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呼罗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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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看着吧。”

    看着傻掉的蛇妖,治鸟并不想多什么,只是叫他慢慢欣赏。

    那天之后,一人一妖仍旧是如同往常一般相处。是如同往常一样,只是治鸟单方面的做法,对于了尘而言,已经变成了重大考验。

    他看出蛇妖的单纯,也看出蛇妖的不通人性,更可怕的,则是蛇妖本身残留的野性:他根本就没有区别意识,觉得自己好,于是处处都会考虑到他。若仅仅如此,了尘还可以控住心神,偏偏蛇妖对他的好总带着奇妙的旖旎,让人心猿意马,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在第三次带着蛇妖去往山下后。

    他给蛇妖换上了自己的僧袍,那套偷来的衣服洗好,亲交还给上次的摊主。

    然而这一次,摊主看着蛇妖的长发与身上完全不合体,拖到地上的长衣摆,有些疑惑,很快就问出来,原来并不是寺庙中的和尚:“我想也是,哪有和尚是你这样的。”随后又盘问了许多事情。

    这些治鸟当然都打算好了,他自己只是寄宿在寺庙里的俗家弟子。

    这下摊主没法什么了,他本来指望着治鸟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能够忽悠进他们的戏班子里。本来长得就好,再加上他稍加训练,一定会成为有名的招牌。

    如今看来,算是没戏了。

    不过,这又不耽误治鸟做其他的事情。连着三次大集他都来,不少人为了看他一眼,也专程赶过来。这些人不把一个和尚放在眼里,只管跟治鸟聊天,想要带他去别处玩。

    治鸟虽然很想,却没有办法,他的蛇尾走得慢不,一旦玩开了,很快就会暴露自己。那个能供他化形的兔子精怎么还不出现,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剧情推到应该有的位置了。

    正想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摊位前。

    不是治鸟熟悉的人,出来的话,却并不是为了自己:“我家主人想要邀请你同他一起玩,还请您跟我们同去。”

    原来是帮人邀约的厮,只不过是个仆从身上就穿得这么好,可见家中非富即贵。治鸟眨眨眼,婉拒:“抱歉,我并不认识你家主人,陌生人的邀请我不会接受的。”

    “嘿,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要你前去,你就只能乖乖听命,一个寄宿寺庙的下等人”许是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对方见他不去,立刻吹胡子瞪眼,似乎真得是治鸟给脸不要脸了。

    只是他还想要继续往下什么,立刻有道声音打断了他:“我的是‘请’,你这叫‘请’吗?”治鸟扭头一看,是前几日同他聊过天的人,只是那天对方打扮得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今天则换上更加金贵的装饰。

    腰间挂着玉镶金的佩环,脖子上还挂着精巧的锁,上面写着“长命富贵”,里拿着刚抢过来的马鞭子。一声喊完,暴脾气地,鞭子就抽了上去,疼得先前那人告饶闪躲。

    “滚开,别来碍眼!”少爷完了,转向治鸟,立刻换了一张脸,“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你一起玩。明天下午我会去露觉寺里上香,一个人多没意思,想找你跟我一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话得没头没尾,完他偷偷凑到治鸟耳边:“听露觉寺后山上景致极好,其实我是想偷偷溜出去爬山的。寺里的师父们啰啰嗦嗦,我才懒得听。”

    这也不是很远的地方,治鸟立刻答应了下来。

    那少爷喜不自胜,眼睛都亮起来,朝他喊:“那我明天下午,在后山等你!”

    等几个人走了,了尘突然问他:“你真的要去?”完,眼神往他腿上一瞟。

    “哎呀,光想着好玩答应了,”治鸟仿佛才意识到这一点,“要不你给我找个轮椅,明天就我摔伤了腿,如何?”

    看他撒谎的本事一套又一套,了尘想制止,却不知道怎么。“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劝诫,自己可不能帮着蛇妖撒谎。心里知道对方是错的,然而看着对方盯着他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答应下来,“好吧,就这一次。”

    ———

    了尘平生最怕的就是心乱,他的法号几乎是为他一生作注解,也是在为他自己做判决。提心吊胆地回到只有一个人的窝里,他仍旧坐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让他难以自控,最后还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佛前,忏悔自己的罪过。

    他想去告诉大住持,大住持一定会告诉他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然而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他能够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与一声叹息。

    那个少爷果然准时来了,听蛇妖摔伤了腿,心里很惋惜。不过惋惜不耽误玩闹,立刻就叫下人现去城里抬来一把轮椅,自己亲自帮着把治鸟挪了上去,一边挪,一边还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了尘竖起耳朵,这么久,他一直蛇妖蛇妖地称呼对方,还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我叫治鸟。”着,治鸟目光往蛇妖脸上一瞥,见他神色不对,甚至轻微笑了一下,“抱歉,本来好跟你一起玩,这样还要你来照顾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有什么。”少爷站到治鸟身后,推了推轮椅,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我叫澹程,天下第一有钱人,得就是我爹。”话间,透出一股自豪的味道。旁边的侍从本来想制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什么,自家少爷就把底子透出去了。

    “你也不怕我知道以后,诚心骗你。”治鸟知道这些人的担心,第一有钱人,这名字一听就相当惹人注意,再加上素白衣衫柔亮的料子,遮都遮不住的富贵气,仿佛是最好骗的肥羊。

    可惜澹程就是没有这根儿弦,他出门从来都有三个以上的保镖看护着,都是父亲商队里的好,有时候还会在这个基础上加上一些闲杂人等供他使唤,就好比那个不长眼睛的。

    保护得太好了,饶是总听那些可怕的事情,澹程也没有切身的体会,忘记成为了一种习惯,反正周边有得是能够保护好他的人。

    澹程推着治鸟,溜溜哒哒去了后山,了尘也跟在后面。

    少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学着照顾人。其实他想跟治鸟交朋友,也没有别的意思,无非就是图他好看。

    三个人带着三个侍从,爬到半山腰就累了。

    主要是澹程走累了,正巧山腰上有个亭子,不远处有一口泉水,最适合几人落脚,休息片刻。

    其中一个侍从拿了水囊去打些水来,另外一个从随身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杯子,放在石桌上。澹程也是在家里憋坏了,看着山间一片青绿,忍不住就多聊几句,他,治鸟就回应,两人一问一答,和谐得很,了尘愣是没能插上话。

    “诶,起来,那个打水的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

    聊着聊着,治鸟忽然察觉到不对,那眼泉他们落脚前经过一次,来回间距也不过一杯茶功夫,可是他们光在这里闲聊,要不是没有水,几杯茶都快喝完了,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们快去看看,这条路不好走,莫不是迷路了。”

    澹程这么吩咐着,侍从里脖子上挂丝巾的女人领了命,往山下走。

    治鸟双撑着脑袋,坐在轮椅上,与系统闲聊。

    [这么久都没回来,兔子精是不是快出来了?]

    因为治鸟的缘故,剧情加速了不少,从了尘隐约探知自己的心意,到现在遇上本该是蛇妖离开寺庙后才会遇上的澹程,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就像是系统的,剧情进行到这里,关键的剧情点就会出现,与治鸟身处何处没有太大关系。

    果不其然,很快那个带丝巾的女侍卫,急匆匆跑了回来,身上还背着那个先前去打水的大哥——似乎遇上了什么东西,半条腿都被咬断,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有东西,这片林子里有东西,保护好少爷快走!”女侍卫见到几人的影子,连忙喊起来。她去的时候,正看见一只模糊的灰色影子压在她大哥身上,低下头去咬什么东西,能看清楚三瓣嘴,像是在吃草。

    她连忙甩出去几枚暗器。

    那妖怪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吓到了,化作一阵烟飘走,她这才能够把大哥带回来,随便先给他止住血。

    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妖怪回过味儿来,自己到的食物被抢走,又发现那个女人竟然也跑了,兔子精胆子瞬间大起来。眼看着治鸟几人见了血即将离开,又化作一阵烟飘了回来,落到地上化作一兔头兔脚却有人身的异型,怪叫两声便朝着几个人扑过来。

    了尘也是第一次见到实实在在会吃人的妖精,跟治鸟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不知为何想到了“蛇吃兔子”,旁边有治鸟在,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

    澹程却不知道,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吓得腿软,却忽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不良于行”的治鸟,这是他今天才认识的朋友。

    是他硬生生拖着人家上山来的,遇见这种事情,有一半也是他的责任。澹程别的没学会,唯有一句话记得清楚,“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他已经把人带出来,自然要把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才行。

    赌上一口气,他抓住轮椅,转身就开始跑。

    下山的大路已经被妖怪堵住,还有几条崎岖的路,几个侍卫互相对了眼色,拔出腰间刀,正面迎上,兵器落到妖怪身上,留下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连根兔子毛都没能削下来。

    难以言喻的绝望在众人心头蔓延。

    “分头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侍卫大喊着,决定将一切交给命运。

    作者有话要:  以后日常二更好了,现在日三我写得也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