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找茬
但无论心里闪过怎样的诡奇猜测,洛九江如今也还身在别人的地盘上, 对外态度自然是一切如常。
封雪和刃身为对此事一概不知的局外人, 第二天早哐哐来拍洛九江的房门, 要他一起跟着出去外面园林逛逛。
洛九江借此机会,顺便问了一声她们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上次封雪入圣地是蹭了寒千岭的朱雀界队伍, 这次封雪来白虎界的“反玄武联盟”凑热闹,竟然是扯了青龙界的大旗。
据寒千岭从灵蛇界离开后不久,封雪就自觉地收拾起了包袱。
枕霜流对于外来物种的仇恨一贯超标, 跟辈也从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前有寒千岭在前头吸引火力还好。然而现在寒千岭走了, 封雪这么一个型异种留在灵蛇界别是当靶子的吧。
听了她想离开的算, 那个笑起来相当温柔、按人肩膀时力度却毫不留情的白衣蛇瞳男人,就在第一时间替她点好了行囊, 又替她修书一封, 把她妥妥帖帖地送到了青龙界来。
“才在青龙书院盘亘不久, 我们就遇上了玄武界事变。我想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来凑凑这场热闹,索性和公仪先生讨了个身份, 混进青龙界队伍里来了。”
洛九江无话可, 无言以对, 心里暗暗地替她抹了一把冷汗, 心想雪姊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她还记得她现在用的这个身体是个饕餮吗?
尽管玄武突然生事,一夜之间席卷拿下了十三个世界,而饕餮至今还按兵不动。但在许多明镜人心里, 饕餮和玄武的牵扯是分不开的。
要是饕餮在这段时间里闹出什么新动静,封雪如今身在白虎界大本营,基本上被人一扣跑都跑不掉。
封雪先是微微一愣,喃喃道:“身体是饕餮这事我忘倒没忘,可饕餮还和玄武有牵扯?”
她基本上是刚刚穿过来就大作特作,最后成功顺利地把自己作进死地。算起来封雪和饕餮那个老王八蛋只照过两次面,花碧月又没留下过太多这方面的记忆给她。
所以饕餮和玄武有交情这事,封雪是真不知道。
洛九江:“……”
对这种自投虎口的精神,洛九江还能评价什么呢。
“难怪公仪先生给了我信鉴为证。”封雪从自己脖子上拎出一根红线穿过的白玉简吊牌,“你的长辈们还真是靠谱啊,九江。我至今都还安生,真是多劳格外前辈费心了。”
玉简分为两种,一种记录字迹,一种记录声音。从功效上看,两者其实并无不同,但从礼仪上讲,记录声音的玉简显然更给足面子。
公仪竹送给封雪的这枚玉简,就刻录了他的声音。
洛九江神识探进玉简里读了一遍,发现公仪竹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封雪的来路,着重强调声明了封雪早就和饕餮一刀两断的事实。
值得一提的是公仪先生的声音实在太过出众,他那把华丽堪比瑶琴,顿挫犹如珠玉的优美音色,几乎能让人第一遍听时忽略其中的内容。
洛九江心里暗暗感谢了公仪先生一声,终于放下一半心来。
寒千岭今日另有邀约,作为新任神龙界主,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掂量他的深浅。洛九江本来想陪他过去,却被他推拒了。
“我不想你看我发怒的样子。”寒千岭。
他这话的隐晦,但里面暗藏的意思却很不客气。几乎算是扬铃鼓地表明今天有人铁定倒霉。
洛九江替他的对手礼节性表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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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宗的环境清雅,可称为当世一绝。
青龙书院的环境足够雅致,但书院格局并不主要放在环境上,每一个走进书院的学子首先关心的,也绝不会是书院的风景。
书院的秀丽,是一种苔痕上阶的清幽,是一种绿满窗前的自在。林下风气首推自如,于是青龙书院的风致便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古朴。
而白虎宗的园林匠心独具,连一草一木都不会出格,一山一石也有讲究。从桥流水到曲径通幽,都是人工修整出的绝妙风景。
假如将白虎宗和青龙书院相比较,那前者长于精致景色,后者长于人文气质。
洛九江和封雪刃共同转过一条长廊,这条长廊铺设全用响木,不知地下是否设置了什么机关,人的脚步落在上面,或轻或重,如敲击乐声。
像是洛九江这种力道分寸掌握的极好,又精通音律的人走在上面,三四步就足以弄清该如何演奏。他行过一条长廊,便是一阙独奏的结束。
和他的足音相比,封雪和刃两个音痴走出的声音简直像是孩子过家家。
封雪对此倒不以为意,她上辈子就跑调,早习惯了。不过洛九江走路声音确实好听,她本想给洛九江鼓鼓掌意思一下,但手刚刚抬起就放下了。
她看到了仙鹤。
在长廊的尽头,是一片如镜泊般的湖水,半空中响起三两声长啸般的鹤唳,就有朱顶白羽黑边翅的优雅水鸟在水面上一俯而就,再抬起头来时,长喙里已衔着一条银鱼。
这姿态优雅高傲的禽鸟并不背人,眼看洛九江一行人走到湖边,还会高昂着颈子接近。它双翅一展,两条细长的腿也在长廊上敲击出笃笃的清鸣。
“是仙鹤哦。”封雪压低了声音和洛九江,“真有点想摸摸。一般传里修士不都是骑鹤代步的吗,怎么我除了白虎宗这里,就没见过其他宗门大量养鹤?”
洛九江迷茫又错愕地看了封雪一眼:“骑鹤代步?雪姊,鸟类脊骨中空,除非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不然成年修士往上一坐,那鸟显然得骨断筋折,必死无疑。但只要修为够了,无论什么鸟类都能代步,何必非要骑鹤不可?”
封雪看着他的眼神竟然比洛九江更错愕,不过她显然讶异的方向不太一样:“不是吧,你们连重力都不在乎了,怎么解剖学上还这么讲究?你一个玄幻修真封建人物,居然在给我讲生物?”
洛九江:“……”
封雪蹲下又往前蹭了两步,想尝试着摸一摸那只半人高的丹顶鹤。
“白虎宗养鹤多,可能是跟白虎主有关……”洛九江站得远了一些,跟封雪讲解何以白虎宗偏爱养鹤的缘故。
然而正当他们在这消磨时光的时候,一声暴喝突然从背后传来,仔细一辨,声音里居然还有几分抓住别人辫子的得意和狂喜。
“‘鹤’来‘鹤’去,还意图抓我宗仙鹤?如今的客人都是这样没有礼节吗,竟然对宗主大人不敬至此?”
“……因为现在这位白虎主的名字就叫白鹤州。”洛九江干巴巴地接上自己的下半句话。
而不远处的那四五人像是又抓住了什么把柄,大声斥责道:“竟然还直呼宗主名讳!既然已知宗主名讳,也敢明知故犯,意图伤害本宗仙鹤?”
那只白鹤因突然的大喊大叫声受了惊,拍拍翅膀,从距离封雪半臂远的地方飞跑了。
封雪才站起来,一句咄咄逼人的质问就拍上了她的大脑门子。那几个身着白虎宗服饰的弟子怒道:“不敬宗主又意图伤害圣兽,你该当何罪?”
几句话的工夫,那只飞走的白鹤居然又“仙鹤”直接加码到“圣兽”的地位了。
面对着这几个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专程找事的弟子,封雪没好气道:“讲讲道理,做个人吧。半刻钟以前,我还不知道贵宗白虎主尊名呢。”
她前生今世加在一起,也从来没听过谁家跨省旅游之前,第一件事是搜索该省省长叫什么的。
那个弟子显然也没料到封雪敢这么硬刚,一时间冲到喉咙口的斥责都噎了一噎。
洛九江眼看着另一个弟子从身后拽了开口的弟子一下,换了人上前一步,用一种理解的口气重新和封雪话。
“客人不是本宗弟子,对许多事情自然也不了解。我师弟刚刚太凶了,还要在这里和道友道歉才是。”
见封雪脸色缓和了一些,这白虎宗弟子又转了转口风:“但毕竟本宗规定在此,白鹤乃圣兽,确实不能擅动。我和师弟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人情之外更有法理,还请姑娘谅解则个,随我去执法堂一趟,将此事解释清楚就好,你看行吗?“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姑娘不是本宗之人,执法堂也不会苛责姑娘的。”
洛九江嗤笑一声,问道:“这是红脸唱不成,就换白脸上了?”
不然是件想要摸摸仙鹤,而且还没摸着的事,有什么必要非得带封雪去执法堂?就算“鹤”字应和了白虎主的名讳,那也不至于宗门里随便找出只白鹤就是圣兽吧。
公仪先生名字里也有个竹字,他怎么就没见到书院里禁用竹制用品呢?
青龙书院第一等弟子还以“听竹”为名呢。
那弟子一见游封雪不成,脸色登时便沉下来。他背后那个弟子,也是先前大声斥责封雪的那个白虎宗弟子沉不住气,连讥带讽道:“到别人宗门做客还不守规矩,不带脑子,手脚也不怎么干净。这就是董双玉朋友的教养吗?”
洛九江与封雪错愕对视一眼,心中荒谬感一时都难以言。洛九江甚至被荒唐得笑出声来。
这几个家伙摆明了找茬,他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千岭的缘故——没准千岭在前堂正应付着许多界主的刁难,白虎宗的弟子就得到授意来对付洛九江。
结果竟然是他想多了,这根本都不关千岭的事。
这几个故意刁难的弟子,是冲着董双玉来的。
眼见洛九江和封雪都不把自己的软硬兼施当一回事,那个原本和气的弟子也终于变了脸色。
“几位道友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