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画皮难画心(八)
“我觉得你不是会报复的人,所以你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呢?”乔溪看到这个连夜将自己叫来的男人,难得迷惑起来。
画展前一天的晚上,治鸟不出意外地捉到了试图更换展厅中央ppt播放u盘的人,他自以为伪装良好,可实际上连裤子的尺码都不对。
一个人,过得再邋遢,可能会穿不合尺寸的上衣却绝对不会穿不合腰围、臀围的裤子,哪怕是用条绳子扎紧。原身跟治鸟吐槽,他还见过有人偷偷用文具店里那种燕尾夹或者曲别针,把裤腰捏紧夹住的。
那天晚上的人,显然是刚偷到一条直接就穿上,因此才露出马脚。
治鸟会一点简单的制服人的法,很久以前,他还在楼里的时候,有个刺客想要在他的房间里行刺皇帝,可把皇帝吓得不轻,生怕治鸟受了伤。后来左思右想,才终于妥协了将军要指导治鸟练武的想法,普普通通的擒拿自然不在话下。
他连夜找来了乔溪。
而在剧本里安排这一行为的乔溪此刻却是完完全全状况外,又好奇u盘里是什么,又不敢问,怕是什么让治鸟为难的东西。
反而是治鸟很大方的样子:“虽然不推荐你来看,不过里面应该是能够作为呈堂证供的东西。”
乔溪当场就惊了,连忙追问里面是什么,得到治鸟“视频”的回复后,因受到过度惊吓差点儿以为自己下巴脱了臼。
然后含羞带怯地问:“这个,适合我看嘛?”
“如果你不介意主角是自己熟悉的人,那应该可以当做普通的钙片来看吧。”治鸟甚至还缀了一句,“抱歉,之前你给我看你们诉讼资料的时候,我不心看到了你的私藏文件夹。”
她没了,她的秘密暴露了,她在别人眼里乖乖女的形象呀!
“事而已,不必惊慌。”治鸟差点儿就顺口出来,他们那时候,也有在庋藏书籍的房梁上贴避火图的土法子,好奇去看的人并不少,后来女儿家出嫁的陪侍品里,也有人家塞秘戏图进去的。
何况治鸟身在那种地方,并不少见,甚至也做过其中主角,真得不觉怎样。
得到首肯,乔溪想了想,还是收下了u盘,并且信誓旦旦地向治鸟保证,这个u盘的所有使用过程都会完完全全在她的监督之下进行。
“也是蛮为难你的,还要看自己的前夫跟别的男人之间”
“无所谓,如今他是他,我是我。”乔溪握住u盘,“不过,你能确定这个u盘是尤旬那边的人做的嘛?”
“并不能,”治鸟其实有点迷茫,在画展之前做这一安排,在他看来完全没有道理,系统给出的解释是为了延续剧情点,然而即便是为了延续剧情点,也总该有个参与者。
他毫无头绪,也不想深究下去。这是直接针对原身而来的恶意,他又怎么可能猜出一个心怀恶意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明白,你这么帮我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也勉强算是情敌吧?”大约是睡到半夜被叫起来脑子实在是不太灵光了,乔溪指捏着u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我可不觉得你是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性格。”
“得不到便毁掉”,那是执念太深才会做的事情,治鸟这样干脆利落地离开,毫无顾忌地自己与那人没关系,如何去想都不该是这种原因。
“只是一种归位而已,别去想太多啦~”治鸟抚平乔溪紧皱的眉头,“女孩子不要总是皱眉,留下印子就不好看了~”
他哪里知道会不会留下印子?
以前在楼里的时候,一位年长些的姐姐总是很照顾他。是姐姐,其实对于治鸟而言,已经是堪比母亲的人了,他叫她“琴姐姐”。那时候的治鸟比现在更年轻一些,还没做到花魁位置上,脾气差劲极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在客人面前言笑晏晏,转过头就厌烦起来。
倒不如,这种模式已经是被默认的了,作为承载着“色”的躯体艺术品,食色于他不过家常便饭。他们总要有些方法去宣泄压抑着的想法,才能在狭窄逼仄的鱼缸里偷偷呼吸一口鲜活气。
其实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比起那时候好上不少。
每次他皱眉跟姐姐抱怨那些客人们有多讨人厌的时候,琴姐姐一边被他逗笑,一边用那双抚琴弄墨的,一点点揉开他蹙起的眉头,吓唬他:“这么就开始皱眉,当心以后额头上留下竖褶子,消都消不去!”
“你指怎么这么凉呀?”乔溪被治鸟冰凉的指冻到,展厅的灯没开,她叫自家哥哥派人来把人带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问出谁是幕后指使。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难得没有像从前的里那样,对一个人暗生情愫,而是隔着月色从窗口漏下的重重叠叠的纱,品出眼前这个男人怪寂的美感。
一种玄妙的感觉,她感觉在她眼前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灵魂,一个与身躯完全不匹配的灵魂,艳情透渗:“我突然觉得,要是放在更早一些的年代,比如民国以前,你一定是个能够让人为了看你一眼,就散尽万贯家财的那种人。”甚至没有过脑子,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诶?”听了这话,治鸟侧过身子,做了一个以前在楼里时几乎人人都会的“美人侧卧状”,故意将声音放得韵律雅致,像是古时候某个被娇养在家的公子,的话却坦荡极了,“那这位客人愿意为我散去几分钱财呢?”
妖精模样引得乔溪直笑:“全部,有几分为你散几分,好不好呀?”
于是,治鸟就从愿意为他散财的姐姐里哄来两张游乐园门票。
乔溪一开始想问的究竟是什么来着?忘记了呢~
———
尤旬越来越喜欢往治鸟这里跑了,他上次知道了治鸟在尤慎那里做模特,也不避讳,干脆大大方方地登门拜访,反正本家的人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一种微妙的四人状态就此形成,甚至哪怕尤旬自己不来,也会找借口把助理支开到治鸟这里,法倒好听:“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也担心他的安全,那你帮我保护他有什么不对,这是命令!”
没办法,助理只能乖乖跑过来,遵循“命令”留心治鸟的安全。
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不论是在哪里。
助理自以为是个忠仆,作为被家里选择出来的辅佐者,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学会的。那时候他其实非常期待能够见到自己侍奉的家主,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人,他偶尔会觉得他们很像,从身不由己。可助理更加明白,身不由己之下是看不见的责任。
他们的关系最终变成这样是助理始料未及的事情,现在他坐在尤慎的别墅里,像个真正的木头人一样端正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的是治鸟送过来招待客人的水果盘。
他以前没有留意过吞食入腹的水果切得是圆是扁,他只需要在乎这种食物叫什么,同一个桌子上有没有饮食禁忌。但是现在他只有一盘子水果可以看,于是在脑子里连每一块的外形、三视图都描画了好几遍。
他似乎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客人,无论如果都得不到主人家的信任对于一个被教育着成为忠诚执事的人来,实在是过于残忍。
他猜测尤旬一定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与他也是同宗同族。不定忘记这一点的人太多了,毕竟就连一些不入流的竞争者都以为可以拉拢他,完全记不得“他是不会背叛自己家族的”这件事。
有时候被叫多了“助理”,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尤慎和治鸟在另一个房间里准备画作,助理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来这里干嘛?
他是保护者,守护两人的安全;是监视者,防止这两个人偷腥;还是一个单纯被排斥的人,尤旬只是不想看他才丢到这里。
助理推测应该是最后一种,既然如此,也是难为另外两个人,同样要忍受着尤旬的任性妄为,接受自己这个多余的存在。
“助理先生?”
“嗯?”仿佛睡梦中骤然惊醒,回过神就看见治鸟站在沙发边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围巾、帽子、大衣已经穿戴整齐,“是要走了吗?”
助理的另一项职能,护送治鸟“回家”。
对助理来,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还专门把治鸟从一个房子护送到另一个房子,那又不是尤旬平日的居所。他甚至疑惑过,按照尤旬的脾气就算同样暂住在尤慎的房子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心里想想也不能出来,助理迅速地穿戴整齐,跟在治鸟身后,看治鸟笑眯眯地跟尤慎“那我们先走了,今天很有进步,明天继续~”,还跟着一个鼓励的动作。
“我们”,真是个微妙的词。
尤旬会怎么?尤旬什么都不会,只是走而已,心知肚明身为助理的自己一定会跟上。
“不,我们先不回去。”坐在尤旬专程为他准备好的车上,治鸟拦住了助理想要直接带他去另一处的想法,伸搭在助理握住方向盘的上,并不施力,只是搭上。治鸟不是很懂这个世界里种种科技,也怕自己会不心惹祸,系统给他科普过比较基础的交通常识。
助理并没有理他,依旧固执地遵循已经决定好的“命令”。
“我有些饿了,那边没有吃的,先去找家饭馆怎么样?”真是不知变通,刻板、教条,治鸟并不觉得不好,相反这样的人,如果能够作为“自己人”存在时,其实是最令人安心的,“而且还要买一些饮料水果回去,不然旬回来都没有零食吃了。”
车子放缓,悠悠掉了个头,转向另一边的商场区。
不是“自己人”也没有关系,只要给出足够的借口。不需要很多,只要一点点,他自己就会开始,主动地追寻治鸟的想法。
下午四五点钟,天空逐渐暗沉下去,治鸟坐在司身后的座位上,将安全带扯出来很远,足够他贴近坐在驾驶位上的助理。
原身对自己的双十分爱护,助理感觉到背上的触感很细腻,也柔软,光是触感就足够令人想入非非了。
挑拨离间或许并不容易,过往的执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治鸟理解,因此从来都不执着于一次性撕扯开一道裂缝。他更喜欢慢慢的敲击,直到表皮碎裂那一刹,才看到里面已经彻底震作糜烂的泥水。
他会让尤旬乃至每一个试图“监视”他的人知道,这是个错误,致命错误。
作者有话要: 我怀疑评论里的某一位伙伴会读心。(你知道我的是你!)
毕竟文案都了“不论正派反派”都爱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