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来的女人不算太多，所以整个酒店里鸦雀无声，数百人的场面却安静的吓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垂首面对着眼前的场面。

    一直到最后一件衣服被赵紫龙丢进火盆，赵紫龙才跪在了地上，对着阿玉的照片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随着他的跪下，赵紫龙身后跟着的一众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也纷纷跟在他身后跪下，不过同他不同的是，这些人只磕了一个头。

    林灵看着眼前这副场景，眼睛又是一阵酸涩，这些年来，阿玉一直凭借自己瘦小的身躯拉扯着赵紫龙，想必在赵紫龙心中，长姐如母，阿玉同他的母亲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三个响头磕完，再抬头时赵紫龙紧紧抿着唇，那双硬朗的双唇因为太过用力，微微凸起，不断的颤抖，他的眼睛通红，里面饱含着自责，悔恨，痛苦，不舍等等等等的复杂情感，让人心酸额难受。

    林灵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揪的不行，除了外婆身死，她几乎从没有如此近的感受过一个人的死亡，就算是当初外婆丧命，可她却因为监牢来带的恐惧减缓了冲击。

    “阿玉，来世你做我妹妹，换我照顾你。”赵紫龙沉声开口。

    林灵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这一刻终于再次涌出，因为大厅里太过寂静，她怕惊扰了别人，让赵紫龙凭添伤感，索性捂着嘴直接跑了出去，不想再待在这个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地方。

    外面依旧在下着倾盆大雨，路面上的积水随着林灵的每一步都会溅起的老高。

    跑到外面，林灵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阿玉，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找人去救你，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也许你就不会死……真的对不起。”

    林灵的浑身很快就被浇透了，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她的小脸上，越发凸显出她苍白的脸色。

    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天空中偶尔划过的雷电让她的心里愈发的自责，阿玉的死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林灵没有走出太远，只是沿着森顿酒店缓步台下的台阶走出了几十米远，身后的酒店里传出一阵阵悲鸣的乐曲，似乎是进行到了下一个步骤。

    林灵沿着台阶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埋在了膝盖上，依旧在哭，任由雨水的冲刷让她在清醒一点。

    自从林灵从酒店里出来之后，不远处的一辆宾利便一直在缓慢的跟着。

    叶寒看着在雨中失神落魄的林灵，忍不住开口道：“董事长，林小姐出来了。”

    南宫千绝依旧沉默着没有动作，只是目光一直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叶寒不明白南宫千绝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动，这么久过去，这么大的雨，只怕林灵定会病上一场不可。

    “董事长，在这么下去林小姐一定会生病的，她之前受伤……”

    “你今天话太多了。”南宫千绝沉声开口，收回目光眯着眼睛审视着坐在前面的叶寒。

    叶寒心头一紧，浑身崩的僵直，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又松开，最终一言未发。

    南宫千绝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林灵身上，一直到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啸，天上的电闪雷鸣几乎快把人吞噬，他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叶寒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却再次听到南宫千绝开口道：“你们先走。”

    “董事长？”叶寒忍不住开口。

    南宫千绝的眸子又阴鸷了几分，重复了一遍：“走。”

    司机很快就启动了车子，叶寒攥着拳头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在后视镜里盯着雨夜中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南宫千绝穿过马路，走到了林灵身边，低头看着依旧埋头坐在这的林灵，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起来，我送你回家。”

    听见他的声音，林灵缓缓抬起头，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

    他没有打伞，在这一片电闪雷鸣之中平静的注视着她，脸颊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滑落，让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林灵站起身扭头就走，高跟鞋一下子崴在了水坑里，南宫千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林灵却很快就把他甩开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似乎根本不想看见他。

    南宫千绝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追上前抓住林灵的胳膊：“我送你回家。”

    “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我要救阿玉的！你这个大骗子！”压抑了许久的林灵终于在在这一刻爆发，汹涌的泪水夹杂着怒吼声越发显得她的狼狈。

    南宫千绝抿着唇，看着她心痛的样子，心头发涩，最终在暴雨声中沉声道：“对不起。”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跟我道歉，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你明明答应我过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林灵挣扎着挣扎着便没有了力气，仿佛阿玉的死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南宫千绝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林灵拿着拳头拼命的拍打着他的胸膛，可她早已筋疲力尽，没用多久，她便靠在了他的肩头，轻声哭了起来：“南宫千绝，你这个骗子…阿玉死了，死了……”

    “嗯。”南宫千绝抬手撑住她的后脑，让她安心的靠在自己的怀里，所站的方向，正巧挡住了寒夜的冷风。

    林灵没再出声，只是靠着他的怀抱无声的流着眼泪。

    一直到十多分钟后，南宫千绝微微松开了手，看了看泪眼模糊的林灵：“我带你回家。”

    林灵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南宫千绝皱了皱眉头，却顺着她的意思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两人就在这倾盆大雨中走着，偶尔有来往的行人瞧见忍不住回头张望几眼。

    可没走出几步，南宫千绝就发现林灵的步子不大对劲，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脚踝，皱起了眉头。

    想必是刚刚那一下崴着了脚，有些发肿，再加上受了凉，估计这会正是疼的时候。

    林灵安静的站在原地，在漫天雨水中看着这个仔细为自己查看伤势的男人，沉默不语。

    南宫千绝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林灵身上，然后直接半蹲着把她背了起来。

    当他把她放在背上的那一刻，林灵又忍不住哭了，靠在他的背上，她哭的越来越凶：“南宫千绝，下雨了。”

    “我知道。”

    “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林灵忍不住开口。

    “好。”

    南宫千绝应下，却依旧背着林灵往前走着。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怜悯之心，走出那片区域之后雨势越来越小，以至于后来之前的瓢泼大雨忽然间就停了。

    林灵侧着脸靠在他的背上，牢牢的搂着他的脖子，他的肩膀宽阔而有力，仿佛趴在他的背上，就能驱散这深秋的严寒。

    “南宫千绝…”

    “嗯？”

    “你为什么骗我？”

    南宫千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因为不想让你伤心。”

    林灵的眼眶里又留下了一串泪珠，只是这一次她很平静，其实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如果他能够救出阿玉他断然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骗自己的，说到底，他还是不想让自己伤心罢了。

    林灵想起，自己每一次开口时他的为难，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尽力过了，只是每一次他都不忍心让她失望罢了。

    林灵觉得，自己都不曾竭尽全力过，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他？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林灵才再次轻声问道：“南宫千绝，阿玉是什么时候死的？”

    “在你和赵紫龙去探望过她的第二天。”南宫千绝平静的回答。

    “你说什么--!”

    林灵整个人都愣住了，第二天，在她和赵紫龙去探望过阿玉之后的第二天？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曾向南宫千绝开过口啊……

    林灵记得清楚，自己好像是在探望过阿玉之后将近一个月左右才对他开口的，因为最初担心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不够，又担心自己贸然开口会惹他厌烦，所以她一直到确信自己在他心中有几分不同后，才试探着第一次同他开口提及。

    林灵呆呆的看着前方，那些璀璨的霓虹在泪水的折射下变得模糊起来。

    林灵没觉得自己在哭，可是不知从哪来的一滴接一滴的水珠汇聚在她的下巴上，然后滴落在他的肩头。

    所以，南宫千绝的意思是，她一直在求他救一个死人？

    “你是说…在我找你帮忙之前…阿玉就已经死了？”林灵轻颤着樱唇问道。

    “嗯。”南宫千绝垂下眸子终究还是没有否认这个事实。

    当初第一次她在车里曾经同自己提及过这件事，虽然当时因为他的脸色不好，她只提了一句就再没敢多说，甚至第一次她好像连阿玉的名字也没有提起。

    不过事后，他确实马上就让人去查了。

    只可惜，得到的却是人已经死了的消息。

    听着他的肯定，林灵依旧有些恍惚，似乎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转过头，看着南宫千绝的侧脸轻声道：“那…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同我道歉？”

    “因为我没能完成你的心愿。”南宫千绝闷声开口。

    不管过程如何，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他没能做到，这是不争的事实。

    “南宫千绝，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傻子！你就是个傻子！”林灵忽然哽咽着嘶吼起来，像是个疯子一样狠狠的捶打着他的肩头。

    南宫千绝只是紧了紧双手，任由林灵在身后拍打着自己，却始终没有让她从自己的背上滑落下去。

    林灵咬着唇，心里涩的生疼，为了面前这个傻子一样的男人心疼：“南宫千绝，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南宫千绝沉默了一会，沉声开口道：“本少智商三百二。”

    林灵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下来：“三百二你也是个傻子。”

    南宫千绝沉默着没有开口，不打算同她争论，反正他智商爆表是既定的事实，既然是事实，就不需要同她这种不长脑子的白痴争论，否则她只会把自己的智商拉到跟她同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凭借她多年的经验来打败自己。

    林灵垂下眸子，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原来，阿玉早在她去探望过她的第二天就死了。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所以，那一次南宫千绝才告诉她要有心理准备，所以他每一次才显得那么为难，所以他才会想出这样可笑的办法……

    林灵忽然间觉得心疼，心疼这个傻子一样的男人，他明明早就知道了真相，却因为怕自己伤心所以一直不忍拒绝。

    可就算他能弄出一个假的阿玉，他又怎么救的活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一直沉默着的南宫千绝忽然轻声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就好了，却忘了真相不可能永远都被隐藏。”

    林灵轻声开口道：“所以说你就是个傻子么。”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南宫千绝沉声道。

    林灵也不怕他，阿玉死的时间让她少了几分负罪感，再加上这大半天的宣泄，心情也终于恢复了两分：“南宫千绝，阿玉是怎么死的。”

    “牢里进去了几个刺头，她同她们起了争执，被人失手打死的。”南宫千绝开口解释道。

    林灵忽然想起自己去见阿玉时，她眼眶上的青紫，这么说来，那个时候阿玉在牢里的生活就已经变得格外艰难了？

    可是，那一次她却未曾同自己和赵紫龙提起一星半点？

    林灵忽然间想到，那一次，阿玉看见自己的时候，眼底有着深深的感激，她一次次拜托自己要替她好好照顾赵紫龙……

    这是不是就是说那个时候的阿玉，就已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对，还有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当时林灵就觉得让人难受，可如今想来，阿玉的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同他们道别。

    林灵一个人失神许久，将南宫千绝搂的更紧了一些，擦干了眼泪，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嗡声嗡气的开口道：“你是怎么找到一个跟阿玉长的那么像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