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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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郎母子俩都被梓妤留了下来。

    原来家中也就只余下母子, 屋子也是租住的, 每个月都紧巴巴,日子实在也不好过。

    许嘉玄因为这件事情一直黑着脸,梓妤指挥着婆子去收拾衙门后边的屋子,将就住一晚上,见他一言不发上前轻声跟他话。

    “那个货郎在这扬州城里到处走,知道的东西不少, 他先前就过漕运上的船只有问题,他能认得出那个标记。我们收留他们母子, 其实也是帮我们自己。”

    许嘉玄听着她的苦口婆心, 冷哼一声,接过六顺递来的兽皮手套, 慢慢绑到手上。

    “让他在外头呆着, 不能靠近内院一步。”

    梓妤见他松口, 朝他一笑, 见他这个装备是要出门, 问道:“你这是要去大牢还是去抄家?”

    许嘉玄将手套绑紧, 慢慢地:“我要赶路去一趟漕运衙门,这两日恐怕都不在, 六顺留下, 还有侯府的侍卫,你就呆在这个府衙里头。”

    漕运总督衙门。

    “那是在淮安, 快马也要几个时辰!”

    梓妤估算了下路程。

    许嘉玄淡声:“我会注意安全, 现在不赶过去, 事情就要功亏一篑。四皇子那里不能让他就那么溜走了。”

    他来做什么的,他最清楚不过。

    梓妤知道公差在身,没法劝,转身去翻箱笼,拿出自己带来的厚实斗篷。

    “正好是黑色的,你路上穿着,夜里还是凉的,更别是荒郊野外。”

    她贴心,许嘉玄任她将斗篷给穿好,离开前低头亲了她眉心一下,这才快步离开。

    梓妤站在屋门前目送他身影融入夜色中,回想起他今天晚上的反常,心里总是有那么些不安。

    她觉得许嘉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虽然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很好,可是……等他回来了再问问吧,现在她要做的是好好照顾自己,别拖他后腿。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许嘉玄踩着脚下的霜色,直接出来府衙。

    有锦衣卫早早候在门外,见到他出来,当即禀报道:“副使,那个赵利果然是在渡口安排好,我们潜伏的人才上了船要擒人,他们当即就开了船,将我们的人逼下水,逃了。”

    许嘉玄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原本他还想去渡口的,可是后来一想,赵利既然能将知府当棋子拿捏那么久,必然十分警觉。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翻身上了马。

    赵利败漏,绝对不敢再在江浙一带逗留。

    他接过马鞭吩咐:“你们着人在水陆路盘查着,通知江浙一带留守的锦衣卫,见到赵利必须拦住!”

    那个是平王世子的人,他即便要禀报明德帝平王可能有异心,也该拿出证据来。

    劳里那个心腹多半是不会开口话的,顶多是把四皇子牵扯进来,这本来就是平王世子的算。

    经历过这几天的事情,许嘉玄想明白了赵利透出那些官员阴丝事的做法,不外乎就是要把后面跟漕运有关的四皇子推出来。

    这样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玄真子过,那个平王世子极可能预测未知之事,所以他们总在他的算计中。

    而平王世子现在纵着人让太子跟皇子们相斗,极大可能是要借太子的手铲除那些皇子。

    如果他猜测不假,四皇子就是平王世子最想要先出去的。

    看来四皇子是皇子中对太子和平王世子威胁最大的人。

    但是这样也会让太子坐大,所以他又猜不透平王世子为何觉得对上太子会比对上四皇子有把握。

    而且平王世子要梓妤究竟想要如何!

    他们明明是堂兄妹!

    许嘉玄想到这里,强迫自己先收起思绪,扬鞭策马。不管如何,漕运总督衙门他必须要走一趟!

    洒满月光的江河里,赵利把手里的酒瓶子砸了个稀巴烂。

    “许嘉玄!”

    他居然才是中了计的那个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许嘉玄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真是瞧这个武夫了!

    赵利气恼的握着围栏,看着滔滔江水,知道这一路肯定都会有许嘉玄的人追踪着。

    这船也不能要了,陆路多半也走不通。

    有种叫人上天入地无门的绝望。

    但是他们到底也算是把江浙这一带闹了个天翻地覆!

    “到老龙沟靠岸弃船!”

    既然到处都能遇到盘查,他就自己开辟别等道路走。

    赵利想着阴恻恻一笑,脑海里浮现起梓妤那张如玉的容颜。

    世子要的人,总是跑不掉的。

    他等着再会会这个许嘉玄!

    很快,赵利的船就到了老龙沟,一行人带上武器和细软,又把船凿了洞,扬起帆放到河中央,看着它沉下去才转身进了树丛茂密的林子。

    **

    “鱼这丫头,走就走,真是够任性的。”

    京城陈府,陈老夫人摆弄着新得来的一盒沉香,突然想起外孙女来。

    陈老太爷今儿沐休在家,闻言从书本中抬头,看着老伴眼里有担忧,安慰道:“有侯府的人跟着,还有锦衣卫,何况大郎就是浙江布政使,你就别担心了,就当鱼去探望舅舅。倒是操心下修谨的亲事,如今马上四月了,出了五月就该娶亲了。”

    “还两个月呢,你倒是着急,着急人也不会把姑娘先嫁过来。”

    陈老夫人头也没抬,可把陈老太爷给噎着了。

    平时在朝上舌战群雄的首辅大人,干瞪眼。

    就那么静了片刻,陈老太爷才哼了声,想要什么,外头来了厮,递上信。

    他低头看了眼,认出字迹,当即拆开。

    果然是太子的亲笔信,上面写着吴皇后想要他选妃,私下来信问他有无属意的。

    陈老太爷看得一愣。

    半晌才叹气,想起梓妤离京的姐弟相认一事,她离京交待过太子,让他有拿不住主意的就来寻他这个外租。

    可是太子选妃,已经不是他们这些长辈能干预的,被帝王知道,恐怕也要忌惮。

    而且,陈家的姑娘也觉得不会进宫去。

    太子写这信来,难道是想要陈家姑娘?

    陈老太爷捏着信,一刻都做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喊来人更衣要进宫。

    陈老夫人看了眼已经近晌午,朝他匆忙的背影喊道:“你不用饭了?”

    陈老太爷头也不回,摆摆手:“你只管吃你的,别管我了。”

    “糟老头子,还生气了不成。”老人嗤笑一声,喊来丫鬟,“装些糕点让首辅带出门,路上好吃一些。”

    陈老太爷来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捧着茶坐着大殿里不知道想什么,听到老人沐休却还进来宫,当即请了进来。

    内侍上了茶,按着他眼色,把屋里伺候的都给带了下去。

    大殿只余下祖孙俩,陈老太爷才神色严肃的问道:“殿下来信何意?”

    太子知道外祖父进宫能的也只有此事,看了眼外头翠绿的灌木丛,神色不明的:“母后想让我取吴家女。”

    先前吴家人避嫌一般,从来不主动出现他跟前的。

    而在吴皇后等了后位,吴家便是领着一般的差职,皇后唯一的哥哥这么些年来都外放不曾回京。

    今日吴皇后突然透了这个口风,让他一时也诧异。

    如若围猎的时候没有发生意外,他的太子妃多半也已经定下了,但现在耽搁了下来。

    陈老太爷闻言亦是吃惊:“何故突然会定了这个人选?殿下知道吗?”

    太子沉默了片刻,:“父皇即便知道了,多半也不会拂母后的意,父皇心中有愧。”

    “那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我也是两难,不然,不会贸然给您去信。”太子叹息一声,眸光微幽,“母后于我有养育之恩,为吴家算也无可厚非。”

    “殿下来问我,可是想让陈家姑娘进宫替代吴家女。”陈老太爷到底直言将想法了出来。

    太子一惊:“您怎么会这么想!这后宫之地就如同牢笼,我如何也不能将血亲再往这牢笼里带。”

    陈家的姑娘是他嫡嫡亲的表妹!

    怎么能够害她一辈子。

    陈老太爷神色却是越发严肃:“如若陛下应了皇后,极大可能就会因为愧疚,把陈家姑娘也给你赐婚。”

    “那怎么可以!表妹即便给我做太子妃都委屈了,何况这太子妃一位还被别人占了去!”

    太子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陈老太爷捻了捻手指头:“那殿下甘心就此娶吴家女?”

    太子被问得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回答。

    如果甘心不甘心,他肯定是不愿再和吴家的人有什么干系。

    因为吴皇后就让他十分有压力。

    养育之恩,又和他生身母亲曾经那般好,即便是现在知道真相仍默默承受着。

    太子宁可自己再给吴家在朝堂占一席之地,也不愿意这样联姻来报养恩。

    他下意识就不愿意接受吴家女。

    陈老太爷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不知道吴皇后是不是会因为发现你的身世而害怕,想给吴家找一条出路。但是,我害怕的不是现在,是以后……”

    以后……外戚坐大。

    太子根本和吴家没有关系,吴家人知道后,肯定是要牢牢把握他,最后可能发展到外戚为大,特别是吴家再出一个皇后。

    太子闻言一凛。

    吴皇后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会娶吴家女!”

    太子握拳,眸光冰冷。

    陈老太爷随之沉默了下去,心里无奈了句冤孽啊,实在不行,也只能他这把老骨头去得罪吴家了。

    而此时的坤宁宫,张公公正给吴皇后松着腿,偷偷抬头见她此时神色平和,将心里头的犹豫问了出来:“娘娘怎么突然要接表姑娘进宫来住,从蜀地过来,可是路途遥遥。”

    吴皇后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是想家里人了,父母年迈了,也想见见孙儿的,我不过也就是想外甥女了。”

    张公公闻言闭上了嘴,他那里不知道这是吴皇后在敷衍他。

    皇后自进宫之后,跟吴家人来往极少,即便是她母亲进宫来,母女两也是相见无话。

    他不是傻子,他许久前就发现吴皇后和吴家人生疏得很,哪里真是什么想见见家人。

    可是她昨天跟太子话的意思里,就是在让太子娶吴家女为太子妃。

    既然生疏,为何还要让太子娶,这点不过去,还得让太子反感吧。当时太子的神色就不太好。

    张公公发现自己越来越猜不透皇后在想什么,特别是见过那个人后。

    但他当时被昏了,他不知道皇后见的究竟是谁。

    然而皇后不,他就不能问,知道得越多,他才反倒要更加担惊受怕。

    **

    许嘉玄一去淮安,就三日未归。

    梓妤在知府后衙住得还算安稳,平时没事就帮着六顺看看从知府哪里抄出来的账本,给整理了不少证据。

    这些证据都抄录了又再送往淮安,她知道许嘉玄那里应该还算顺利的。

    今日太阳正好,六顺也不见人影,梓妤索性在后衙的庭院里晒太阳。

    绿茵逗着东西,欢声笑语的,就当梓妤觉得此时岁月静好,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才看过去,飞得高的东西已经大喊起来:“煞神!”

    梓妤眼中闪过笑意,他肯定又要气得不行,站起身准备迎他,却见到许嘉玄是被一名校尉给背了进来。

    两人身上都是血,而他脸色惨白,紧闭着眼……