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画皮难画心(七)
“呀,别动~”治鸟从随身的外衣口袋里翻出药店里常规的碘伏棉签,掰断一端,另一端就能够自然吸饱消毒碘酒,巧简单,非常便捷,知道有这种东西,治鸟果断给自己备了几根,放在大衣外兜里,“剃胡子也能伤到自己。”
“我就是一紧张”
“你看到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难不成我是老虎会吃人嘛?”
你倒是不吃,可我想要你吃呀!
尤慎没敢出来。
他注意到了,治鸟身上穿的不是画展上的那套衣服,是尤旬惯常会穿的牌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去查了你的比赛,也就在不久后了,来看看你的进度。”治鸟朝画室瞄了一眼,看到地板上一堆堆的碎纸屑,“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零进度状态呢~”
站在他的角度,也没法什么。导师尤慎学画没灵气,其实不然,得看跟谁比。
在系统给出的剧情里,他能够成为这一领域的巨擘应当是有道理的,然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猜测这个剧情是剧本出现问题了。
算了,不准是他要求太高呢?
“师兄不在,我总是没有心情。”
“这是要约我的意思吗?”尤慎完全没料到治鸟会开这样的玩笑,他还在纠结师兄究竟知不知道“约”有其他意思,治鸟就继续下去了,“哈哈,逗你呢,不过约你倒是真的。”
“导师给了我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我以前没去过,也找不到人陪我,”不,不是导师,其实送他门票的是乔溪,“那样快乐的地方,一个人总是太孤单了吧。”
“所以,您是想邀请我?”尤慎看治鸟的眼神里瞬间冒出来期待的星星。
“不可以的话,就只能随便送给谁了。”
“我去,不是,我要去!”
“那就定了,是周末的票。”
尤慎知道他本应该拒绝,甚至中止他提出的希望师兄成为他模特的邀约,他应该离她远远的最好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才会是最安全的。
然而他也清楚,哪怕他提出这样的想法也只会获得师兄一点疑惑而已。他的师兄或许会短暂迷惑自己的出尔反尔,随后可能会有一点失望,从此便与他形同陌路,如同在大街上偶遇后点点头交错而过的两个人。
尤慎不可否认,他乞求这个人的垂怜,可是你看,这个人对他发出邀请时甚至毫无顾忌地穿着别人的衣服。
他甚至不曾向他解释前几日的欺骗。
哼,尽情去发散你的魅力吧,你这歹毒的骗子,用柔情将我的一切驯化。
尤慎将师兄带到最新选好的景物间,在画纸上落笔:倘若能将这人永远囚禁在自己的画板上。
———
一大早开始整理衣装,下巴上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尤慎洗脸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一下下没轻重,等他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就连那一点儿痂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点不容易发现的、比周遭稍微粉一点的新肉。
他确定自己看上去精神极了,起码比前几日胡子拉碴的落魄相好出不止一个档次。
治鸟给的票是本市最大游乐场,地铁线路有一条直通过去,赶上节假日人会比较多,不过普普通通的周末并不会拥挤。
他时候去过几次,然而毕竟已经过去好些年,里面的设施据都增加了不少。
然而当他站在游乐场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师兄,尤旬,和尤旬的助理。
他几乎想要大笑出来,这槽点实在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吐起。他想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已经知道了师兄和自己名义上的侄子、自己家族当前家主的关系还妄想着能有一个双人之旅;他还想笑这个家主,这个尤旬真得是家主嘛?
不论去哪里都带着自己的助理,像个离不开保姆的孩儿。
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够赢得师兄的宠爱?
尤慎隔着人群看到向他招的治鸟,也看到了一脸冷漠的助理和神情嘲讽的尤旬。
嘲讽,他在向他炫耀什么?
他是仗着什么能够被师兄另眼相待,是钱嘛,还是地位?绝对不是外表。如果师兄会因为外表爱上谁,那一定是世上另一个纳克索斯,临水自照、孤芳自赏已经足够。
“你来了,”治鸟把尤旬拉到一边,“抱歉,本来只想跟你一起的,但是旬,他从就很忙,从来没有来过,所以就带他一起了。”
哦,他靠着施舍跟怜悯得到爱。
但愿他别出“不要你们的怜悯”之类的话。
“那么另一位?”尤慎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似乎是旬的助理,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不得不跟过来呢,”治鸟到这里笑了笑,带着一点柔软的纵容,“来的路上,旬还跟我抱怨,自己的助理每次都这样看得他很紧,都没有时间多玩一玩,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是呀,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他们的家主居然是这种人,如果是换作他,无论如何都比尤旬做得更好吧。如果不是上一代人的安排,明明他跟尤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同系同专业,就因为尤旬是从幼年时期就被指定为继承人并当作家主来培养,家里的一切就都跟他绝缘了。
如果是往常,尤慎压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产生嫉妒的情绪,不然他也不会安安心心地放下一切可能性,跑来找个老师学习绘画。
一旦想到就是由于那个不会去争取的自己,才没有办法将师兄牢牢握在里。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那通电话,尤旬用怪异的语调嘲讽师兄是他的一条狗。
是怎样刻薄的心肠才能够出这样的话?不,倒不如,他真得的的确确还是一个连人心善恶还分不清的孩,只有那个年纪才总能无心地伤人的话。
“这样呀,那就没有办法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吧~”尤慎并不打算让治鸟为难,他学习绘画一开始的确是出于逼不得已的兴趣,后来也是真心深入其中,潜心钻研过艺术史的。
在艺术的历史上,无数名家用画笔、刻刀,记录下每一个胜利者的瞬间,那是属于赢家的酬劳,而失败者作为俘虏失去一切资格。
不,并不是一切资格,他们还能得到怜悯。
将治鸟作为战利品这样的表达并不尽数正确,但尤慎总归是要为自己从尤旬里掳走心上人准备更多的筹码。
[他真得是个乖孩子呢,完全在按照你的意愿行走。]由于宿主太有想法完全不需要指导,没办法只能一直保持吃瓜看戏状态的系统默默吐槽着,[你难道就不担心他黑化嘛?虽然你一直都拒绝使用好感度查询功能,但为了宿主考虑,友情提示这个家伙可是个黑心肝。]
[你是指,在你的剧本里想要彻底掌控尤旬然后黑化争权那一段嘛?]后来自然是被正牌助理端掉,幸亏大总裁尤旬足够“仁慈”,顾念床上旧情,才得以开一面。
系统沉默了,它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宿主大概也许也是个黑心肝的呢。
得了得了,继续吃瓜好了。
世上许多事情,从不同角度去看得到的结论是完全不一样的。治鸟清楚知晓系统的剧本里,“恋”的成分实在是太多了,就好比是嗜甜的人在品评菜品的时候总是喜欢在甜度上稍加评价,不心就会忽略掉里面的盐分。所谓的“顾念旧情、开一面”,抛开“恋”的成分,只是一个胜利者对另一方再鲜明不过的侮辱。
因此,治鸟从来都不敢只从一个角度去看。
一个花魁如果只能看到“恋”,那就距离坠落只有一步之遥了,人的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归根结底是**。
被憧憬的**,向往美好的**,践踏一切的**。
这两字拼在一起,从来不是什么邪恶的词汇,它们本身没有任何过错与谬误。
只不过,赋予者却是普世有情生命。
治鸟所做的,只不过是让所有**,在合适的时间地点下破茧而出罢了。
于是当治鸟趁着鬼屋游玩时间偷偷伏在尤旬耳边“要不要私奔一天”的时候,尤旬眼珠子朝另外两人身上瞟了一眼,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他也是受够了这种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了。
“我们去哪里?”他迅速打开地图,看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区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这里吧,那里有瀑布,还有几个水上项目,我想去玩漂流!”
“好呀!”反正治鸟哪一个都没玩过。
他不介意陪伴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需不需要他来哄着,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总要学会自己享乐。
当助理站在鬼屋的出口,冷静地等待了将近五分钟后,他终于确定那两人早他一步跑去了其他地方,恐怕彻彻底底将他丢下。
他深刻地反省着近来几日自己是否又做了惹恼家主的事情,答案是没有答案,毕竟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哪一个看似完美正确的举动就会惹他上火。他皱皱眉,心底再一次发生了动摇:自己的忠诚究竟是否是献给了正确的人?
“真可怜,一腔忠心错付,他看上去对你并不算好。”
助理没话,想要下挖他墙角的人有的是,都是一些不太光彩的竞争段而已,他听得太多,早就已经麻木。
“先生,我十分感谢您这几年对我们家族的忠心,但是你要清楚自己忠诚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尤慎平日很少见到这个人,印象浅薄,不过难得这一次能够上话。他并不确定自己这番显而易见的剖白,助理会怎么处理,直接告诉尤旬还是保守秘密,他只做他需要做的事情。
放流失一个好会并不是尤慎的选择,他更喜欢将问题抛给对方。
“我很重视您的想法,您大概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清楚的认识,一个尚且需要教导的孩能不能成为正当家主尚且存在疑问,希望有些事情,您能够看清。”
而在治鸟身边,尤旬难得再一次体会到了无拘无束的感觉。他从前偶尔会觉得原身刻板,心思总在画上,虽然并不妨碍他的喜欢就是了~
只不过有过这样一次分,对方似乎更懂得体会他的感受了,被好好宠溺着,陷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我们再玩一次吧!他们果然没有找过来~”
“好呀,不过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治鸟上身的衬衫浸满了水,薄薄一层贴在皮肤上,琵琶半掩的样子看得尤旬口干舌燥:“再来一次,就一次,玩完了我们去更衣室换衣服,好不好?”
“好嘛好嘛,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 天天躲在家里撸猫,猫还不让我撸,一个跑一个追,形成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