。这人与人真没法比,自己提前混社会人家读书京师大学堂,羡慕嫉妒恨差点掩盖了心中仅有的那点舒适。
“滚过来吃饭。你看你,叫化子都比你干净。”
撇过老爸和干哥哥拉家常的苟伟还是没有绕过老苟的怒火,又是一顿污辱性的语言中坐到桌上三扒两扒就是一碗下肚。
“你是饿死鬼投胎是吧?你看你那穷酸相,你再看看橦仔,没法看了。身边有榜样你不知道学啊!”
老苟这是成心的让苟吃不好饭了,没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就吃不下饭了。本来能吃三碗的,搞得苟伟扒拉了一碗就不敢吃了;本来能夹块扣肉的,一看石橦只吃青菜也赶紧的夹起深恶痛绝带着阴影的辣椒喘着粗气。
石橦盯着自家干弟弟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估计着伟以后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需要人提醒,要不会缠腿。夹起一块扣肉往苟伟碗里送,摁着他吃下。
“打工挺辛苦的,多吃点肉,吃啥补啥!”
“我能吃点钱啵?”
苟伟死不要脸的应了句,引得正暗自比较中生气的老苟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着干儿子在旁边硬是要用家法。
不用老苟用家法,苟伟一口扒完中饭,碗筷一扔跑了。
极目远山眺,蛙在田间闹。
两个似成熟似稚嫩,似意气风发似消沉低落的兄弟坐在松林边拦牛石上,石下一条道只能容一人爬行,牛不能过,太窄。山下是一条四五米深的沟,从上边看很陡,从下边看很缓,这是拦牛石伸出半空所造成的错觉。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你不是回来请客的吗?也快了吧?下个月就要去读书去了,下个月我也实习结束去上班去了。哎,你请客别像你家里吃饭那般,太精细,农村人吃不饱。”
远眺的石橦凝思许久然后很郑重而正式的凝望弟弟的脸问了出来,没心没肺的苟伟就是个没眼力见的,听不出语调与语境的变化,边踢腿半空想来个鲤鱼打挺依然摔在石头上,边随口了出来。难道还有别的值得兄弟跑回这穷得连蚊子都很少光顾的山村。
“别打岔!”
石橦用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声呵斥一声,没眼力见的苟伟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兄弟间闹习惯了,在他心里就没有天塌的大事,就是有那也不用太当回事。
“橦哥,你上了这么好的大学不应该回来祭下祖,不请村上的邻居们吃一顿啊?这可不过去。
还有啊,你就按村里规矩摆上长桌宴,大鱼大肉上多点,摆满点。要不连摆两天,反正你家里也不缺这点钱。我可是好多年没吃过了,下次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得上呢?
对啦,你就别搞得像你家里吃饭一样。虽菜式很多,桌上摆了十多个盘子,也每个盘子里放上一筷子菜,伸一筷子就没了,弄得我好多回都没吃饱。
你可千万要入乡随俗哈。现在刚出息了可别拉出距离,以后有没有距离你不在乎,人家仰望也没个什么关系。”
“你有病吧?没听我什么吗?”
苟伟那不经头脑边抱怨着安排的唠叨把石橦给气着了,老弟的眼里就没个事吗?什么事都不会分个场合时吗?
苟伟被骂声惊着了,这干哥哥看来是要与自己谈正事呢,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一个等着读大学一个等着命运给安排个接收单位,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严肃对待。苟伟很是茫然的望着愤怒得狰狞的哥哥,弱弱的低声嘀咕着:
“我就是听了,才给你提个建议啊?”
声音越越低,没有胆气接下文,很怕惹着石橦生气。在石橦心里更希望这弟弟能大声的回一句顶三句,而不是以这种蚊子声来叨叨。气得站了起来,在石头上转个圈扯着树枝指着,半天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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