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画皮难画心(四)
这事根本没得洗,证据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尤慎觉得自己也是明明白白
犹豫就会败北,既然箭在弦上,那就不得不发了!
他忙脚乱,充分学习鸵鸟精神,赶紧把画作反转过去。也不知道尤慎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没有选择直接撕毁,脸颊通红,在心底一个劲埋怨自己究竟为什么前几天去理发,如果是他原来的发长:“我我、我对师兄”
破罐子破摔地弯下腰,90度标准直角让治鸟清晰了解了这个世界里关于礼仪的一些常识:“请允许我成为您的男朋友!”
“男朋友?”
治鸟一时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兴趣,而旁观一切的系统则是处在彻彻底底的懵圈状态: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呢?它觉得宿主啥都没干呀!怎么就表白上了呢?
“是的。”见对方并没有立刻拒绝,尤慎握握拳,觉得自己不定还有一线会,“请让我成为您的爱人!”他直起身,再一次郑重地向治鸟表明他的意愿。
其实他也做好了这次告白会被拒绝的准备,大概是三秒钟以前准备好的,毕竟这种粗糙突兀的告白实在不应该发生在师兄身上。
他就适合立在神圣光辉的大教堂里,等待他的爱慕者为他奉上一切。
然而
干涩的唇瓣被触碰时,尤慎只觉得自己脑海一片空白,他的嘴唇因为季节原因,总是会皲裂起皮,而治鸟的,柔软湿润。他能够感觉到下唇过分干燥的皮肤被柔软触碰下压,那会让对方不舒服,尤慎想用牙齿咬掉,就像那些被家长们警告不要咬嘴皮的孩子一样。
心里却隐隐期待起后续。
“唐突了,抱歉,不过我似乎并没有动心的感觉。”
一触即分。
如果没有期待,反倒此刻不会这样真心实意地难过了,尤其是体验过个中滋味。像是与涂香抹脂的佳人擦肩而过,馥郁芬芳尚徘徊鼻尖,回过头却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不,是我的错,打扰了师兄。”
两人对此避而不谈,尤慎收拾好了画,丢到存放弃稿的阁楼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所有事情仿佛回到了正轨,有乔溪和尤慎两人的帮忙,画展的确没有让治鸟操太多心,一切延续到会展前夜。
之前的事情似乎仍旧在尤慎心中留下芥蒂,哪怕明白师兄是为了画展的事情,每天晚上一个人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心中难免有些孤独。他情不自禁地去想,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着急地相信别人戏弄他的话,没有被自己的欲念支配,起码他还能在晚饭的时候看见治鸟。
而不是对着治鸟零零散散废弃的画作。
“冷静点儿,师兄过忙完这一阵还会回来的。”师兄甚至送给了他明天画展的入场券,并且同意了他在展场观摩学习——不止是看,而是实实在在地就地绘制,甚至可以当场得到前辈老师的指点,这样的会可不常有。
尤慎在胡思乱想,而治鸟是真真切切地在展厅里听系统絮叨。
迄今为止,意外帮了乔溪也好,偶然结识尤慎也好,都不过是正餐端上前的花生米,吃着玩罢了。
[您听过戏,戏本里有许多事情是不可更改的,那些关键的时间点,一旦变动很有可能会给主人公带来扭转性的发展。]
[你是在提醒我明天的展会。]
[是的。]
离开所有人的目光,独自坐在展厅中央沙发上的治鸟,双腿交叠,后背结实地靠在沙发背上,右的拇指与另外四指摩擦着,擎在耳畔,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系统在暗示他明天的展会上可能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这就要从更早一点的剧情开始往下捋顺了。
原本负责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治鸟造成麻烦的乔溪正陷入与尤旬的离婚案纠纷中,幸好她的律师团也不是吃素的,双方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着,表面上互相指责对方婚姻中的种种行径,背地里已经开始为离婚时的财产分割做准备。
不出意外的话,乔溪会在这一场对战中吃个亏。
这不是她中的牌打得不好,而是按照系统为他提供的资料来看,尤旬能够至今为所欲为的根本是背后站着他的助理,更进一步,是他的助理所代表的另一条生意。哪怕原身都不得不承认,助理对待家族几乎是一种完全虔诚的态度,恭顺地遵从尤旬下达的所有命令,并且为他所有出格行为做善后清理。
在除去情感之外,治鸟对于尤旬竟然能够掌控这样一条暗地里的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困惑,他见过不少杰出的人,真正的掌权者,冷静地坐在高位上等待“友人”的拜谒。
他们中大多遵守着自己的准则,或许没有那么道德,但没有哪一个是像尤旬这样,一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权利带给他的一切,一边为之困扰、疯狂地想要反抗。
这是一种非常没有担当的行为。
他所有的床伴也好、私生活混乱也好,无一不向周围透露着一个讯息,他对他的地位是不顺从的。
这种潜移默化的反抗几乎影响了所有人,包括他身边的助理,从一开始被灌注“无辜受难者”的印象让他身边的所有人怜惜。
然而一个真正的家主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惜”,除非这种感情值得利用。
保护家人是家族观念中最重要的部分,而当垂垂老矣,被庇护的子嗣也会强大起来遮风避雨。
不痛不痒的逃避和混乱是弱者的行为,让治鸟忍不住对尤旬这个家族这一代的所有人产生了同情——他们在经历一切后竟然连一个优秀的家主都找不到,而让一个孩儿作威作福。
[我不明白,这跟宿主去接近尤慎有什么关系?]
[他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家主,]孩儿是难以服众的,哪怕他上挥舞猎槍,众人也只是怕他管不住乱伤人,可一旦有一个精通捕猎的猎人出现,戏谑就会转化为真正的恐惧。
[釜底抽薪。]
治鸟完全对至今未曾见过面的尤旬没有丝毫同情或者怜惜,最有利的方式是交给他们自己人解决。
系统翻看自己上的所有资料。
它不得不敬佩自己找到的宿主,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完全地跳离整个剧情,却依旧对所有人进行了精确的掌控,这让它期待起来。
显然,能够成为无数人心向往之的男人,精通的绝对不只是在床上哄人的段。
[可您为什么选择尤慎?]
[因为你为我提供了“剧本”。]
治鸟轻轻笑了出来,作为全书的主角,尤旬把自己过得混乱不堪却依旧能够得到能力出众者的爱慕——请原谅他将他们称呼为“能力出众者”而非真正的“强者”。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能够抵达卓尔不群的境界,好比无数次为尤旬的任性妄为扫尾巴的助理。
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因此哪怕是被安排在剧本较为靠后出场的尤慎,在其单纯外表下也一定藏着难以捉摸的心思,这一点他已然得到了确实,并正打算合理使用。
治鸟完全可以肯定,在确认尤旬这样一个人成为家主后,真正能够运筹帷幄的老人一定是放弃般地退居二线,才会造成“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局面。
但只要、只要给他们展示一个真正的家主。
权势的崩塌会比在这个世界炸毁一座高楼还要迅速。
“明天。”
明天他会见到尤旬,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乔溪会带着他的家人前来,他们的离婚迫在眉睫,一定会在会场引起纠纷,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那么自己一定会成为两人可以使用的博弈中心。
治鸟没办法太高估他们的段,按照系统的理论,最终的落脚点八成还是在原身与尤旬曾经有过的那些关系上。按照尤旬的性格,他似乎执着地对“自己玩弄过的人转而被自己的对扶持”这种行为有着天然的傲慢。
似乎在某个角度已经胜利了一样。
太幼稚了。
治鸟摇摇头,目光落在放置展厅中央的画上。
那是一副临摹的簪花仕女图,治鸟完全可以,准备其余作品所用时间不过眼前这副的十分之一。会场的暧昧基调已经设置好,就算他们忘记,这里的一切也会帮他们提个醒。
他在等一条奶狗步入疯狂。
他会教导他。
身为极乐乡里的王,他平生最擅长的就是帮助来他怀抱里寻求片刻温存的客人们探寻其自身。
“谁在那里?”
昏暗大厅里忽然亮起一束电光,光线略过之处,细的尘埃在其中浮荡。光芒的尽头坐着一个男人,似乎这束顽皮晃动的“不速之客”打扰到他,男人侧过头,向后看了一眼。
光线太过昏暗,他看不真切,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按理来,闭馆之后,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他心思渐紧,看那人侧颜俊美至极,竟不像是活人,仿佛从某张画上走下来的。
明明丽人,何至为妖?
来人深呼吸一口,自嘲胆,自己吓自己:“先生,我们闭馆了,请您离开。”
一晃眼,那人起身行进,步伐飘渺,如行云端水上:“是我吗?”
启齿徐言,声韵还幽。
一晃眼已至跟前,来人有心晃晃电,见着有影子,心肝脾肾才惴惴着安放下来,另一伸到腰后,扯了扯略不合身的裤子。
刚要话,便觉这画上走下来的男人沿着他腰侧逐渐伸到背后,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治鸟不出意料地在他身上找到了某样他猜测的东西,低头看着这人一副如坠幽乡倩梦般的神情,也不嫌弃了:“是个坏孩子呀~”
作者有话要: 是只披着白皮的黑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