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神自天坠落(十八)

A+A-

    镜子里投射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秘密只有坎帕知道,甚至就连德文,这个号称能够窥破一切秘密的恶魔都无权知晓,除非它能够先迈过暗神的限制。

    “镜子”不是复制,坎帕根本做不到原原本本地复刻,因为每一个君主级都有挑战暗神地位的可能,自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屏蔽。

    于是他复刻的不是能力本身,是能力反馈。

    黑暗生物喜食世间痛楚与绝望,而在治鸟出现前,它们的能力被镜子反馈出来,对坎帕而言成为了最好的食材。本就喜爱着拨弄是非与争权夺势,反馈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可以从中解析,一点点提取出能力的原本形态。

    坎帕正是如此运作着,千百年来无有例外。

    直至治鸟的出现。

    谁都不知道,在坎帕自己的管辖地里,感受到这股新生的力量,它独自将自己封闭了多久。那些无法缓解的,熊熊燃烧又永不止息一般的**,狂恋的反馈竟然是无上的欢愉。

    前未所有的感觉让它立刻慌了神。

    它读取了能力者的外貌,自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四周都是巨大的镜子。

    看着那张脸,由衷的恐惧感从坎帕心底攀升。

    它试着对镜子做出表情,冷清、迷醉,无一不叫他深陷。细算起来,它的确是第一个清楚这能力可怕之处的。

    不是阿什蒙领地里的属民,它在自己的地盘里肆无忌惮地做梦,被治鸟的能力持续影响着,堂皇被动地接受。

    每时每刻都维系在最顶端,致命的吸引力,永远无法缓和。

    鬼知道它是怎么从自己的领地一路跑到阿什蒙这里,甚至连在德文面前都要心翼翼伪装免得被发现端倪。

    它对约书亚自己是为了“安抚”,这没错。可是坎帕安抚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类、也不是为了败坏谁的名声——虽它的确这样恶劣地想过——他安抚的是自己,掩饰自己想要被治鸟眷顾的隐秘。

    世界上每多一个深爱治鸟的人,它能够感受到的就多一分炸裂。在更多时间里,坎帕装成不羁的模样,放肆地为自己疏解,用镜子、用河流,用一切能够见到自己的东西。

    可是它心里却明白,那些爱慕者的求而不得只有治鸟本身才能够缓解。

    它是怀抱着一丝侥幸的,假设这份能力的拥有者与那些可以随意轻贱的男女无二,坎帕一定会趁阿什蒙不注意夺走他,然后千方百计解决掉叫它无比难过的镜像反馈。

    可是见到真人的一瞬间它就绝望了,清醒又理智,与其他能力者不同,他表现出的模样是他魔纹能力的相反。

    散发诱惑的人不被自身魅力驱使。

    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嘛?

    可坎帕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用自己能够使用的最极端的样子,渴望对方变得跟自己一样,它确认圣子是有过一瞬间动摇的。

    就差一点儿。

    先崩溃的不是他,是坎帕。

    在它,与圣子大人的身体真实发生碰触之后,最深的恐惧彻底笼罩了它。

    所有在场的存在都以为那只是它张狂的表演,反正它从前就那么狂妄。然而只有坎帕自己知道,那些“表演”都是它最真实的反应,被压抑一路的渴求。

    这份恐惧与渴望在治鸟温暖的笑意中达到巅峰。

    落入地狱。

    “你的镜子,投影的可不像是我的能力。”治鸟从容地靠近,越靠近越发现对方颤抖得越厉害,事情似乎朝着什么他没有想到却相当不错的方向一去不返。

    “不是的。”有没有谁来救救它,那些爱慕者的疯狂快要把它的精神彻底摧毁了,在理智边缘徘徊往复,更过分的事情,圣子居然伸碰了它。

    简直像个鹌鹑,这就是暗神的最后一层保护吗?

    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对自己造成的迷恋其实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治鸟就伸出戳着玩儿。戳一下,坎帕就叫一声,就是声音并没有那么正常,暴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像是染了脂粉。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搞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能力已经让它很难受了,居然还要触碰它。

    坎帕简直要哭出来了,每一次碰触都能够带来超乎它想象的愉悦。

    “不行,我是暗神的信者。”

    “我是最忠诚的”

    “是暗神赐予我存在的价值。”

    它脑子里飘过无数话语,可是怎能抵抗魔物的本能?背德与反叛,不正是属于它们的追求。

    思绪开始混乱。

    存在价值开始偏移。

    令人着迷的魔力令它恐惧,然而正是这份恐惧令它更加着迷,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漩涡,它被卷入其中,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它本来就没有任何能力,所有的力量源自其他君王,可是谁来告诉它,对付耽溺的**是要用暴怒来碾碎还是用强力武器轰炸?

    根本毫无办法!

    不论做什么,只不过是在地狱里自己为自己添上柴薪。

    坎帕不知道自己都了什么、喊了什么,它只知道背叛、温情与恐惧,无论哪一种都叫它不得逃离。

    真是对不起了,暗神大人。

    “请来碰触我,请多碰碰我吧,圣子大人!”干嘛不放纵下去呢?

    最后一道保护锁,最终也不过沦落至与外面那些疯狂的爱慕者相仿。

    诞生于罪恶之花,每一片花瓣都是让黑暗生物们沉醉的模样,从此坎帕的一切,都交由治鸟创造。

    像吸了猫薄荷的猫,它撕下自己掩饰一路的假象,在镜子前向圣子展示全部眷恋。相似的身躯、同样的面容,无尽的痴狂在坎帕眼中闪烁,它重新做起之前没做完的事情:攀上治鸟的腰,轻轻蹭着裸露在外的魔纹。

    权限已接管。

    系统冷漠地看着这段转变,早把之前的疑惑抛诸脑后,只想采访一下作为同等阶君主的坎帕跳槽感觉如何?

    看上去好像还挺不错的。

    系统没眼继续看下去了,再看下去怕自己营养跟不上。

    自从跟着治鸟,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好系统每天都在心脏病边缘试探,生怕某一天被哪头乱撞的鹿撞死了。

    它也是不容易。

    算了,先恭喜一下阿什蒙吧,喜获情敌+。

    如果每获得一个情敌都能够相应增加一根头发的话,系统敢打包票,阿什蒙绝对会成为全世界毛发最浓密的魔物。

    如果连坎帕都无法抵御,几乎可以相当于其余君主都无法阻止,暗神的降临是必然,暗神被取代似乎也成为了必然。

    除了一些层出不穷段,再没有什么能够入眼。

    主城早已沦陷,秋霏确实有些段,他要求骑士们在费索未归前遵守他的命令。斐瑞和乔伊尔被指控失格,约书亚下落不明,确实只有秋霏还能做最后的指望了。

    他以森林为中心,向外揭露如今主城的罪恶,希望所有尚且怀有期待的人们能够聚拢到他身边。

    无处可去的人太多了,流离失所、没有目标,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被压榨着,闭着眼睛前行。而秋霏做的,就是要那些闭上眼睛的人直视光明。

    恰如系统向治鸟揭示的那部分,黑暗在这片大陆

    上肆虐。

    [圣子失格,暗神裹挟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从大陆四遍蔓延,宛如缠绕高塔的荆棘,刺穿此方世界每一位光神的信徒。]

    似乎很快,只要等到新任圣子继位,将自己的一切献出来,故事就可以得到终结。

    遣开旁人,秋霏独自站在由圣子大人亲刻下的法阵里,感受着纯净的光明气息抚摸他的面庞。

    “这样可以了嘛?”他闭上眼睛,低声询问。

    念诵着通灵咒术,冷白色光在秋霏身边凝聚,直至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用温和的声音夸奖他:“很好,秋霏,你做得很好。”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欢喜雀跃。

    正是尤德米安。

    在他逐渐恢复清明后,治鸟就下达了这样的要求:去亲眼看看吧,没有神明,你爱的人类能够为了追求光明走到何种地步。

    他确实看到了。

    那些与他一样的,始终爱着光明的人们。

    他看见那些人在对秽兽的战场上互相鼓舞,彼此做对方断腿时的拐杖,然后一边哀嚎一边求着光明法师们“您下轻点”。

    结果当然是一个没好气的回复:“我是治伤的,不能代替麻药,这么怕痛下次就别莽呀!”

    他看见那些犹豫的个体,跟他一样在温暖的氛围里不知所措,接下骑士与佣兵们找来的野菜浆果,不知道该不该吃下去。

    然后被旁边的人直接塞进嘴里:“愣着干嘛?早点吃完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呢,是草药不需要捣了还是孩儿不需要照顾了?”

    “当然是孩儿不需要照顾了!”一旁的姑娘气鼓鼓地,“我都能去跟**师学习光明术了,哥哥还在这儿哄孩儿呢~”

    在他被当做失格的圣子架在无数污名制造的绞刑架上时,在他因为那些沉沦罪恶中无法自拔的灵魂感到绝望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些人,仍旧追逐着最初的信仰——最单纯、最原始、没有被任何人扭曲的信仰。

    而且会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要:  我到底为什么对头发这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